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天》溟夕魑语

6、冒险

　　阿晋上了车之后，听着恒霄指挥，绕了一圈往相反的方向走。
　　这不是往回走吗？他悄悄握紧了方向盘，接着恒霄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机，开机发了短信，把手机握在掌心里，似乎是时刻等着对方回复。
　　不多一会儿短信震动声响起，恒霄低头看，他的眉眼略微细长，眼尾下垂，五官很是协调，天生一副坏人相，这张脸应该是个嚣张狡诈的个性，但是他的态度一直是温和的，从来也没有见跟谁大声讲过话。

　　他抬起头目视前方，好像是想了些事，前边有个十字路口，“霄哥，往哪里走”阿晋问。
　　恒霄回过神，“直走”，他把手机重新装进口袋里，接着说：“你刚才看到的，不要和任何人说。”
　　“哦，知道了，我明白！”阿晋忙不迭回答。
　　“放心，出了事，我会让兄弟们先走的。”
　　阿晋赶紧点头“我都听老大的。”
　　这张脸实在不像好人，可是前几天他亲眼看见这个作大哥在断后，而且是在情况那么紧急的时候，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对面是几十条枪。

　　天完全黑了，刚才路过一个城区，看到购物中心大楼显示屏上的时间是八点零几分，越走越偏僻，车速越来越慢，恒霄看出阿晋紧张，换自己来开。
　　他平视前方，轻握方向盘，他身高比一般人还要高一些，所以坐在驾驶室里稍微有点佝偻，黑夜尽管漆黑，他却依旧淡定自若，天边的星辰映进眼帘，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更加沉静。
　　不宽不窄的货车稳稳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一旁的阿晋一直担心，怕他走错路，毕竟是陌生的外省小路，还用不了手机导航，但是随着视野越来越宽阔，他终于松了口气。
　　路边出现了两排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茂密的树叶上，渐渐的车子多了起来，路过一个信号灯，车尾轻飘飘一摆，就拐进了开往市区中心的小路，接着走了不到十公里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左右，车速变慢了起来，恒霄抬头四处看灯牌，绕了一圈后，停在一个小巷子里。
　　阿晋跳下车，到后边打开车厢门，4个身影高矮不一错落有致，行走在城市深夜的马路上。

　　恒霄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后背倚在床边，城市的灯红酒绿透过窗帘，他很想像往常一样打开窗户，望着天空，燃尽一支烟……忽然觉得很累，离窗边只有几步，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好像就这么几步他也走不动了。
　　家乡那边的天要变了，如果父债子偿，他万死难辞，但是在他心里，那份浅薄的亲情早已经断了。
　　明明已经过了新疆边界，继续走再有一天就彻底安全了。
　　随便丢到小路上？偏僻荒芜，恐怕是会遭到不测。如果有幸被救了，她又见过他们几个的脸。那么干脆杀人灭口？他做不到杀害一个无仇无怨的弱者，底线分明这是罪犯的致命弱点。这一行就该穷凶极恶，可是他却像个守护者，维护着恶魔们的秩序约束他们的行为，丝毫不让他们搅扰到普通人的生活。
　　这条路如果做不到穷凶极恶，那么生命将会终结在对手的枪口下，又或者说那是他们的宿命，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早就已经知道后果。

　　天花板上的灯带散发着温暖的光，脑中幻想着一群警察冲进来，头被按住脸贴着地，双手反制被戴上手铐，他将失去自由……
　　自由这个词，一般只在书本文章里看到，生活中几乎没有人会提及，十九岁那年他的母亲亲口对他讲过，他到现在都记得，她回头笑着说：“阿霄，我自由了……”
　　她像一只蝴蝶，飞奔向她的自由，扑向地面，血液从身下喷涌，生命终结了……
　　长长的手臂搭在床边，指尖刚好够到那个细瘦白皙的手腕，脉搏轻轻地很久才跳动一次，一个未来的毒枭，生命中第一次在心里虔诚的祈祷……

　　天边云团消散泛起白光，夜间降临的露水遍布整座城市，给睡梦中的人们带去一丝湿润，不论善恶，每个人都分享着这份天地间的清爽舒适……
　　车站附近一家星级宾馆二楼的一个房间，床上的手机震动几下，地板上坐着的人立刻警觉的睁开眼，他的手从一只细瘦的手腕上移开，屏幕的光亮映着他栗色的头发，刘海有些凌乱，发尾贴着脖子，看过短信内容他的眼角微微上扬。

　　隔壁房间，两张床上各一个人睡得四仰八叉没心没肺，阿杰嫌挤在一起太热拿了床被子躺在地上，天没亮他就醒了，昨天晚上下了车，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直到他看到路边一家特产店，招牌灯已经关了，几个红色大字依然清晰可辨，怎么会在这里停下，还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附近，他们应该一路逃亡，进了新疆的地界就安全了……
　　一连多天的奔波，他想发脾气，可是对上恒霄那双眼睛，气势立马下去一大半，最后只能把怒气发到别人身上，恶狠狠的瞪着一行人中间那个熟睡的女警。
　　恒霄把抱着的人交给阿晋，转头交代他们3个原地等着，他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噌地一下窜上头顶，他脾气一向很差，尤其是看到恒霄居然为了个条子冒险，他不好发脾气，并不是因为对方是老大，每次有危险都是恒霄挡在最前边，他人都走到巷子尽头了，回过头说了句，“等下有事直接跑。”
　　三个人站在原地，忽然就红了眼眶，阿杰扔掉烟骂了一句，轻手轻脚跟上，一向少言寡语的阿宇低下头，拿出腰里别着的枪，紧随其后，阿晋怀里抱着个人，只能往前走几步，在巷子尽头等着，他有种少年的天真，觉得一切都会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