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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丫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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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4)
姜姜祖上三代都是大夫,自小喜欢研究医术。
从小便喜欢照顾花花草草,诊治翅膀受伤从树上坠落下来的鸟儿,摔断了腿的猫……
也是奇怪,许是因她过于热心,看护得细致,再加上为人钻研,遇到问题便会仔细钻研家中所藏的医书——家中三代从医,医书和记案倒是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一种天赋。经她照顾的花草鸟兽,竟然全都会好转。
不过她算不上真正的大夫。
因为她是女子,看病诊治经常有外症,需得脱衣触碰,父亲从没有教过她,反倒收了不少学徒,又因为家中有大夫和这么多学徒,家人生病也轮不到姜姜练手。
事关人命从未有过经验,她也不敢轻易尝试,最多只给小桃开过几副伤风感冒的药方。
救沈澜确实是唯一一次她自己真正动手的机会。
正因为他濒死她才会救。
她还带了几本医书在册,一边钻研,一边给他诊治,耳濡目染之下,虽从没上过手,但还是很顺利。救治完他后,她便下了山,这事也从未告知过父母。
虽然她曾为救了沈澜这件事而后悔。
可她并不后悔自己喜欢医术这件事,别的女子都为出嫁准备绣衣,而她却总是钻研在医书里。
第二天常会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查看自己照顾的花草鸟兽的伤势,观察照顾研究。那是一种每日颇有期待,眼见着伤口复原,鸟兽们一日比一日活泼的快乐。直至如今,捣药时,也依然会令她心绪平静,忘记痛苦。
不过这会儿,姜姜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记起了冬青说的话,又察觉到徐慕白重重扫她一眼的视线,福身重新回答道:“因为奴婢喜欢救治一切病弱之物。”
徐慕白倒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他转回头,视线朝前。
院中的槐树依然静息伫立。
过了几个呼吸,他无端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好笑。
按照约定时日,胡大夫前来给徐慕白施针。
今日施行第三次。
冬青和秋燕下午总会被刘管事借调帮忙,故而不在。
只见胡大夫如之前两次那般给徐慕白施针,这不过这回他每施针一次就会问一次:“可有知觉?”
徐慕白躺在床上摇头。
胡大夫左手按住他的膝盖,右手再次施针往前一寸:“这里呢?”
“依然没有。”
就这样依次下来,扎了九针,胡大夫皱眉轻道:“奇怪。”
他拔下金针,交予小童收纳,走到中间的桌边,从医箱中翻出一册发黄而厚重的医书,舌头舔舔手指翻阅。
率迟站在床的左侧:“胡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
胡大夫在沉思中,摇摇头喃喃自语:“不应如此啊。”
徐慕白视线盯着柔白的纱帐顶,他心中并不如率迟,没存什么期待。
连宫中各种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乡野名医。
再者,双腿残废都好几年,恐怕早就过了诊治实际。
余光中有身影在动,徐慕白视线从帐顶挪开往外,站在床位侧的姜姜往外不着痕迹地腾挪几步,走到半圆门侧,踮脚微微伸长脖子。
徐慕白视线再一转,扫到了背对他坐着的胡大夫,胡大夫正皱眉翻阅医书,苦思冥想似的。
她在偷看。
胡大夫翻阅一阵叹口气,起身道:“这针灸之法之法乃是老夫独家看门手艺,曾以此诊治不少伤筋动骨之人,只不过对公子的病情毫无疗效。”
“那胡大夫可有什么办法?”率迟连忙问。
“针灸之法我会继续,隔十日再来。这期间我再翻阅祖师爷留下的医书,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就救治之策。”
率迟拱手:“多谢胡大夫。”
说罢,他伸手送胡大夫离开。
胡大夫离开后,姜姜主动上前打开两扇窗,因她记得徐慕白平日里都开窗透气,又走过去给徐慕白盖上了被褥。
不多久,率迟回来。
他走到床侧,扶徐慕白起身坐起:“公子,刚刚施针一点疗效都没有吗?”
