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途岁月（宝莲同人）》令冬

42、第四十二章

　　“你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么？”满面白须的老者来至杨戬面前，他很矮小也很瘦弱，身上穿着一件偏大的旧棉袄，底下是一双用粗布缝补过的鞋子，他算了杨戬见到的唯一的一个穿得比较暖和的人。

　　杨戬本来在和一间屋子的主人谈话借住，那老者过来，明显是和他说话，让他不得不停止了说话。望着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点点头。这里地势偏远，外乡人的确不多，混在一群同乡人之间，他算得上是稀奇，所以得知自己的独特性之后，虽然被关注得不舒服，他也没有在说什么。

　　那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过来，裂开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巴，说道：“我是富裕镇的镇长，我叫富镇。”

　　富裕镇，镇长叫富镇……真是奇怪的地方。杨戬微躬身，说道：“我是杨二郎，是探亲回来在山路里迷了路，还不小心受伤了。想在此借住几天，伤口好了就走，希望您不要介意，哦，还有，您叫我二郎就好了。”

　　老者听到杨戬受伤，裂开的嘴巴收敛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杨戬，似乎并不相信杨戬说的话。杨戬并不在意，解开衣服，让富镇等人看清他肩膀上的布带以及上面的血迹。

　　“哦~”富镇镇长似乎有些失望，但是看向杨戬乖巧的表情和笔直的镇里姿势，眼睛闪了闪，似乎软化了。

　　屋子的主人富家和他的妻子富花对视一眼，试探的叫了一声：“镇长？”

　　“算啦，难得有外乡的客人，反正……福庆不在，在他回来之前，让他住几天就是了。

　　富家没有说话，沉默的望着屋内，福花拘谨的笑笑，听到福庆儿子想是被刺到了般，目中闪过痛楚，连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了几许。“……是。”

　　杨戬自然能看出这屋子的主人不愿留人，但是这个小镇也是奇怪，除了一家茶馆，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没有菜馆没有客栈也没有商埠，吃喝用度全是自家生产，而且这个所谓的小镇，杨戬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走完了，说是镇，还不如说是乡。

　　泽炎不喜欢这里的味道，说是难闻，自己去找土地谈话去了，杨戬也不管他，连他都觉得这里的空气有种叫人呼吸不顺畅的窒息感，何况是敏锐的泽炎？

　　乘吃晚饭的时候，杨戬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富家大叔，让你的孩子一起上桌吧，因为我这个客人而委屈你的孩子，我会过意不去的。”杨戬很肯定这对三四十岁的夫妇是有孩子的，光看插在墙上的自制风车就知道了，而且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有些脏的布偶。

　　富家桌子一拍，沉着脸走开了，福花尴尬的举着筷子，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看看杨戬，不知是跟着走好还是回答杨戬好。

　　“大婶不必困扰，是二郎多话了。”杨戬赶紧放下筷子，赔罪道。

　　福花怔怔的看着杨戬，目光中满是怀念和酸楚，渐渐的泛出了泪花，然后在杨戬的疑惑中赶紧擦拭干净，也放下了碗筷，缓缓的说道：“我的孩子……他到他姐姐那里去了，没有玩够了他啊，是不会回来的。”

　　杨戬不动神色的坐定，安慰道：“小孩子喜欢玩，肚子饿了就会回来的。”

　　“他要是敢回来，回来我就……”福花狠狠的说着，手还举起，像自己手上就拿着一条竹片就要打下去一样，却在关键时刻颓然放下，轻轻的低念着“他要是还记得回来的路就好了。”

　　杨戬无法把话语当成一个母亲对自己贪玩的孩子的呵斥，因为福花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悲哀的，带着思念和绝望。

　　“是不是在耍脾气？孩子哄哄就好了。”杨戬有些笨拙的说道，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听福花的话，似乎那个叫福庆的孩子……处境危险，或许已经……走去了。

　　“嗨，跟你一个孩子唠叨这些！”福花勉强的挂起笑容，看杨戬吃完，开始收拾碗筷，快步往外走去。杨戬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解惑，怎么肯放弃，犹豫片刻，跟了过去。

