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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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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王嫔坐在铜镜前,大宫女香巧正拿了煮熟的蛋在她脸上轻滚着给她开脸。王嫔微微眯着眼睛,感觉细腻温热的蛋白熨帖着自己的肌肤。她整个人觉着神清气爽,入宫以来的种种压抑一扫而空。片刻后香巧拿走了蛋,王嫔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只见镜子里的人面若桃花眼含秋水,一双眸子水润动人。
“娘娘。”香巧在一旁笑道,“您今儿个气色看着格外好。”
“娘娘。”掌事太监周公公进来通传,“圣上和太后都着人送来了赏赐。”
王嫔起身去了外殿领旨谢恩,一时间,各种封赏流水一般的送进了永和宫,王嫔站在正殿门口,看着这一幕眼角唇稍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住在永和宫偏殿的姚贵人听见动静第一个来贺喜:“恭贺姐姐!恭喜姐姐得蒙圣恩!”
“好妹妹。”王嫔扶起了姚贵人,眼里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矜贵之色,“你别急,你容貌这般出色,迟早也会有这一日的。”
姚贵人道:“碎星如何敢同明月争辉?我如何能同姐姐相比?”
“娘娘。”香巧上前轻声提醒,“该去慈宁宫谢恩了。”
姚贵人识趣地退到一旁:“姐姐先去。待姐姐回来,再给姐姐恭贺。”
毓德宫里,安宁还没有起。
她月信来了之后,小腹疼痛得厉害。昨日虽然有张太医来替她诊过脉,但疼痛并没有因此稍减,她夜里疼了一宿,快天明时才睡了过去。
她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试探自己额头的温度,她以为是白蔻或者沉香,拧了拧头想躲开她的手。对方收回了手不再抚着她的额头,转而轻轻替她整理脸颊边睡乱的头发。他的手指修长温暖有力,不是丫鬟们的手。
安宁睁开眼,见明帝正坐在床榻边,幔帐没有掀起,将他也包围在了里面,昏暗的床帐内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她一惊:“……四叔?”
她坐起身,想要伸手撩开幔帐,却被他抓住手握住,顺势一拉,她扑入了他的怀中。
他低下头,埋首在她肩侧,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四叔?”安宁怔了片刻,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缠绕在黑暗复杂的情绪里,抬起手回抱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开解,“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
幔帐厚重,光线难以透进,彼此互相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一个轮廓。他抱着她,整个人透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四叔。”她伸手轻推他的肩,这次他放开了她。她撩起一角幔帐,屋外的天光透了进来,她看清了他。她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复又追问,“你怎么了?”
“你来了信期?”他答非所问,“听张太医回禀,你腹痛得厉害,现下可有好转?”
她面上一红,他当面问她信期的事情,让她有些羞赧:“还好。”
他也借着天光看清了她,她神情仄仄,眼眶下带着大团的乌青。他抬手轻抚她眼下的青紫,柔声询问:“昨夜……没有睡好?”
她后知后觉自己只穿着寝衣,将被子拉了拉更多地挡着自己:“嗯。”
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怜惜,还有更多更深复杂的东西,唯独没有邪念。他沉默片刻,握住了她的手:“我虽然是皇帝,如今也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做主。”
她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
他原本是宫女所出,生母身份低微,在深宫里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先帝在世时,邓贵妃盛宠,先帝有意立邓贵妃所出的皇子为太子,奈何于立嫡立长的祖宗规矩不合,因此国本之争绵延数年。年仅两岁出头的他侥幸被当时无宠无子的王皇后收在膝下,先帝突然病逝,他不到三岁便继位成了新帝。因他年幼,十几年来太后垂帘听政,三大重臣辅国,如今尚未还政到他手中。
她自然知道他并非事事都能自己做主。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太后的态度很明确,他可以偏宠她,但不可动摇根本,譬如中宫之位。敬事房对宫里的各宫贵人信期都有存档。初次侍寝赶上她的信期,绝非巧合。
明帝离开毓德宫,宣了顾珂柔去陪伴宁昭仪。顾珂柔刚走出储秀宫,迎面便遇到了称嬷嬷,她低头行礼:“秀女顾珂柔见过嬷嬷。”
程嬷嬷开口询问:“顾秀女这是要出去?”
顾珂柔道:“圣上口谕,宣臣女去毓德宫陪伴宁昭仪。”
程嬷嬷点了点头:“顾秀女,我日前遇到了太师大人,他托我给你带句话。”
顾珂柔抬头看向程嬷嬷,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面色却并不显:“嬷嬷请讲。”
程嬷嬷道:“太师大人托我转告秀女,秀女身为长姐,对胞妹有劝诫爱护之责,如今在宫里,也唯有你才能护着她几分。”
储秀宫和毓德宫均属于西六宫,走过去并不算太远,顾珂柔却走了小半个时辰。
她到毓德宫的时候,安宁披着一件纯白的狐皮披肩正站在正殿的门廊下。两只孔雀正趾高气昂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只通体翠绿,一只浑身雪白。看见顾珂柔,安宁高兴地叫了一声:“姐姐。”快步向她走来。
“你看。四叔刚让人送来的孔雀。”安宁拉了顾珂柔过去看,“好不好看?”
