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可生私情》闲闲无话

63、宋安之（十二）

　　宋安之虽无妻室，但家长既有父母高堂，又有年迈的祖母，怎么可能终日不归家呢。陪了陶然几日之后，见他除了不能起床，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便叫宋前来伺候他，自己回家露个脸。

　　不过半日的功夫，回到“金屋”，他兴冲冲地跑进了屋，想跟陶然分享他在街市上听到的消息，陈星移又瘫痪在床了，满城贴告示重金悬赏能治病的能人异士。

　　可是陶然已经不见了人影，只剩宋前躺在陶然之前躺过的床上，睡得像头死猪。小桌上只有一张纸条，上书八个大字“就此别过，不复再见”。

　　连打带骂好不容易弄醒了，宋前也支支吾吾说不清陶然的去向，更不知道大白天的怎么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宋安之气得把宋前敲得满头是包，不过现在不似第一次知道陶然去向不明那般怅然若失，至少他知道陶然在落仙观修行，真想找他也不用大海捞针了。

　　陶然最不喜不告而别，当初他和万九郎那斩不断的情丝就源于不告而别，可今日不得不这样。

　　相处越久，他越没法跟宋安之开口说再见，跟陈星移说这八个字的时候他可不带一丝纠结的。

　　当时他被几个家丁绑在了磨盘上，陈星移也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惊恐，却没有劝阻。

　　陶然也不指望他来求个情，三世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幻想都被磨光了。

　　“陈星移。”陶然嘶哑着嗓子唤他。

　　陈星移却避开了陶然的目光说道：“陶道长，你也别恨我，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要是活着，我们全家都不得安生，你死了我给你多多烧纸钱。”

　　陶然苦笑一声，对他说道：“就此别过，不复再见。”

　　昔日心心念念的爱人没有悲伤也没有不舍，只如释重负般地连连点头：“好、好，不复再见。”

　　这一刻，陶然也释然了。

　　后来几天看着宋安之忙前忙后像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陶然那颗已入死灰的心居然又活络了起来，还生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值了的心思来。

　　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他怀疑自己不是真的喜欢万九郎，而是修为不够就是贪念人间寻常日子，有人陪伴着三餐四季，不是万九郎，换成宋安之也行，是不是再换一个人也行？

　　他怕再看见宋安之就真的走不了了，狠狠心留下一纸诀别书回了十里峰。

　　宋安之气哼哼地将陶然的纸条丢落在地：“呸，什么不复再见，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你这个负心薄幸的……”

　　没骂完，宋安之又悻悻地闭嘴了，怎么听着像个怨妇。

　　宋安之有样学样，也留了一张字条连夜奔赴十里峰了。

　　他这颗掌上明珠被家人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就是在序州地界上行走，还怕他磕了碰了。

　　他并不是家里的独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说来也奇怪，他的父母长相平平，偏偏他容貌出众，这两个弟弟倒是又像爹，又像娘的。

　　所以家中长辈最稀罕他，若说出去保管就去不成了。

　　宋安之连宋前也不招呼，翻箱倒柜地翻出压箱底的一把宝剑，跨马而去，颇有些逍遥侠客走江湖的架势。

　　宋安之一路晓行夜宿，不出三日将到了十里峰地界。

　　到达临近的镇子时也是日暮时分，十里峰便远远地耸立在镇子外面，此处虽然可以看见十里峰，但这一去也足足二十里路，而且都是荒山野岭的。

　　宋安之便决定先在镇子里住下，顺便打听一下落仙观之什么地方，免得无头苍蝇似的白跑冤枉路。

　　谁知打听了一路，这个镇子的镇民居然无人知晓落仙观这个地方，无奈之下只得先找个客栈住下。

　　在楼下大堂吃饭之际顺嘴又问了跑堂的店小二：“你可知贵宝地的落仙观在什么地方？”

　　“落仙观？”店小二想也没想：“本地可没有什么落仙观，客观要是想烧香许愿本地的观音殿和城隍庙倒是挺灵的。”

　　“当真没有？我可是专门慕名而来的。”宋安之不甘心地问。

　　“当真没有。咱们这个镇直来直往将这一条大街，从街头到街尾挨个是什么店铺，住的哪户人家问都能当场数出来。”店小二高声道。

　　“哎哎，这位客官，我知道落仙观在哪里。”一个声音从店门口响起，宋安之扭头望去，却是一个穿着长衫，长衫上摞满补丁的说书人，他殷勤地凑了上来：“本地确实有一座落仙观，只是寻常人不知道。”

　　“哦？那你知道？快说来听听。”宋安之打听了半日无果的事终于有点消息了，自然是惊且喜。

　　那说书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唉，说了一天的书，饭没吃上一口，连水都没沾到一滴，真是喉咙冒烟。”

