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天》溟夕魑语

5、逃亡之路

　　从小到大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那些糜烂的带着腐肉味的繁杂琐事抛诸脑后，终于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吗？
　　胸口刺痛传来，头顶的灯明晃晃的很刺眼，她漆黑的瞳仁瑟缩了一下，左边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她稍微偏过头去看，“小姑娘，别害怕，帮你把弹片取出来。”那人说完给对面女助手递个眼神，
　　手臂上埋着针，针口连接着一支麻醉剂，被推进一小格……

　　万医生和助理小颖在手术前先做了简单的检查，如果伤到心脏可就没法救了，两个人用听诊器反复确认，口罩下露出的两双眼睛里都是惊讶的神色。
　　“走的匆忙东西都没带，不过真的幸运，肺部也没伤到。”万医生说完，又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听，隔着厚厚的纱布心跳虽微弱却也平稳，之后和助理两个人又研究了好长时间，深夜才休息。

　　第二天天没亮，他们交换了车子继续分开走，花臂跳上来开车，恒霄坐在副驾指路。
　　后车厢，阿杰和阿宇坐在一边打着瞌睡，另一边躺着那个受伤的女警。
　　这个时候杀警察显然不适合，半路扔掉总是可以的，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几个人的脸会登上全国通缉官网，带着也是个人质……
　　兄弟刚死的那份悲伤又愤怒的心情还没过，车厢里闷热，阿杰不由得烦躁起来，瞥了眼另一边，又白又瘦小的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后背靠在几个袋子上，脸偏向里边，闭着眼安安静静的。

　　走走停停，路过个挺热闹的集市，又开了一段路，到了没人烟的小路才停下休息。
　　车箱被人从外面打开，光照进来，一个很高的身影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她眯着眼，看着自己细瘦的手臂被握在一只手里，她下意识的把手指慢慢往掌心收拢，他低下头好像笑了一下，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瘦小无力的拳头，过了一会儿，手臂肘窝静脉凸起，他松开右手打开药箱，拿出一支注射器……

　　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天边，两边是辽阔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散落其上，凉风习习裹挟着草香迎面扑来，一扫阴霾的心情。
　　“你叫什么名字”驾驶室里两个人闲聊起来。
　　“周子晋，我从贵州那边过来的，大家都叫我阿晋。”
　　听到贵州这两个字，恒霄细长眼睛里的瞳仁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把烟灰弹到窗外，问他：
　　“在那边几年了？”
　　“快三年了，我之前就想来北方，听大哥说这边用人就过来了。”
　　恒霄目光落在他手臂纹身上，小臂是常见的龙腾云纹样，往上靠近肩膀是朵山茶花。
　　“想回去吗？”从窗缝丢了烟蒂，恒霄余光看了他一眼。
　　“现在还不想，跟着霄哥挺好的。”阿晋乐呵呵的回答，他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又对什么都好奇，生生死死转过头就忘了。
　　恒霄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风景。

　　将近晚上7点天还亮着，车子停在了两省交界处的一家旅店，街道两边林立着三层小楼，各种商铺看着像八十年代的那种。
　　附近找了个烧烤店，羊腿烤的金黄流油，汤面劲道鲜香，4个人推杯换盏好好吃了一顿，一扫连日的疲惫。
　　他们不好四处闲逛惹人耳目，吃完饭就回了旅店。

　　老板娘刚收拾好，看恒霄进来，热络的打招呼笑着说：“我先出去了。”
　　他瞟了眼门口的垃圾袋，里边装着带血的警服，和一堆缠绕的绷带，床上躺着的人，娇小的身躯罩着宽松的白色连衣裙，露出的手脚都小小的，脸色苍白，睡得很沉。

　　昏黄的灯光透过沉重的眼皮，细小的水珠落在脸上，她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
　　刚到上海那天，入住的那家青年旅社，洗发水也是这个味道，她研究过上面配方的化学成分，后来在实验室配制出一模一样的香味。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四人间只有她一个人，打开窗，空气很轻柔，带着本地气息的风吹向她……
　　她眼皮轻轻动了动，不知是做梦还是想要睁开眼，恒霄低头看着她一边擦着头发，最后她呼吸逐渐均匀，沉沉入梦……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很陌生，身体好像深陷水中，无论怎么挣扎依旧无力脱离困境。
　　“陈辰，陈辰……”他试着叫出这个陌生的名字，他的手掌很大，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第1天连续开了一天一夜，出了省开始，车子几个小时停一次，一两天才找地方休息，轮到阿晋开车的时候，他很想问是怎么和各地据点联系的，大家手机都关机了，恒霄坐在副驾拿着地图指路，地图也只是普通的公路图并没有什么标记，但是这个时候打听秘密恐怕半路被解决，毕竟他是刚来的，那两个马仔对他们的老大很是忠心耿耿。

　　每次休息恒霄都会到车厢看她，早上出发的时候放到车上，到了地方抱下来，她像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布娃娃，阿杰也不再斜着眼看她了，后车厢的3个人相安无事。
　　第5天，阿晋看她睁开眼，她的瞳仁像黑色的珠子，上边蒙了一层阴霾黯淡无光，直直地盯着旁边的水瓶看。他凑上前，拧开盖子，学着恒霄那样把瓶口递到她嘴边，她只是目光跟着瓶子移动，并不张嘴，看她没反应，他低头把盖子拧好，再抬头看人又睡过去了。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疑心是不是早上起太早出现幻觉了。

　　下午格外犯困，车子颠簸一下，阿杰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阿晋睁开眼，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眼旁边，他起身到陈辰身边，伸出手放到她脖颈两侧，按了两下，他开始胡乱按一气，最后把手放到她鼻下。

　　这时候车子慢慢减速，靠着路边停下了，阿杰半眯着眼跳下车，路边一侧是荒地，草长得很高，另一侧是个土坡，不远处有个不知名的小工厂，现在是工作时间，空旷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恒霄在车尾抽烟，听见阿晋喊他，掐灭了烟，一步跨上车。
　　“霄哥，你看，好像没气了……”说完阿晋又在她细瘦的脖子上乱捏。
　　恒霄半跪在一边，万医生一共给了3支消炎针，全用完了，这几天靠着消炎药维持着，精神越来越不好，已经有一整天没有醒过来了。
　　他仔细看她的脸，阿晋往旁边让了一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她脖子偏后的地方，然后又握着她的手腕，阿晋在一边看着，额头冒了一层细汗。
　　恒霄拍了拍他的肩，看着阿晋稚嫩的脸，他想起自己刚出来混也差不多这么大。
　　“等下你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