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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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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黄的羊皮宫灯弥漫着昏黄的光晕,映得一切都显得朦胧而静谧。
朱弘辉坐在龙床旁,黄大伴小心地拧干了帕子交到他手上,他接过温热的帕子,仔细地替安宁擦拭着手心和手腕。
白日里喧闹的草场已经安静了下来,时不时能听见外面三两声虫鸣。月已中天,流云浮动,银月在云后忽隐忽现。
黄大伴担忧地看着明帝:“圣上,这些事儿还是交给奴才们吧。时候不早了,您得去歇着啊。”
明帝将手里的帕子交还给黄大伴,伸手探了探安宁的额头,解药渐渐起效,她身上高热已退,但入手黏腻潮湿。她出了许多虚汗,汗水湿透了长发,也浸透了身上的衣裳,连带着濡湿了床榻。
明帝没有回应黄大伴的劝解,吩咐他:“去唤白薇给宁昭仪拿一套干净的寝衣来。”
黄大伴只得领命出去。片刻后白薇入内,黄大伴知晓要为宁昭仪更换衣物,屏退了帐篷里的其他人,自己也识趣得退了下去守在王帐门口。
白薇伸手摸了摸安宁:“圣上,用热水替昭仪擦拭了再更衣吧,就这么换上去,只怕立刻又会湿透。”
明帝点点头。
白薇放下寝衣匆匆出了帐篷。
朱弘辉的手放到安宁的领口,略微一顿,温柔地解开了她的领扣。
随着盘扣一颗一颗的解开,露出了她细腻的肌肤、纤细的雪白双肩和胸前浑圆的曲线。他的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体上,又强制自己移开,极尽轻柔地轻轻将她抱进怀里,脱去了她身上汗透的衣物。
他展开锦被将她牢牢包裹防止受风。她意识昏沉,浑身软绵得似乎没有骨头。他小心的护着她的后颈,手探进锦被里,褪去了她的余下的衣物。
即使有锦被阻隔着他并未看见那些隐秘的画面,他的额头依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深呼吸一口气用锦被将她包得更紧了些,牢牢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白薇去而复返:“圣上,让奴婢来吧。”
朱弘辉这次没有勉强,将安宁轻轻放下背过了身去。白薇揭开锦被见安宁已然不着寸缕,又见明帝刻意背对着她们,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明帝对宁昭仪真的是怜爱到了极点。
她用热水替安宁擦拭干净了身体,替她穿上了干净的寝衣,这才轻声对明帝道:“圣上,好了。”
朱弘辉转身抱起安宁,吩咐白薇:“把寝被都换了。”
白薇唤来了宫女,几人动作迅速地更换了龙床上的寝被和枕头,朱弘辉才安心地放下安宁,即使她昏沉沉地睡着,他仍担心她有丝毫的不适。
白薇出了王帐,黄大伴在门口守着,见她出来赶紧上前,他越过她往里瞧了瞧,轻声问:“里头如何了?”
“昭仪退了热,现下睡得倒还安稳。只是圣上这么熬着……”白薇也有些担心,“得想法子劝圣上注意龙体。”
“唉。”黄大伴叹了一声,“我方才也劝过了,圣上充耳不闻。我瞅这架势,宁昭仪不醒,圣上怕是不会歇着。”
“那可不行。”白薇往旁走了几步,“圣上哪儿能这般强熬着?”
黄大伴略一思忖,试探着提议:“不如……去请周嫔娘娘来劝劝?”
白薇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周嫔虽然已经歇下,却睡得并不安稳。草场上不时有士兵巡逻,他们经过时的脚步声、兵器的摩擦声都会隐隐约约地传来。周嫔原本睡眠就浅,再加上虫鸣,更让她辗转反侧。
她刚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侍女在同人说话。她坐起身问:“谁在外面?”
帐篷的幕帘被掀开,白薇走了进来,向周嫔福身行礼:“娘娘,是奴婢。”
周嫔认得她,略有些着急地便要起身:“白薇姑姑,你深夜来此,可是昭仪的病情有了反复?”
“娘娘别急。”周嫔赶紧解释,“宁昭仪无事。”
周嫔这才坐定:“那你来寻我是何事?”