徐慕白摇头:“若是胡大夫束手无策,不如将他送回去。”
“不打紧。我跟胡大夫说好来京城三个月,家乡老小我自会安顿。他住在城中我也会照顾。胡大夫虽在京城不见名,却在潭州颇有威望,祖上乃是神医,医治过不少损伤之人,再让他看看。如若不行,我再送回去。”
徐慕白点了点头。
胡大夫走后的次日清晨,徐慕白比之前更早了一些醒来。
每回都会如此。
哪怕心中不存有期待,可听见对方束手无策时,心中仍会有一丝波澜。
皓月当空,姜姜依然走到了树边,还艰难地抱着一个小木梯。
往前几夜是在树皮上涂汁水。
再之后是在树根附近的土地上埋类草木灰之类的东西。
今晚她则是踩在木梯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开始修剪树叶。不像是普通修剪,倒像是精挑细选地挑拣出虫叶。
徐日旸无事可做,以至于就这样一直盯着她剪树叶。
直至姜姜剪完后——她倒是很有规律,每天只作片刻就会回去,第二天继续,这棵槐树毫无动静她也不着不恼。
徐慕白调转轮椅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古籍。
每日的生活确实如此。
不是看树,就是看书。
率迟在会好些,两人能说不少话。
率迟每次出游带些有趣的小摆件,说些各处的风土人情和奇闻异录。
只不过率迟亦有自己的家眷,更何况他还总要去寻访名医,这次胡大夫似乎没办法了,率迟恐怕又想提前寻访,今日一整天都不在。
徐慕白看书倦了,便会午睡,午睡醒来之后,常常会有一种万籁俱寂之感。床侧就有长线,伸手一拉门口铃铛就会响起,丫鬟们会进来服侍。
可有时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起身的必要。
“姜姜呢。”冬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趴在房内桌上休息。”
“怪不得。每日清晨在公子面前表现,这会儿倒偷懒睡觉了。”冬青言语中有怨气,她最开始以为姜姜也是想表现的,可她连着十几日就是照顾那棵树,公子也没什么反应。
公子没什么反应倒是正常的。
只是这姜姜居然总是听不懂她的暗示似的,一点也没争的心思,日日在院子中洒水扫地擦桌子。
两个丫头要是争起来她才能有好处,秋燕见姜姜没争的心思,冬青也快走了,嘴巴上依然殷勤,可没再出真东西了。
“把她叫起来。我们日日守夜,合着她偷懒?”
“就是。”秋燕狗腿地附和,连忙去房里叫醒了姜姜。
冬青瞧不上秋燕,只觉得她是个没见识,脑袋笨的小丫鬟,但,更不喜欢姜姜。
姜姜走过来,冬青道:“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以后秋燕就是公子的贴身丫鬟,你可是要给她打下手的,也要学着点,可别日日这么偷懒。”
“好。”姜姜回答。
秋燕神气活现地挺挺鼻子。
语调轻闷,还真是刚睡醒,听到冬青“钦定”秋燕为贴身丫鬟也没反应。两个人同来,她还比秋燕年龄大,秋燕是贴身丫鬟,就算是她上头了,吃穿用度赏赐地位也不一样了,还不着恼吗?
冬青之前还以为她扮猪吃老虎,这会儿真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
可姜姜确实漂亮,冬青这会儿才承认,刚睡醒也这么好看。
美貌之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只甘心当个洒扫丫头浪费,让没有这些冬青更为厌恶:“公子快醒了,你就在这站着吧。”
姜姜点头,自发站在秋燕那边。
姜姜事事都会应,做事也不偷懒,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会抱怨,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总让冬青有一种把拳头打棉花上的感觉。
没站多久,挂在檐廊上方的铃铛响了起来。
公子醒了!
冬青连忙轻声推开门进去,这回她走到纱帘前低头。
“公子,过几日奴婢便要走了,不能服侍公子,秋燕已来了将近二十日,事事都已熟悉,以后就让秋燕服侍公子起身。”
说完她偏头,秋燕领会到,起身要掀开帘子进去。她跟姜姜一同来,但只要成了贴身丫鬟就是高姜姜一头,更何况贴身丫鬟能得到的俸禄和赏赐也不同,五公子这边又清闲。
谁知帘子里却突然传来声音:“慢着。”
徐慕白视线透过纱帘,望向姜姜:“让她来。”
冬青抬头怔了怔:“公子。”
秋燕掐着帘子也回头看向姜姜。
姜姜微愣,可是她想起只要自己贴身服侍徐慕白是不是就能看到他的双腿了……
普通的病症医书上都有药方,多次检验,其实对她没什么趣味了。她不是大夫,只是喜欢研究而已,越有难度,越是疑难杂症,她……越好奇。
姜姜想着上前。
“可是公子,奴婢都没怎么教过她,恐怕……”
“没关系。我想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