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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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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不该是想尽办法为他多做一些事,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多,想竭尽全力对他好吗?
万文宣坐在客厅里吃着饭,他们家没饭桌。
淮枝弄了点水煮菜,在他旁边坐下。
“你真的只吃这一点?”万文宣反复和他确认。
“是是,”淮枝有些不耐烦,暗暗又感到快乐,强压下来,冷着张脸。
好像做太过分了,只见万文宣偏过头,不看他。
淮枝便慌张找话题:“你之前说你爸出轨了?”
“很久以前的事了。”
“上次我看到伯父伯母,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淮枝说着,又想到自己那次是被万文宣带去见家长,而相对的,万文宣并没有被自己带去见过家长。
于是便心虚了,也觉得难过,因为父亲后来知道万文宣的存在,是淮枝用来和对方发生冲突的筹码。
“他们确实感情很好,不过......我不明白。”
“你说他们会在意自己在这段婚姻里付出的多少吗?你家谁做饭?”淮枝说着,又想到了答案,万文宣家里有做饭的阿姨。
“如果在意的话,在得知有一方出轨后便离婚了。”万文宣说。
在意和不在意,好像都是一段感情不稳定的表现,还是说他们找的例子太极端,不符合常理。
淮枝看着坐在旁边的人:“伯母在知道伯父出轨后,有闹起来吗?你觉得很难受吗?”
“没有,我妈怎么会,她很快就接受了。”万文宣说,“我也没有很在意这个事。”
“明明很在意,”淮枝不给他面子。
“你现在还会怼我了,”万文宣试图转移话题,“以前不挺胆小的吗?”
“我现在也很.....”淮枝不想承认自己的缺点,心想自己如果勇敢的话,就不会这样一直和万文宣关系不明。
“出轨这事,很容易发生在远距离恋爱上。”万文宣又道。
淮枝想到他俩异国恋那会儿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该庆幸吗?可最后结局还是分开了,况且......“你应该没瞒着我做过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吧?”
万文宣便不悦:“我怎么会出轨。”
“我也不会.....”淮枝示弱。
我爸妈结婚那会儿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背叛对方,万文宣却想到这事。为什么会出轨呢,他想不明白,想到淮枝写的那个故事——主角因为厌倦了平凡普通的生活,想要寻求刺激与浪漫,宁可和一只鬼风花雪月,也不愿回家对着妻子。
这时淮枝突然说:“你去了美国后.....是不是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不然不会逐渐不回复他的消息。
不会从来不去澳洲找他。
万文宣心中惊愕,想避开这话题,但淮枝的话却像撞钟,把他撞得头昏脑胀——没了离开的力气。
于是万文宣的沉默好像是一种回答。
说到底他们当年只是近距离相处了两年时间——十六七岁的年纪,容易被荷尔蒙影响,看到一个人,觉得他合眼缘了,便以为是爱情。
而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既然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又会跑来澳洲?”淮枝也很难受,但心一横,可能也是晚上的抗精神病药物还没吃,追问起来。
“因为舍不得,”万文宣低声道。
他和他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饭菜,晕黄的灯光下,好像也在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可他们这次相逢,还会有下次的离别吗?
和好了,又会出现相同的情况怎么办——轮到谁厌倦,冷淡了?
“觉得和我谈了快十年,分手的话沉没成本太高?”淮枝说。
“不是,”万文宣否认得很快,“我本来以为会觉得灵魂伴侣是会发生在两个相似的人身上,兴趣爱好相似、性格相似、作息时间也差不多。”
他和淮枝,一个好动一个喜静。
譬如说周末,万文宣喜欢通过和朋友聚会的方式来放松自己,淮枝却喜欢在家闷着,一觉睡到下午,然后点个外卖,看一场电影。
他们也会在家玩游戏,那种一起做饭的的游戏。当时淮枝是提议要玩的人,因为他听说可以测试情侣的般配度,却没想到万文宣工作太忙,一时间没注意好休息,感冒了,发不出声音。
淮枝便说下次吧。
可那会儿他们是在异地恋,淮枝好容易去一次美国,和他见上一面。万文宣不想他失望,就说没事,自己可以玩。
于是便吵架了,万文宣从一个哑巴,被神医淮枝气到康复。
淮枝那天生气又难过,觉得自己游戏玩得很好,万文宣就是要打乱他的节奏,不是肉烤多了,导致餐厅支出太高,就是一个劲的催他,命令他。
难过的点在于——他们居然这么不般配,吵得那么厉害。
可万文宣刚刚说灵魂伴侣的那番话,用的是“本来以为”,淮枝听着,便抬眸看向他,轻声问:“现在呢?你改变看法了?”
