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了？》瑜初瑾

4、第4章

　　澡房如周峤预想那般，人满为患，白茫茫的热气翻滚，和他一块争抢着空气。

　　换衣间说笑声，周峤走进去时有几个男生招手朝他打招呼。

　　“峤哥！”

　　目光挨个从几人脸前扫过，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从善如流道：“也来洗澡啊？”

　　其中一个男生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来，“我们今儿有体育课，搞了一身汗，过来冲冲澡。”

　　“是得过来洗洗。”走过去把手里的澡篮子放桌上，周峤矮身脱下了短袖，头刚从衣领里露出来，后背附上来一阵温热。

　　短袖还挂在胳膊上，后方传来一句欠揍的笑，“可算找到人了。”

　　扭头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栾樾估计是跑过来的，说话气息有些不稳，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轻喘。

　　“爪子拿开！”

　　接受到他一记白眼，停在后背的手不松开，变本加厉又摸了两把，张开五指，在凸起的部位捏了一下。

　　“手不想要我不介意帮你剁了。”脱了衣服转身看向在身后持续胡作非为的某人。

　　栾樾搓了一下指腹收回手，“都让你等我了，干嘛跑那么快。”

　　刚才和他聊天的几人陆续离开，换衣房里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莫名剑拔弩张。

　　外边吵吵嚷嚷的，隔着面墙依旧能听见声音，混着水流反而更聒噪。

　　“你说呢？”把短袖放柜子里，他斜了栾樾一眼，“再不跑快点，一会儿只能干瞪眼。”

　　跟印证他的话一样，三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从门口冒了出来。

　　换衣间再次陷入拥挤之中，栾樾稍微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与他的距离。

　　衣柜里半开着，周峤掉头差点儿撞身后的人怀里，“你要不洗澡别挡道儿，我赶时间。”

　　侧身给他让道儿，还没走两步栾樾又凑近，“一起，我免费帮你搓背。”

　　免费很值得炫耀？他完全不需要好吗？

　　手握着澡篮柄掉头往外走，周峤直接无视了男生的话。

　　“咱俩必须一起，”栾樾蹿到他面前，扬眉指指一侧的澡篮，“你拿的是我的澡篮。”

　　周峤：“……”

　　从教室一路跑出来去寝室他就犯了难，一路走一路打听毫不容易找到宿舍，进去后正担心找不到床铺，刚好看见里面有人。

　　还是熟人，那个今早给他指错路的孙子。

　　郭梓旭看着一脸凶相，见着周峤，或者说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态度和外貌截然相反，简直是句句都兼顾，字字有回应。

　　三言两语忽悠着人把寝室布局交代了遍，周峤靠在床边，看见了自己床边写了个数字“6”。

　　门口两边的柜子里右边最上方也贴着一个“6”，应该就是他放东西的地方了。

　　住的这间宿舍是合寝，除了和他同班的栾樾外，其余两个人都是七班的。

　　合寝虽然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胜在床位没那么挤，六张床四个人住，整栋楼数下来估计就他们这一间。

　　手里的澡篮动了一下，拉回了周峤的思绪，握着手里的澡篮不松手，他理直气壮道：“用一下怎么了？你自己把东西放我柜子里的。”

　　栾樾退后半步移到他身侧，“没说不让你用，我听旭子说你拿我东西过来了，这不才追上来了。”

　　旭子？
　　好像临出宿舍前他是听到郭梓旭喊他名字来着，他急着走没留心，不会就是提醒他拿错澡篮的吧。

　　“不是，”周峤震惊，“你他妈把东西放我柜子里是不是有毛病？”

　　“我乐意，”栾樾说，“要不你以为我肚子那一拳白挨的？”

　　宁愿让人揍也要抢那破位置，揍你一顿不亏。

　　“我懒得弯腰，”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栾樾接着道：“第一天来宿舍的时候薇姐告诉我宿舍一共就四个人，另一处的柜子让人占了，我就把洗漱放你那里头了，你当时还没来呢，我又不知道那位置有人，你倒好，知道里面是我东西，二话不说上来就往我肚子上招呼，事后不解释清楚了？你都忘了？”

　　最后一句又质询，又疑问，栾樾等着他不说话，等着他如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忘，”周峤抓了把头发，编瞎话不打草稿，“出门太急，就给拿错了，再说你不是要一起洗，我答应了。”

　　“你还真能避重就轻。”栾樾看出他没说实话，但也没刨根问底的意思，推着他往澡堂里走。

　　进了里面，热浪瞬间包裹全身，不断冒着热气的水流从小隔间里溢出来，周峤往里走了好久，终于看见空位。

　　伸手拉开挡着的帘子，余光瞄到身后的栾樾，见人杵在身后一动不动，他没忘里头去，两人跟较劲儿一般，谁也不说话，就站着不动。

　　“你不觉得自己少拿了什么东西？”过了几秒，栾樾问。

　　周峤没说话，看着就是一知半解的模样。

　　“水卡啊，哥们儿，”亮出一直握在手里的两张卡，栾樾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今天要不来，你难不成打算干洗？”

