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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桃仙娘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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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之在梦中挣扎,陶然将他强行唤醒,“做噩梦了?”
梦中之事醒来之后便忘了大半,可他要失去陶然的心情却越发强烈,心中疼痛难忍。
陶然将他抱进怀里安抚:“有我这个神仙镇场子你还能魇住?梦见什么了?”
宋安之不是爱诉苦示弱的人,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将头埋进了陶然怀里。
抱着他微微发抖的身体,陶然何尝不知道他在思虑什么,将他抱得更紧些:“别怕。”
“陶然,我会好好修行的。”宋安之嘴上这么说着,心中更恨自己不争气。
“嗯。”陶然应着:“万事皆有缘法,也不必逼自己太甚。”
这一觉宋安之睡得很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醒了,睁开眼见陶然又在给祖师请安。
这是陶然每天必做的功课,对着一副白卷画像行礼。
宋安之曾问过为什么这画纸上没有神像,陶然说:“只有祖师门下弟子才能看见祖师真容,你好好修行,将来必能得见天颜。”
宋安之嗤之以鼻,“谁要看那糟老头子。”
“我家祖师仪表堂堂仙人之姿,可不是什么糟老头子。”自打二人在一起之后陶然很少反驳宋安之,独独维护着自家祖师。
宋安之不置可否,他总觉得陶然的祖师就该是个又犟又冲的糟老头子,跟他说两句话得倒贴三年寿命。
此刻那副画像正挂在桃树上,宋安之一眼就看见陶然躬身给那画像行礼。
看见陶然自然是心生欢喜,不过看着那画卷就来气,虽然画纸上什么也没有。
不对,画纸上有东西。
宋安之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画纸上显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形轮廓,虽然没有衣着和五官,但依稀能看出是一个仙人模样。
陶然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转过头来,见宋安之目不转睛地盯着祖师画像,笑道:“你醒了?这是要给祖师请安?”
宋安之冷哼一声,冲着那副模糊不清的画像做个鬼脸。
他可以在九节狼训斥他的时候不出声,因为那是陶然的师父,但绝不会给陶然的祖师去磕头请安,因为他知道将来要置陶然于死地的人就是这位祖师。
看在陶然的份上不把他撕了已经是他最大的尊重了,还磕头请安,想得美。
陶然也能理解他的小心眼,笑着摇摇头将画卷卷了起来:“那我们去桃仙娘娘庙看看?”
宋安之这才有兴致地翻身而起。
桃仙娘娘庙不在闹市里,在离镇子一二十里外的山脚下。
饶是如此,因着是桃仙娘娘的寿辰来往的人依旧是摩肩擦踵。
二人去得略微晚了些,庙里也人头攒动了,香炉里早就插满了香,还有人为了烧香磕头的位置大打出手。
陶然原本还想凑给热闹给仙僚增些香火,这么一看倒也不必了。
索性不与那些香客们争拿一席之地,只远远地站在殿外瞧着。
陶然眯着眼睛盯着大殿里的神像半晌说不出话来,宋安之一双凡眼没法透过重重人海看见桃仙娘娘的真面目。
见陶然看得那么入神也好奇,蹦起来试图看清楚:“这是有多好看啊?”
“倒也没多好看,不过你看了必定也得大吃一惊。”陶然见宋安之像青蛙一般蹦蹦跶跶问道:“你看见了没有。”
“没呢。”宋安之只恨此地不是序州地界,不然谁敢挡他宋家大少爷的路。
陶然俯下身去:“来,我驮着你看。”
“这怎么好意思?”宋安之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早就不客气地骑上了陶然的脖子。
见宋安之半晌没动静,陶然疑惑道:“看见了没有?”
