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夏凉》乔夏

23、解释

　　十二月下旬，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了。下了场小雪，整个T城在薄薄的白色装点下迎来了圣诞节。大型商场前摆上了挂满装饰物的高大圣诞树，穿着喜气洋洋的红棉袄留着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像也随处可见。
　　忙碌了一个月的乔木总算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休息日。昨晚看碟看到十二点，早上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脸上一阵湿热，眼睛挣开一条细小的缝，之间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京京，你好早啊~
　　乔木说着顺手把它抱进被窝里，不知不觉京京已经长大了。现在也开始在吃狗粮之余啃啃骨头，吃点蔬菜什么的。乔木但凡自己吃的东西都会给它一些尝尝，喜欢的话就多喂些。这样也不用总是顶着寒风跑出去给它买狗粮。

　　你真是越来越能吃了！
　　乔木看着京京从被窝里挤出来的脑袋说。京京汪汪叫了两声。脱去了奶油味儿的声音带了些清脆，叫完，又添了添乔木的脸。
　　你是不是又饿了？昨天晚上给你留的夜宵都吃了？真是猪啊！
　　这样说着，乔木不禁为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笑了，反正睡意全无，便起身穿衣做一人一狗的早餐了。

　　忙了一个月，周六周日也一直是加班，房间很久没有好好打扫了。乔木牵着京京散步回来后，就去厨房把昨晚买的骨头放好料用大火煮了。然后去卧室开了电脑和音响随便放了首轻音乐，便穿上老妈上次来落在这里的围裙开始收拾。
　　很多秋装可以收到储物柜了，冬衣要全拿出来挂着柜子里。天气不太好，被褥是不能晒了。乔木只得掀了被褥，把碎屑之类扫到地上。把地面扫干净了，就把积了几天的脏衣服拿去洗衣机里洗了。

　　在洗衣的空隙，乔木把小客厅和厨房也收拾了一番。乔木不得不感慨能租到这个房子真是太幸运了，虽然光房租水电就用掉了一个月一半的工资，但是这里各种家电一应具全，原主人大概除了私人物品，其他东西都留了下来，给乔木带来不少方便。
　　屋子里渐渐飘来大骨汤的阵阵香气，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京京不时在厨房徘徊，乔木放下手中的活去把大火改成小火慢慢炖。顺手把京京从厨房拎了出来，果然重了好多。

　　等到乔木终于收拾完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乔木摊在沙发上不想动弹。看到京京懒洋洋地躺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睡懒觉，乔木不禁伸手抓了抓它的耳朵。
　　京京你要是会做饭多好！
　　京京一脸无辜地朝乔木眨巴眨巴眼。一人一狗对看了一会儿。

　　败给你了！我歇一会儿盛大骨汤给你喝。我昨天下班在菜市场看到那一小堆骨头就知道你会想啃！哥哥好吧！
　　乔木抚了抚京京的毛。京京的毛色并不鲜艳，是比较冷色调的土黄，京京的脸有些长，鼻子像黑色的纽扣，摸起来特别凉。

　　接到乔爸爸的电话乔木才刚把碗筷洗好。
　　小木！听说你在T城。
　　乔爸爸的声音带着些激动。乔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老爸自从和夏木昇在一起后很少给他打电话，更不用提来看他。两个人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七个月前，乔林去了他的学校。以前就没有什么话好讲，长大了更没什么共同话题。乔林把他约到一家安静的餐厅，问了他毕业的打算。

　　乔木还记得当时说要留在B市，其实留在那里的念头并不强烈，会来T城也只是偶然。在老妈再婚前，乔木全部的信念就是为了老妈重拾昨日的笑颜而不懈奋斗。只是当老妈重新振作起来时，乔木却突然变得无比空虚。尤其是当那个和自己整整相差了二十岁的小妹妹出生后，乔木突然感觉之前的决绝看起来那么像一个笑话。老妈的幸福不是因为他，重新组合的家庭让他充满陌生感，突然出现的小妹妹仿佛把他最后一点存在的价值也抹杀掉了。虽然老妈对自己的爱从来没有变过，虽然继父对自己小心翼翼，虽然小妹妹非常粘他……但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变质了吗？消失了吗？乔木也不知道。

