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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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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王太后卸去钗环,换上寝衣准备安寝。王大伴躬着身,端来了熬好的药:“娘娘,到时辰用药了。”
王太后接过瓷碗,皱着眉一饮而尽,将空碗放回托盘,拿起一旁备好的清水漱口,待她漱口完毕,王大伴奉上备好的帕子,太后接过去按了按唇角:“敬事房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奴才特地去看过,如今宫里各位的绿头牌都已经备好。钦天监看了黄道吉日,拟了个好日子。”王大伴说着话,将托盘交给身后的小太监,从旁拿起一个折子双手奉给太后,“还请太后过目。”
王太后展开折子随意看了几眼:“敬事房那边,各宫的月事记录,你可看了?”
“看了。”王大伴恭敬回答,“这个日子不是王嫔和周嫔娘娘的信期,就是……”
王太后抬眼看他:“就是什么?”
王大伴道:“就是和宁昭仪冲突,正好是她的信期。”
王太后眼里浮上了笑意:“她还小,位份也低一些,圣上对她又宠爱尤盛。这般缓一缓也好。”她将折子递给王大伴,“就这日吧。”
半夜时下起了雪,天亮之后雪花还飘飘扬扬地飘洒,天空阴沉沉地压着,不是个好天色。
白蔻在寝殿门口跺了跺脚,拍掉穿过天井时身上沾染的雪花,这才掀开厚重的门帘进了屋子。
房间里炭火正盛,一进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将室外的寒气驱得干干净净。屋角点着熏香,暖意与其交融,整个房间暖香弥漫。
沉香也进了屋子,她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整齐摆着新做的衣裳:“这是内务府一早刚送来的,说是姑娘的品级服饰。”
白蔻好奇的翻了翻:“这衣裳真好看。”
沉香轻轻拍掉了她的手,嗔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叫姑娘起身?”
白蔻将手缩了回去,冲着沉香做了个鬼脸,转身进了内殿。屋子里静悄悄地,她悄然走到床榻旁掀开幔帘,却见安宁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昏暗中平躺着看着帐顶。
“姑娘,你醒了?”白蔻挂好幔帐,“我正要唤你起身呢。”
安宁扭头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白蔻应道:“刚卯中。”
安宁没什么精神地坐起了身:“已经卯中了,怎么天色还这么暗?”
“昨儿个落了一宿大雪,眼下天还阴着。”白蔻看安宁神情仄仄,半跪在榻前抬头看她,“姑娘可是觉着不舒坦?”
安宁点点头。她昨晚半夜来了月事,小腹疼得厉害,那股隐痛持续不断,足足疼了一宿。即使她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疼痛,疼得久了,让人十分疲惫。
“沉香姐姐一早就吩咐小厨房备了糖蛋,你一会儿趁热用一些,也能缓缓。”白蔻替安宁更衣,“内务府送来了新做的品级衣裳,要不先去看看?”
安宁提不起精神:“待会儿吧。”
她刚梳妆完毕,白薇便进来通传:“昭仪,圣上来了。”
安宁扭头,见宫人掀开门帘,明帝踏进了屋子。天冷他披着厚重的大氅,一进门便点点头:“你这屋子倒暖。”
安宁起身迎过去,替他接住脱下来的大氅:“四叔,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道:“左右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昨夜分别后,他在寝殿里辗转反侧,眼前反复出现她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回头看着他的那一幕。他心不宁,好容易熬到天明,就赶了过来。
他的视线落到桌上的衣裳上:“这是?”
白薇在一旁应道:“回禀圣上,这是内务府一早刚送过来的,是宁昭仪的品级衣饰。”
明帝嗯了一声。
毓德宫的大小事情,内务府极为上心。从明帝下旨大肆重建乐成殿和毓德宫开始,那些人精便知晓宫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被圣上放在心尖上。
安宁寝宫用的一应物事皆为宫里最好的东西。原本每个宫里根据位份都有固定的份例,可架不住明帝赏了又赏,流水一样的把各种好东西送过来。单说用炭,开春后别的宫里除了统一烧着的地龙,好些炭盆的定例都已经取消。安宁寝宫暖炉里的银霜炭十二个时辰就未曾熄灭过。
“圣上,昭仪。”白蔻进来通传,“王嫔娘娘和姚贵人来了,正在殿外恭候。”
明帝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她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安宁吩咐白蔻:“快请。”
王嫔和姚贵人进了内殿,见明帝面无表情端坐在主位上,两人心下皆是一惊,快步上前行礼:“臣妾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安宁上前同两人见礼。明帝淡淡开口:“你们过来做什么?”
“回圣上,”王嫔见明帝眼底深处压着不悦,低下头委屈地开口,“昨儿个昭仪在马上受了惊,臣妾挂心所以一早便过来看一看。”
“劳姐姐费心,是我的不是。”安宁道,“我平安无事,姐姐不必担忧。”
王嫔从身后的管事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宝盒递给安宁:“这是安宫丸,宁神驱惊最是好用。若是遇上高热惊厥,也可救命。家里常让我手边备着这个以防不时之需。我想着妹妹受了惊,就拿了一丸过来。”
明帝听她如此,神色稍缓,对安宁道:“这是好东西,你且收着。”
安宁谢过王嫔,收下了安宫丸。
“我想着落了雪,御花园也不好去了,大家都各自闷在宫里,不如白日到一起聚一聚。”王嫔向安宁提议,“也好有个说话的人解解闷儿。我那有几本琴谱,好些都是孤本,妹妹可愿意得空去我那看看?”