“看…看见了。”宋安之果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安之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庙中神仙惊不惊艳另说,可是这也太像陶然了吧,只不过是个女身。
“陶然,这当真不是你?”宋安之跳了下来对着陶然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这话一出口引来身边的香客纷纷回眸,陶然怕惹来麻烦,忙使了个障眼法。
回眸的路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独宋安之看了又看,笑道:“看来桃仙娘娘身边该有位桃仙爷爷才对。”
“少编排我,那不是我。”陶然回嘴道。
话虽这么说,心中也着实生疑,若是不是吧,都是桃树成精,成仙前还都有过一段与酿酒人的传说。
若说是吧,单说这桃仙娘娘是女身的事,还有可能是信徒们以讹传讹弄错了,可是香火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久居人间的谪仙该有的。
一个宫观若香火旺盛必是因为主神能量大,能最大限度保佑信徒实现愿望。
陶然想想立宫观这事,大多数情况下是主神找一个人有缘人,以托梦或者实现愿望等方式让有缘人给自己立宫观。
陶然回想一下自己在九重天的日子,天天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见到万九郎,根本没理这一茬。
当然,不排除有当地的山参土地押宝,给名不见经传的小童子立个庙,万一小童子出息了自己也就搭上了上仙的线了。
可是陶然也没打理过什么宫观,或者换一句话说,他便是有心要打理,以小童子的微末能力最多能保佑个村镇平安就不错了,哪有方圆百里信徒遍布的本事。
陶然越想越觉得奇怪,便把心中的疑虑说给宋安之听。
宋安之更不懂他们仙家的那些事,大大咧咧地说:“我觉得是,你穿个女装去对比一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二人互相斗嘴打趣,陶然冷不防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往前一扑,宋安之连忙接住了他。
陶然是个省事的,立马想换个地方站,宋安之却忍不了:“你没长眼呢?”
来人是个和二人年岁相仿的青年人,抹着眼泪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推了我。”
宋安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那年轻人哭泣便软了口气:“他们推你你就推回去啊,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来人眼泪一下子涌得更厉害了:“我要趁着桃仙娘娘寿辰上香许愿。”
“什么香还非上不可了?”宋安之看着那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来气:“你这么想上香就使劲挤啊。”
“我挤进去了,可是庙祝嫌我香少让别人先进去了,我挤了一上午都没轮到我。”那青年抹着眼泪道。
“这种嫌贫爱富的神仙你拜她做什么,走走走,咱们不凑着热闹了。”宋安之拉着青年往庙外走去。
恶作剧地想诓骗这人来拜一拜陶然。
那青年挣扎着不肯:“你放开,我家娘子患了重病,我一定要拜一拜桃仙娘娘,让她保佑我家娘子早日康复。”
“你家娘子病了去求医啊,拜神有什么用。”宋安之哪怕与真神为伴也不信拜神有什么用,神自己也有许多难解之事。
“你一个外乡人懂什么,别的神咱也不知道,可桃仙娘娘最是灵验,心越诚越灵。我家娘子已经药石无医了,只能求桃仙娘娘给条活路了。”那青年一面说一面抹泪。
说到这一步宋安之也不好笑话他了,倒是一旁有人插话道:“人命关天,你许这么大的愿只怕山下的桃仙娘娘宫不成啊,得去山上的桃仙娘娘宫。”
“什么山上山下的,莫非还真有桃仙爷爷庙?”宋安之好奇道。
那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外地人不知道就不要随便诳语,桃仙娘娘有两处道场,一处就在此地,寻常的许愿祈福来山下的桃仙娘娘庙就是了,另一处是在天桃山的山顶,是桃仙娘娘修行的地方。你许这么大的愿怕是得亲自上一趟山顶的桃仙娘娘庙才算诚心。”
青年犹豫了一下:“可是那天桃山又高又险,这怎么去得。”
“这就看你是有多诚心了,去年有个女子,为了生病的孩子爬了上去,去的时候孩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等她回来都会喊“娘亲”了,所以去不去得就看你诚不诚心了。”那人也不多游说,说罢抬腿就要走。
青年听了立在原地半晌不言语,不知内心在衡量什么。
倒是陶然听了追了上去问道:“这位信士,请问一下天桃山是什么地方?”
“喏,就是此地往东再行三十里地就是了。”那人顺手一指。
再上上下下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怎么,你们两个要去天桃山?年轻人我劝你们别没事图新鲜,天桃山可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地,上的人都是遇到难事死里求生碰碰运气,运气好的求得真仙,运气不好小命不保。”
这套说辞吓不到宋安之的,他单枪匹马都敢杀上十里峰,何况现在什么还有陶然,凭你什么真仙,还在人间就是地仙,见着陶然这个天仙也得礼让三分。
“那里是桃仙娘娘的修行地?”陶然再次确认一番。
“那当然,桃仙娘娘飞升后就不轻易露相了,相传几百年前桃仙娘娘只得到未成仙之前就在那儿修行,很多人都遥遥看过她的真身,是一颗四季都开花的桃树。”来人津津乐道地跟陶然说着此地的传说。
陶然道了谢打发走那人。
“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女仙呢,去看看?”宋安之摩拳擦掌,他想看看这个长得跟陶然一模一样的女仙是何方神圣。
看着那个人指的方向对宋安之道:“那里是我从前修行的山头,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名字,但方位一定错不了。”
时隔多年他还清晰地记得,万九郎就是从那个山头上把他领来人间的。
“而且,当年我也是一颗四季开花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