　　“大婶，你不要难过，福庆和你怄气呢，气消了就回来了，要不然你做点好吃的去哄他，说不准他就高兴的拉着你回来了。

　　福花一顿，鼻子酸酸的，面前这个懂事的孩子一如自己的儿子，这么贴心的孩子，为何会就这样离她而去呢？她宁愿走的是自己啊。“我儿子和你一样，非常的乖巧懂事，但是有时候啊，有调皮得差点把我气苦咯。”

　　憋闷在心底的哀愁在说出一句之后，就忍不住说第二句，第三句，直到说完，福花就是这样，她嘴巴张张合合，不知是和自己说还是和杨戬说，也许也只是一种发泄。“你知道么，福庆生下来就很特别。哭声特别的大，比隔壁的福亮还厉害呢，人家福亮还喝奶，他就开始学走路了，嘿嘿，别人都特别羡慕我们家有这么一个聪明小子！他会做很多好玩的小玩意，他会做花灯，会编竹楼，会用山上的野果做好吃的素果，能带着一批孩子去河里捉鱼，然后集体烤鱼送给村里人，他是我们村里最讨喜的孩子了。不过啊，他其实也很皮，一皮起来，人人都头疼。村子里的前面有座百虎山，听说里面啊，横行了好多的老虎，记得有一次村子里的孩子去玩，有孩子被野兽袭击，还有一个孩子毙命了，那孩子是庆儿的好朋友，他气急了，居然扛起锄头就往那山林去了，我知道的时候，吓得直接晕倒了……你说这孩子，皮不皮？”

　　……“很皮。”

　　福花脸色一变，怒气横冲的吼道：“胡说！庆儿，庆儿只是为了朋友，不是故意吓唬我这个当娘的……”

　　“大哥哥的确厉害，能为了朋友这么讲义气！”杨戬有些许惊吓，改口道。

　　“嗯！我的庆儿啊，是最好的。”

　　这个大婶……尽是有些疯病的么？杨戬思索着，留意到她话里的一些字词，问道：“村？不是镇么？”

　　福花有些茫然，摇摇头说道：“是村，那时候还没有改名字，叫福村。”

　　杨戬问道：“那福庆后来呢？”

　　福花闷头不说话，盆子里的碗筷洗得稀里哗啦，“后来有人带他们去玩，将他们迷走了。”
　　很诡异。杨戬皱眉，连批评自己的儿子都不允许的福花为何面对带走自己儿子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是经过她同意的，还是其他原因导致了她不能生气。

　　“娃子，不要知道太多，还有……这两天晚上和早上不要出去。小心村子外头有野兽。”福花快速的将东西放好，穿过门口，离开了。

　　杨戬半饷无语，难道她是为了警告自己么。

　　黑暗……无止无尽的黑暗……身体不断的往下沉落，四周涌来寒冷的海潮，而意识仿佛就要被抽离。杨戬知道，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因为富裕镇的周围没有海，河水也干涸了，假如不是梦，他怎么如此荒谬的掉落到海里？但假如这是个梦，这感觉有怎么会这样的真实？

　　就连那灌入口鼻的海水，无法呼吸的痛苦都清晰无比。

　　脑中闪过一副残破的画面，是一名娇小的姑娘虚软的倒在祭台上，她的前方是唱着奇异歌曲的老人，下面则跪着一群人，他们恭敬的伏在地上，惶恐而敬畏。

　　这是……什么？杨戬直觉这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的感觉却越来越淡薄，似乎就要从这个梦里清醒过来了！他有些急了，他还没有弄清这里在搞什么鬼，还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能就这样离去？

　　但是他不能抵抗，只能无力的任由自己返回现实，但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耳边旋转了一句歌谣“谨记我的声音，丢弃我的身躯，用鲜红的血液为吾等浇出一条开启未来的道路，高贵的神祗，醒来吧，吾等将献上最纯美……”