“嗯。爱或许是我明明不喜欢看书,不喜欢看文艺片,却仍然会去看你的作品,陪你去电影院看文艺片。”
“你哪有陪我看过文艺片.....”
“高中那会儿我们说好要去看的,只是后来你自己买了悬疑片的票,”万文宣向他追究。
“你现在看我的书就不会睡着了?我不信,”淮枝又说。
“画皮鬼和替死鬼的故事当我聋了。”
淮枝听着,有些想笑,嘴上却仍然挑毛病:“一次两次,算得了什么。”
“你既然这么在意我不看你的作品,高中那会儿怎么不直接和我说?”万文宣便探身过来,透过这次交谈,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忽然就拉近自己和淮枝的距离,看着灯下慌张的人,伸手捏住他的脸,直到他一双乌黑的圆眼珠里有自己的脸庞了,才吝惜道:“你瘦了很多。”
淮枝心里狠狠一跳,“嗯.....嗯?”
“多吃点,养回来。”万文宣说完,又退回去。
淮枝有些脸红,眼角飞向旁边,看他那碗还没吃完的海胆饭,抢了过来。
本来还在着急,想说点什么为自己唐突的行为开脱——不料万文宣却放过了他,对他的行为一声不吭。
“他好像在爱你,”于是很久没出现的幻觉项云声便出现了。
淮枝手一抖,勺子险些掉在地上。
万文宣看过来,见他面色发白,“不舒服?”
“但他又能爱你多久呢,”项云声续道。
幻象站在他们二人中间,是和万文宣一模一样的面孔,事到如今淮枝已经不能再否认万文宣的身份,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对面的人会发现自己的异样,摇头说没事,大口吃饭。
可心里有事,煎熬着,翻肠搅胃,食不知味。
“如果.....我的精神病治不好,怎么办?”到底是问出来了。
万文宣很警觉,一下想到淮枝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但他低眸,看到淮枝颤抖的手,便又装作不知道,说:“我不会离开你。”
“在美国的时候你就.....”
“当时是我不好,现在我们住到一起了。”
“距离对我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淮枝执拗了,万文宣说:“我们可不单是远距离,是持续了整整八年。”
淮枝一时哑然。
万文宣说:“陆运今天和我说你忽然微信上找他了?”
“嗯.....”淮枝想到白天自己干的傻事,眼神闪躲。
“你找他干什么?”
“不小心点错了......”
“点进他的朋友圈里?”万文宣抬眉,淮枝恨他的聪慧,试图转移话题:“他和你说的吗?”
“嗯,他后来给你发消息,见你没回,就和我说了一下。”
“我这是近朱者赤,”淮枝立刻道。
万文宣明白他在暗讽什么,没理会,只和他确定:“你不是特地去找他的。”
“不是,”淮枝说着,又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介意些什么,心里的烦闷便立刻少了许多。
可他刚要使坏,对面万文宣便也察觉出来——这两人是把对方研究得透透的,“吃药去,”偏头望向厨房。
“你真的不怕我的精神病会加重吗?”
“怕,但沉没成本太高,放弃不了。”他学他,回答道。
*
之后的日子,淮枝在万文宣的督促下按时吃药,积极去见黄襄——但病情没有好转,证据是有天万文宣说他要去墨尔本出差,淮枝心念大乱。
“是咖啡店的事?不是说交给别人去处理吗?”