“那你可找错了人。”明帝难得开口接过王嫔的话头,“若是投壶看戏她尚可,琴棋书画她一窍不通。”
“四……圣上!”安宁撅嘴看向朱弘辉。他失笑,眼里都是笑意,放软了声音问她:“我冤枉了你不曾?”
“看戏也好。”王嫔忆起明帝为了宁昭仪重建了乐成殿专门用来看戏,“不若……用了午膳去乐成殿看戏?如今刚进宫的姐妹们彼此都不熟悉,正好聚一聚热闹热闹。”
“也好。”明帝唤来黄大伴吩咐,“让钟鼓司准备着,申时乐成殿开戏。”他又特地叮嘱了一句,“如今天冷,就不要在外面的台子了,去后院。”
“是。”黄大伴领命赶紧出去吩咐下面的人做准备。
王嫔面带笑容站起了身,福身行礼:“那臣妾便先告退了,趁这个时候去给各宫的姐妹们知会一声,申时相聚。”
“好。”明帝点头应允,“去吧。”
回了自己的寝殿,王嫔看向身后的姚贵人,面带笑容夸赞:“你的法子果然好用。”
从进宫到现在,今日是明帝第一次正眼看她。可见去探望安宁且给她送安宫丸,得了他的欢心。
姚贵人谦逊道:“臣妾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又恰好起了作用罢了。”
“你也不必过于谦逊。”王嫔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这般聪慧机敏,我会好好记住。”
姚贵人低头:“多谢娘娘。”
乐成殿后院戏苑布置完毕,当先并排摆着三方桌椅,王嫔居中落座,安宁和周嫔各在她左右。这还是安宁入宫这些日子后第一次看见周嫔,她平日里深居启祥宫不出门。她看着十分温婉娴静,冲着她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管事公公奉上了戏折子给正中的王嫔,王嫔推了推:“拿去让宁昭仪点吧。她爱看戏,懂得肯定比我们多。”
公公将折子奉到安宁面前,安宁推拒:“长幼有序,当是姐姐做主。”
王嫔不再推拒,拿了折子打开看,目光落到戏目上:“怎么有个《白蛇传》,还有个《新白蛇传》?”
“回娘娘的话。”管事公公恭谨回答,“圣上说原本的《白蛇传》结局不好,下令钟鼓司改了后面的戏文,所以就有了这出《新白蛇传》。”
“听着有趣,看这个如何?”王嫔将戏折子递给一侧的周嫔,“妹妹你再看看?”
周嫔摆手推拒:“我素日里不看戏,姐姐定便是。”
王嫔将折子递还给管事公公:“便看这出戏。”
管事公公领命退下,去了后面吩咐众人做准备。
王嫔看了眼一旁的安宁,见她没有带暖手炉,示意自己身边的女官将自己的暖手炉送过去。她看着安宁温言微笑:“天冷,你拿着这个暖暖手,身上也能暖和些。”
安宁起身谢过接了暖炉抱在怀里。她还没落座,外面便传来传令官的声音:“圣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接驾。明帝进了殿,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到安宁身上顿了顿,方才开口:“平身。”
众人站起身,那些贵人才人选侍们纷纷低着头退让到一侧,只留下王嫔、周嫔和安宁三人站在那处。朱弘辉上前:“朕来得是不是晚了?”
“不晚不晚。”王嫔道,“还没有开场。”
明帝在原本王嫔居于正中的位置落座,他看了眼黄大伴,大伴会意,着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侧:“昭仪,您请坐这。”
安宁看向朱弘辉,他正等着她。她谢恩落座,王嫔只好去安宁原本的位置坐下。
明帝的视线落到安宁的怀里:“这手炉不错,外面这戏水鸳鸯的绣工极好,往日怎么没有见你用过?”
“这本也不是我的东西。”安宁将暖手炉捧给朱弘辉看,“这是安嫔姐姐怕我手冷,方才给我的。”
他嘱咐她:“如今虽然立了春,仍然天寒。你还是要备着这些东西。”
她轻声应下。
一问一答间,戏台上传来一声锣响,好戏开场。
入夜,回到乾清宫的明帝坐在书案后,敬事房的管事公公捧着一个银盘入内,跪倒在地将银盘高举过头顶:“圣上,请您翻牌子。”
今儿个晚上是开后宫以来,第一次翻牌子侍寝。明帝捏了捏拳压住心头的翻涌,视线从银盘上一一扫过,他皱起了眉头:“宁昭仪的牌子呢?”
管事公公恭敬回答:“圣上,今儿个不巧,宁昭仪来了信期,是以暂时撤了她的牌子。”
原来是来了信期。他想起她今日时不时轻蹙眉头,暖手炉也一直放在小腹处,想来是身体不适。他看向身旁:“大伴。”
“奴才在。”
“宣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张太医去毓德宫给宁昭仪调理身子。”
黄大伴领命:“奴才遵旨。”
明帝的视线再度落到银盘上,王嫔、周嫔、姚贵人、李才人、另有各选侍若干。他看着这些名字,眼前浮现的都是朦朦胧胧的脸,记不起她们的模样。
敬事房的管事公公等了片刻,小心开口:“圣上……?”
罢了。
他伸手拿起王嫔的牌子,将其翻扣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