　　渐渐张开的双眼，深沉冷冽的眸子划过一丝迷茫，随之清醒过来。杨戬又忆起梦中那个熟悉的背影，心脏为之一跳，猛然起身，掀了被子就跳下床，连鞋子都忘记穿上就跑出了房间。

　　他用身上带着的苦菜和一点干粮和在这家主人交换，在这家里借住了三天，三天来他到处行走询问，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富裕镇给予他的印象都是即使很穷但是很努力的生活，虽然没有多少食物，但是到了晚上还是有不少的人会出来逛街，即使是纯聊天也能说道大晚上。但是他今天出来，却连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冷冷清清，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杨戬俯下身，拾起地上已经干瘪的花瓣，是已经过季的鲜花，已经泛黄了。

　　“怎么没有人？”杨戬有些诧异和茫然，按照他在这两天的观察，卯时的时候街道上就应该陆陆续续有人了。虽然现在因为没有太阳而显得有些阴沉，但现在，确实是天已完全亮了，估计已经是辰时了。忽而想起了什么，杨戬惊跳起来，一路奔向镇长的住所。

　　“这个小镇的人在准备举行祭典。祭典就是在人们遇到灾害或者困难的时候向神祗祈求帮忙，用歌谣来呼唤，用祭品来做交换。”
　　“这次天灾是天意指向，很难更改。这个小镇的牲畜不是很多，这次祭典恐怕也只能让这个小镇不死，却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活过去。”
　　泽炎的话再次出现在杨戬耳边，而出去打探的泽炎依旧没有回来，那个举行祭典的地方，泽炎进不去。
　　他不能一直都在等待。杨戬握紧双拳，假如他一直在这里等着，也许自己会安全，但是被关押的三妹以及其他的儿童，还有去向不明的泽炎都会危险。

　　祭品一般都是牲畜……但是，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的孩子？甚至还有少女……难道……祭品其实没有规定了一定是牲畜，也可以是……杨戬无法说出那个字眼，他大力的喘气，呼入冰冷的空气，觉得自己的心口部分开始一点点的变冷，全身的血脉也在结冰，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在得知杨莲被抓地点的时候就去救人，而是按捺下来想要调查这个小镇的诡异之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泽炎去调查这里的土地为何渎职，后悔自己为何这么不小心的睡去，他错了！他应该早早的救出三妹，假如想调查的话他可以自己扮成三妹的模样，他们兄妹五分相似，想来不会发现，但是他却一时疏忽导致了三妹失去踪影！他错了！想要知道土地失职，他可以和泽炎一起去，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他有错了，明明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要防范危险，要保护重要的人，但是自己却还是马虎大意，连困意都无法自制，他怎能这般没用！杨戬站在街头，用力的扇打自己，一遍一遍的责骂自己……他心内的悔恨像一只无形的双手，用力的捏紧他的内脏，搅得他疼痛不堪，他却不能喊痛，因为这是他自作孽，是自作孽……

　　“兵乓！”
　　杨戬失魂落魄的游荡着，暗淡无神的目光四处张望，他此时心神失守，无法自持，脑中只担忧杨莲和泽炎，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在大街小巷里寻觅，但是没有人，这里也没有人，那边也没有人……人呢？人呢？

　　“人呢？！”

　　“人呢！你们在哪里？泽炎——三妹——你们在哪里？”唯有空洞的回音响应他，寂静的小镇全部跑了一遍，到达他眼中的全部都是空……

　　无人得知此时杨戬是多么的惊惶，他身处异处，失去家园，失去父母，抛弃童年和欢乐，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能紧握的就是三妹杨莲和身世不明的泽炎。只要还能感觉到他们，在痛苦艰难他都能忍受，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亲人还有存活的理由，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冷清的早晨，夹杂着点点白雪的风霜的早晨，他什么也没有。

　　总是无理取闹和他抬杠的泽炎不见了……

　　任性可爱的三妹也找不着踪影……

　　“在哪里？在哪里啊……”仓惶的呐喊渐渐变小，剩下一点点的低喃，猛扑过来的风旋转而过，将他的无助吹散到空气里，然后消失。

作者有话说

　　=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