　　宋安之惯居上位，自然知道问人话不是压之以威，便是授之以惠，忙对店小二道：“再去取一副碗筷，加两个好菜，温一壶好酒来。”

　　店小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按宋安之的吩咐做了。

　　这说书人是个人精，非等酒菜落肚为安之后才开口道：“客官可知道本地有一座奇山，叫十里峰？”

　　“自然知道，我就是慕名而来的。”宋安之不想听他卖关子：“所以那落仙观在哪儿？”

　　“那落仙观自然就在十里峰的峰顶上。”说书人压低声音道。

　　听了这无稽之谈宋安之皱起了眉头：“你莫不是在诓我？十里峰直上直下十里之高，飞鸟也难飞那么高，谁人能在那峰顶修建宫观，再说了，就算有奇人能把宫观修建在峰顶上，可寻常人也上不去啊，修建宫观不就是为了受人香火，人人都上不去，修个宫观做什么？”

　　“客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说书人一副顾弄虚玄道声调道：“这落仙观可不是什么寻常宫观，那里头真的住在一位谪仙，虽说被贬谪，但好歹也还是真仙，自然不能住在人间闹市里。”

　　宋安之心想陶然真的会一些奇门术法，难道这世上还真有神仙？陶然是神仙座下的弟子？修到了什么程度？管他呢，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使够了直接把神仙娶回家都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陶然是哪路神仙，继续问道：“哦？那这落仙观里供的是哪位神仙？”

　　“是一位桃花仙。”说书人笃定道：“十里峰附近密林环绕，鲜有人迹，但听一些进深山打猎采药的农人说过，不论春夏秋冬四季，只要从十里峰下面经过都会有桃花飘落，纷纷扬扬，像下桃花雨似的，就算没遇上桃花飘落，那下边的土地上也必是满地落花。”

　　桃花仙？宋安之脑中立刻浮现一位云髻高耸衣袂飘飘的仙子身影，行动处花影纷飞，再想到陶然在她座下修行，啧啧，难怪他不肯留下。

　　宋安之想着想着不禁醋意渐浓。

　　说书人见宋安之半晌不言语，以为他不信，忙又添一把柴：“当真如此，还有人见过桃花仙现真身呢。”

　　“哦？说来听听。”宋安之对这些话半信半不信。

　　“桃花仙虽然被贬谪下界，依旧心怀仁善，若有人在荒山野岭中迷路或者遇困，桃花仙都会出手相助。话说有一位书生寒窗苦读满腹经纶，却因无钱无势而屡屡碰壁，路过十里峰时，一时想不开想跳崖自尽，被桃花仙所救。书生一生怀才不遇，又得美人温婉抚慰，便把生平不如意都述说了一遍，桃花仙这个失意之仙碰上失意之人，深觉同命相怜，以至于惺惺相惜······”

　　说书人还想滔滔不绝，宋安之听到这里已经猜出后续了，无非就是穷书生杜撰出来的仙女爱上书生的故事，不仅以身相许，还要自助他走上人生的巅峰。

　　不耐烦地打断道：“少给我说这些落魄书生意淫出来的破事，说了半天落仙观就是个传说中的地方，没人去得了是吧？”

　　“倒也不是没人去得了，只是需要一点法门。”

　　“什么法门。”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书生人一面说着，一面又期待地看着宋安之。

　　宋安之又气又好笑，想装高深，不妨跟陶然学几招，还没等他说什么，正在邻桌忙活的店小二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公子，这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老泼皮，好吃懒做，正经书没读过几本，只会瞎编一些没影的事哄人，你年纪轻休要被他骗了。”

　　“多谢店家，我自有分寸。”宋安之散点银子出去不叫被骗，伸手掏出几两碎银拍在桌上对那说书人道：“这些钱买你的天机够不够？”

　　“客官诚心想知道，你我又有此机缘，有没有钱也当说与客官知道。”说书人笑得满脸灿烂。

　　“相传若要求见桃花仙，只要带三炷香只十里峰下点燃，默念求见桃花仙，然后再磕三个头，拿着香绕十里峰三圈，自然有登天梯出现，顺着天梯往上就能登顶十里峰，桃花仙就住在峰顶的落仙观上。不过客官可不要贪恋桃花仙的美色流连忘返，一定要在香熄灭之前下山，不然可就再也不能回到人间了。”

　　说书人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抓银钱，宋安之“砰”地一声把剑砸在桌上，震得桌面上的杯盘一蹦，说书人慌忙缩回手：“你要反悔？”

　　宋安之阴测测地一笑，把银钱塞给他：“怎么会，本少爷赏的钱从来不往回要的，但如果你骗我，那···那我就让你把今天吃的酒菜都吐出来。”

　　“我怎么敢骗您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要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说书人一面飞快地把银钱收好，一面慌慌张张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