顾珂柔看着孔雀那华丽的尾羽和高傲的模样,由衷地赞叹:“好看。”
安宁接过侍女送上来的食物,抓了一把洒下去,两只孔雀慢悠悠地走过去低头啄食。院子里冷,两人说话呼吸都带着寒气,安宁的脸冻得通红,但双眼明亮。
顾珂柔暗自观察着她。整个宫里都知道昨夜王嫔侍寝的事情,可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眼里的笑意不似作假。
“我听四叔说,珍禽司里还有好多好看的动物,狐狸、狼、雪豹、熊什么都有。我才知道,宫里竟然豢养着这么多野物。”安宁将剩下的食物递给一旁的侍女,挽着姐姐的胳膊和她一起进了内殿。
屋子里温暖,她取下身上的披肩,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顾珂柔的手,入手冰凉。她皱眉看着她:“这么冷的天,姐姐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储秀宫里诸秀女每日里有很多事情要做,穿得太多行动不便。她没有解释,反手握住了安宁的手:“还说我,你自己才应该好好注意。”她略带责备地看着妹妹,“我听说,前两日你在宫里,纵马伤人了是不是?”
安宁坐到姐姐身边,吩咐白蔻拿来自己的暖手炉塞到她怀里,见她抱住了才开口:“我不知宫禁不许在宫里奔马,以后不会了。”
顾珂柔担心地看着她:“可有伤着?”
安宁摇了摇头:“当时吓了一跳,王嫔姚贵人突然从角门出来,我避让不及,幸好王嫔身边的宫女勇敢,推开她挡在了前面,这才避过一劫。”
顾珂柔看向窗外,透过琉璃窗,廊下特意为猎鹰修建的立柱上海翼正收拢双翼站在那里,打量着院子里新来的两只孔雀。
雪停之后灰云散尽,天空高远一片蔚蓝。她回头看向安宁,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放心你自己一个人留在宫里?”
“姐姐。”安宁握住姐姐的手,顺势靠在她肩头,“你是做好了决定,要留在宫里了么?”
顾珂柔慢慢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长气。她一直为进宫做着准备,安宁却突然告诉她,有另一条路可以选。而且和进宫相比,那条路更加容易堪称坦途,这让她如何不心动?她原本十分纠结,一时想着顾着家里留在宫中,一时又想自私的替自己打算接受指婚。
在听说安宁纵马伤人后她心里便十分不安,今日又听程嬷嬷转告了祖父的那番话,她便已经做了决定:进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顾珂柔拍了拍妹妹的手,“苦海里若是你我姐妹作伴,也好过你一人独自沉浮。”
安宁感动地紧紧搂住了姐姐的脖子:“那我晚一点便求一求四叔,求他让你留在宫里,不要指婚出去。”
顾珂柔拉下她的胳膊:“你今日去永和宫了没有?”
安宁不解地看着她:“未曾。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去那边不可么?”
顾珂柔劝道:“昨夜王嫔侍寝,圣上开了后宫之后,她是头一个被翻牌子的嫔妃。今日去她那里恭贺的人一定不少。你便是自己不去,也应备下一份贺礼送过去。”
“姐姐这么说,我理应过去恭贺。”安宁起身唤来白薇,将事情三言两语交代了两句,让她去准备贺礼,随即问顾珂柔,“姐姐不如和我同去?”
顾珂柔是待选的秀女,原本不许随意出入储秀宫。但是圣上口谕让她陪伴安宁,奉旨倒也无妨。她心里转了转,也想去看看这个大有可能会问鼎中宫的王嫔,点了点头:“好。”
王嫔从慈宁宫太后那处谢恩回宫以后,永和宫便一直很热闹。除了太后和圣上的赏赐外,内务府又送来了不少东西。除了周嫔和安宁,各宫有位份没位份的贵人才人选侍们,都带着礼物到了永和宫恭贺。周嫔人虽未到,也备下了厚礼。王嫔坐在正殿主位上,听着下座诸人对她的奉承之语,心里有一种奇妙的、高高在上的满足感和飘然感。
“娘娘。”掌事太监周公公进来通传,“宁昭仪来了。”
屋子里方才的欢声笑语突然一静,就连王嫔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她道:“快请。”
那日在乐成殿看戏,后宫诸人都目睹了明帝对宁昭仪的偏爱,明帝在身侧只设了宁昭仪的座椅,言谈间多有关切,反观王嫔和周嫔,圣上十分淡漠。
岂料侍寝的时候,还是王嫔拔了头筹。
安宁进了正殿,众人纷纷起身互相见礼,唯有王嫔端坐在主位上未动。如今她在宫里位份最高,往日她同安宁客气互相见礼,今日却端端正正的受了安宁一礼:“臣妾毓德宫昭仪顾安宁,见过王嫔娘娘。娘娘大喜,臣妾特来恭贺。”
安宁行礼起身,这才让跟着的白薇送上了贺礼的礼单。王嫔身边的香巧收了礼单,王嫔笑道:“妹妹何必这般客气?我们姐妹们正在闲谈,妹妹快请坐。”
她说着话视线落到安宁身后,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秀女服饰的年轻女子,看着同安宁容貌有几分相似。她眉头轻皱:“这是?”
顾珂柔矮身行礼:“臣女顾珂柔,见过王嫔娘娘,恭贺娘娘大喜。”
王嫔听了她的名字便知她是谁,却仍笑问道:“你是这一届的秀女?怎么和昭仪在一起?”
顾珂柔回道:“臣女奉圣上口谕,到毓德宫陪伴宁昭仪,是以随昭仪前来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