　　本来就够尬了，周桥现在连话都不想说，多说一句都觉得扯淡。

　　脑子里不断回放自己把水卡放哪里的经历，回到宿舍，他好像是把卡先搁自己下铺人的床上了，之后走得太急，完全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厚着脸皮，难得没回呛：“…谢谢。”

　　“话说早了，”栾樾低头分辨手里那张是自己的，把另一个递给他，“你要不乱拿东西，我也不至于跑着一趟，记着一会儿给我递洗发水。”

　　周峤正要说点什么，人已经挑开帘子去了隔壁，到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

　　手里的水卡还带着星点露水，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他强壮淡定一把掀开刚才掀了一半的帘子也走进隔间里。

　　卡插进卡槽里调试水温，温和的水流落在身上他居然有点后劫余生的感觉。

　　两人进来得晚，洗到一半大部分人已经离开，周峤挤了泵洗发膏在手心揉开，正往头发上摸，听见隔壁敲玻璃的声音。

　　学校里看似在隔间之间挡了东西，其实就是一层涂了磨砂的厚玻璃，如果不是这会儿水汽浓郁，他都能瞅见旁边人的身形轮廓。

　　“洗发水。”
　　隔壁的栾樾见他半天没动静，又敲了两下玻璃催促：“磨磨唧唧干嘛呢？你不会是……”

　　男生刻意不说后半段话，拖着长腔一听就憋着什么坏话。

　　要是放在今天白天，要是没发生门口那让人社死的一系列事，他说不准这会儿早二话不说动手了。

　　就栾樾这破嘴，很难想象是怎么完好无损活到现在的。

　　压下心里的不爽，周峤快速把手上残余的泡沫给冲了，眨眼摸索着东西拿在手里，想了想他朝对面问：“能接住不能？我给你投过去。”

　　栾樾目测了一下上方隔出的距离，找准位置摆好姿势，“没问题，你随便扔。”

　　抹去洒在睫毛上的泡沫，周峤对着那道缝将东西丢了过去，只听见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是栾樾的一声惨叫，“什么眼神？扔得可真他妈准。”

　　被砸到背的栾樾捡起地上的洗发水放在喷头底下冲着，冲他喊：“干脆直接扔到门外得了。”

　　“你不是说随便扔，我想着你多厉害呢。”继续用手揉头上的泡沫，周峤再次摸了把滑进眼睛里的沫子。

　　随便扔就能不顾对面人死活？

　　背后险些蹭破皮儿，栾樾又瞧了眼自己斜了不知道多少度才勉强接住的洗发水，再次敲玻璃，震得周峤觉得方圆其它玻璃都在颤抖，似乎是在表示自己有多不满。

　　头差不多冲干净了，他看了眼澡篮子的毛巾，到底还得没用，撩着湿漉漉的头发任由水往脸上淌，曲直也敲了敲玻璃，声音大了不少。

　　栾樾挤洗发膏的动作一顿，不服输又敲了回去。

　　周峤不甘示弱，连着敲了好几下，一副誓不罢休的态度。

　　两人较劲儿的石头就跟开了某个电闸一样，一经触发，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排还剩没几个人在洗澡，听见噼里啪啦的敲玻璃声以为谁在干什么呢？离得近的人循声张望，有人开玩笑道：“隔壁的两哥们儿，你俩打B-box呢。”

　　两人跟商量好似的，每次都比对方多来一下，细品一番，节奏感把握得相当到位。

　　浴室里头隔音效果一点儿都不好，准确来说是根本没有，男生的这句话在水汽的加持下响彻云霄，引得其他人笑出了声。

　　身为当事人的两人：“……”

　　指关节敲得隐隐作痛，尤其在听到门外不加掩饰的嘲笑声后，周峤愈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奇葩。

　　“但你别说，真来一段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那个人提出来的，只静默了两秒，浴室里瞬间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正准备离开的几个男生涌进热火朝天的战局之中，歌喉烽火连天，像是在浴室里开了个演出会一样。

　　而作为这场战乱导火索的两人，始终一言未发。

　　周峤更是掩住了耳朵，身子一个劲儿往隔间里面挪，以免受到波及。

　　栾樾那边儿也没什么动静，直到看门大爷出现，他才注意到隔壁帘子掀开，估计是人从里面出来了。下一秒，面前的帘子开了一个小口，一瓶洗发水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

　　“收拾收拾赶紧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