　　今天晚上我们父子俩一起吃个饭吧？×××餐厅味道很好。
　　乔爸爸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夹着些电波的杂音。
　　好啊！
　　虽然两个人一起并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乔木想见他，想看看他。以前他总是出差，有时甚至半年回一次家，但是乔木当时并不想念，甚至因此而庆幸不用挨批。而现在却经常想念，想念他偶尔的轻声细语和现在想来漏洞百出的严厉姿态，想念他总是一大袋一大袋从外地带来的美食以及他看着自己贪嘴时满脸的宠溺……可是一切都消失掉了。也许正是因为明白永远也不再属于自己了才会无比怀念吧。人总是在想要珍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大概乔爸爸没想到乔木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一时忘了说话，反应过来时声音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么，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七点见吧。
　　好，好。那就这么说了，到时见。

　　乔木第一次觉得老爸有些可怜。也许只是对一个儿子的愧疚吧。其实乔木想说自己早就原谅他了。一个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就算自私，却并没有错。只是老妈夹在中间过了十几年无知满足的生活，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乔林把点菜单递给乔木时一脸含蓄的微笑。自从离婚后，儿子对自己一直都不冷不热，虽然阿夏一直安慰自己他只是赌气，但这么多年了，气还没消吗？自己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是自己对儿子的爱却是真切的，不含杂质的。

　　乔木接过点菜单随便点了几样。这家餐厅离市中心不远，环境好味道也不错，重要的是装饰的很温馨，所以前阵子叶叶拖着自己来过几次。
　　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
　　什么时候来的T城？我都不知道。

　　乔木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对你还好吗？
　　嗯？乔林一脸惊讶的表情，反应过来才含糊地说：
　　还——好，他很温柔。
　　乔木莫名地笑了。乔林却略微慌了神：
　　你、知道了？

　　乔木微微点头。乔林看了乔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儿，才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妈告诉你的？
　　不是。
　　乔木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知道的？最开始就知道了。
　　一阵沉默。

　　他一直让我告诉你，但我怕你接受不了。没想到——乔林干笑了两声，一脸的不知所以。双手不自觉的交织在一起，左手食指上那枚做工精良的钻戒变得异常显眼。
　　上菜的服务员及时出现缓解了这一阵尴尬。乔木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菜。嗯，藕片肉丝味道不错，下次和叶叶来也点这个。

　　乔林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开口：
　　我们从中学就在一起了。
　　乔木听了手一顿，夹在筷子里的藕片掉到了桌上，乔木顺手拿出餐巾纸包起来扔到了桌旁的塑料垃圾筒里。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两个人也挣扎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决定在一起，只是瞒住了我们的父母。大学时我们就同居了，只是对外是以好朋友的身份。
　　乔木只是安静地吃。
　　毕业那阵子我和他闹了矛盾，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我当时持续心情低落，喝了很多酒后莫名其妙就和你妈——发生了关系。我知道必须对你妈负责，就、和他断了。

　　乔林喝了口水，沉默了一阵，继续说：
　　如果他不再出现我也就认了。虽然不爱杨默，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也很珍惜。只是阿夏七年前突然从国外回来，我才发现对他依然有感情。犹豫了两年，感觉无论怎么样都对不起你妈，那倒不如——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乔木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努力控制着将要溢出的泪水死死地盯着乔林。

　　为什么当初完全没有问过我就离婚？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难道真当我是空气吗？
　　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小，又要高考了，我本不想影响你的。但是阿夏逼我做一个选择……
　　所以你选择了他，放弃了我和妈妈？我们怎么也比不上你那至高无上的爱情？乔木这么想着，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拉开椅子朝洗手间奔去。

　　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知道了反而觉得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还可以有些幻想，知道了只是掐死了最后一丝安慰。乔木真的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亲耳听到真相呢，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个后路呢。
　　抱歉。
　　看到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乔木想也没想就低头闯了进去，结果头直接撞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男人的肩膀。顺口说了句抱歉想要侧身进去，奈何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
　　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却是夏凉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乔木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说：
　　好巧啊！
　　不巧，我爸带我来见你爸、和你。
　　夏凉的声音带着些莫名的情愫，奈何乔木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没有捕捉到。等到反应过来夏凉说的什么时他已经侧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