“娘娘。”白薇有些为难,“昭仪还昏睡着,圣上挂心昭仪,还在熬着。奴婢和黄大伴劝解不了,想着来请娘娘去劝一劝圣上,还需爱惜龙体。”
周嫔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寅时,当即道:“我这就去。”
周嫔一行人提着灯笼穿过漆黑的草场去了王帐。王嫔同样未眠,她身边的大丫鬟香巧掀帘进来,轻声道:“娘娘,奴婢见周嫔方才去了王帐。”
“哼。”王嫔冷笑一声,“我便知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暗地里没少下功夫。”她并没有更换寝衣,还穿着品级服饰。她吩咐香巧:“吩咐周公公在前头开路,我们也去。”
周嫔刚到王帐门口,王嫔便也到了。她走到周嫔身边站定,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悄声讥讽:“妹妹实在贴心,深夜还来探望昭仪。”
周嫔冷眼打量着王嫔的盛装,淡淡地笑了笑:“妹妹如何能同姐姐相比?不及姐姐十之一二。”
王嫔眼神更冷,至上而下扫视了周嫔一番,正要再开口,幸得黄大伴出来通传:“娘娘请。”他这才看见王嫔,略微一怔,王嫔听见他的话却已然撇下众人进了帐篷。
安宁沉睡在巨大的龙床上,几乎淹没在锦被里。烛火照不到龙床深处,阴影中她只露出了半张苍白的小脸和散乱的长发。明帝斜靠在她身旁,伸手撑着自己闭着眼睛在假寐。听见动静他睁开了眼,方才听黄大伴通传说是周嫔前来,未料一睁眼看见的却是王嫔,他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王嫔低头行礼道:“臣妾睡不着,实在挂念宁昭仪的安危,是以前来,惊扰了圣驾,还望圣上恕罪。”
门帘一掀,周嫔尾随在王嫔之后进了王帐。她矮身行礼,只道了一句:“圣上。”
明帝对王嫔淡漠地开口:“昭仪无事,你不必挂心。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王嫔看了眼身后,香巧低着头奉上一个朱漆雕花的食盒。王嫔接过食盒:“圣上,臣妾备了盅燕窝,圣上忧心劳力,需得补精养血。”
“你有心了。”明帝示意黄大伴接过食盒,“回吧。”
王嫔见明帝言语中几番让她走,她也不好再留,心中虽十分不满,仍是做足了姿态行礼后温婉地退了出去。
等她离开,周嫔才上前一步轻声开口:“圣上,您这般熬着,确实伤身。快到寅时了,明日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如现在去歇息。昭仪这边,臣妾在这儿守着。”
明帝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安宁的额头,眼下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也不再出虚汗,只是面色依然异常苍白,他担忧地看着她,却突然问周嫔:“你觉得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周嫔微微一怔,低下了头。她心里交战了片刻,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妾身以为,此事不是意外,是人为。”
“哦?”明帝轻轻理着安宁的碎发,“何以见得?”
周嫔道:“春猎是传统,这个季节虽然少有蛇虫鼠蚁出没,但为了以防万一,下面的人在扎营时会先在帐篷里和帐篷周围撒上雄黄粉,这是他们必做的准备事项。何况,哪儿就那么巧,若真有蛇窝,偏生只有宁昭仪帐篷里出现了剧毒的蛇?别的地方就一点踪影都无?”
明帝坐起身,看向一旁的黄大伴:“你查的如何?”
黄大伴躬身回答:“启禀圣上,旁的奴才没查出什么,但昭仪先前落脚的帐篷角落处有一道口子。咱们备下的帐篷搭建前后都再三仔细查验过,没人敢提着脑袋出这样的纰漏。何况如今天寒,用的帐篷不是单层,里外皮革,中间夹了羊毛毡,约有两指厚。这般整齐的割伤不像是搭建时不小心撕扯所致,应是匕首所为,奴才私以为是有人故意投了毒蛇。”
黄大伴说完话,帐篷里一时落针可闻。明帝沉默了片刻,看向周嫔:“朕小憩片刻,宁昭仪便托你照顾了。”
周嫔心里一松,温婉地行礼:“臣妾定会好生看顾,不负圣上所托。”
安宁极为疲惫,眼皮不知为何似有千斤重一般,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办不到。她想动一动,身体也如石头般沉重丝毫不听自己的使唤。她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朦胧中身旁有人在说话,好似是伯言的声音。
是伯言?他怎么在这里?
这个念头劈开了脑子里的混沌,让她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身躯石化的感觉慢慢变轻,她虽然仍然觉得十分困顿疲惫,但渐渐听清了四周围的声音,这次不是做梦,确实是伯言的声音。
“……臣能为圣上排忧解难,是臣的福分。”
王帐里摩诃领了合哲前来再度给安宁看诊。合哲同明帝回话:“启禀圣上,昭仪大有好转,今日再服一次解药,最迟日落时分便会苏醒。只是这毒极为猛烈蔓延迅速,有些还是进入了肺腑,要想彻底清理干净余毒,接下来还需慢慢调理。”
一旁太医院的院判对明帝道:“圣上,合哲大人对蛇毒极为精通,若有他从旁相助,对昭仪的病大有裨益。”
摩诃道:“圣上但有差遣,臣等必然尽心竭力。”
明帝温和开口:“有劳世子。”
安宁终于睁开了眼睛,周嫔一直在她身旁守着,见她苏醒,高兴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别动,你中了蛇毒,昏睡了一天一夜,眼下刚醒定然难受,好生躺着。”
安宁微微点了点头。周嫔道:“圣上一直忧心你,我先去告诉圣上一声。”
周嫔绕过屏风,对明帝道:“圣上,宁昭仪醒了。”
明帝站起身,抛下众人去了屏风后。他大踏步走到安宁身侧坐下:“你可算醒了。”
她看着他,见他有些精神不振,眼眶下隐见乌青。她内疚地开口:“四叔,让你担心了。”
“醒了就好。”他轻声问她,“渴不渴?饿不饿?”他吩咐身侧的白薇,“把备好的燕窝端来。”
安宁扁了扁嘴委屈地开口:“我真倒霉,在开阳生活了十几年,草场里遍地是蛇都没着过道,偏生在这里被咬了。”
朱弘辉眼里带着笑:“醒了就好。”他顿了顿道,“你这次中毒,说起来还要多谢一个人。若非他及时送来解药,只怕眼下你我已天人两隔。”
安宁不解地看着他:“要谢谁?”
朱弘辉对黄大伴道:“请世子过来。”
候在屏风外的摩诃被黄大伴引到龙榻前,他低头行礼:“王庭世子摩诃,见过宁昭仪。”
明帝神色淡漠地注视着安宁的神情变化。安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开口:“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