他站在万文宣的房间门口,凝视对方收拾行李的样子。
不想去帮忙,也不想走开,又因为知道自己杵在这儿很不礼貌,饱受煎熬。
“是美国那边的同事过来,要和我在墨尔本开会,”万文宣道。
贵人事忙,淮枝在心里回答,嘴上说:“一会儿的飞机?”
“嗯,还有三个小时。”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上才做的决定,但我过去也不是不方便。”万文宣收拾好行李,站起身来。
他似乎很潇洒,以前去旅游那会儿也这样,半小时就能收拾好东西,行动力很强。
此时是傍晚,家里的灯大开着,好像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但心上还是蒙了一层灰,淮枝投在地上的影子好像一只忧愁的鬼,笼住了那个他不舍的人。
明明暗暗下,淮枝想问万文宣什么时候回来。
但说不出口,没有立场。
“下个月的房租你要给我现金。”
急中生智,找了这么个破借口,淮枝脸不热面不红地说:“交租日是下周三,你得.....赶回来给我钱。”
“知道了,”万文宣低笑,他这没心肝的人,明明知道淮枝的用意,却也专挑不好听的话说:“一个人在家,不会觉得害怕吧?”
“不会!”
“记得......”
“我会吃药的,别再说了,保姆!”淮枝说着,往旁边一侧,让房间里的万文宣拖着箱子走出来,“你自己开车去机场吗?”
“嗯,要送我吗?”
“妄想症好像不能开车,”淮枝迟疑道。
“那就快点好起来。”
*
他便这样走了。
真潇洒,屋子里又剩淮枝一个人。
说实在的,在得知对方要走的那一刻,淮枝心里是有一点开心。因为他终于又可以回到先前的独居生活——再不用在生活里迁就、或者被万文宣迁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熬夜,不用害怕会吵到对方,也不用担心会被对方指责。
淮枝昨天刚交了稿子给出版社,所以也暂时可以放松一会儿,不用再焦头烂额。
他开始想今晚要干些什么好。
首先要点个外卖,最近收入不错,万文宣......为什么又想到对方,他给自己的分红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淮枝可以挥霍一把。
点了好几家外卖,坐在客厅里,打算看一场电影。
谁知一摸遥控器,便想起之前和万文宣通宵看电影的那天,对方说过的话,和他争辩的样子,以及每一部让人挑刺的电影——“我要避开这些,看一部好看的片子,”淮枝努力清空这些画面,安慰自己。
安慰?
为什么会是安慰。
他不愿明白。
食不知味地吃完外卖,晕晕沉沉地看完电影。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家里无声无息,才走进房间,拿出手机,万般不情愿、万般随心的给一个人发消息,问他到了没有。
“七点半.....飞机应该落地了吧?”淮枝低喃。
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好像突然就怕黑了,但看到四面苍白的墙,又觉得不舒服。
他是时候该吃药了,每天七点半都是他吃药的时间。
但淮枝今天不想吃。
“你不出来吗?”淮枝自顾自地站在客厅里问。
不知道是见到谁,没有声音。
他听不到一点声响,忽地就后悔自己把妄想症治好了。
这想法危险极了,于是淮枝回忆着自己在没重逢万文宣前晚上都会干些什么,打算把那些事再做一遍。
教课,备课,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饭,大部分时间是回家自己待着——这不挺好的吗?
“好吗......”淮枝瘫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心中紊乱。
好安静。
以往他家都会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洗衣机的噪声,某人线上开会的说话声。
家里隔音不好,淮枝在隔壁房间写作时总要带上耳机。
他该庆幸不是吗?重回自己的独居生活,享有一片安宁。
安宁?
真是好笑,他的不安似乎是从那人离开后才开始嚣张的。
这该死的分别焦虑症。
淮枝咬牙切齿,忽地想抽烟了。
而他一摸香烟,便想到淮子懿。
好几天没见他了,都在干什么?
——十分钟后迎来一只兴高采烈、披着人皮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