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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死鸟(中) ...

  •   从楼顶下坠的这几秒,我思考了很多。
      血液直冲脑门。
      ——
      芸寒看到我的尸首,会不会心疼我呢?会不会有一丝愧疚呢?
      也许不会吧。
      风声灌进我的耳朵,撕裂般地头疼。我的眼睛死死闭着,我担心睁开眼会害怕。从小恐高的我竟然选择了跳楼这种死法。
      最后,我想起我的妈妈。
      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过的还好吗?
      亲爱的妈妈,请不要记恨我,我也无能为力。
      我觉得我好幼稚,用这种幼稚无比方式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心,好得到一点关心。可这已经是我想到最好的自救方式了,我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夜已经深了。街上的大多数饭店已经准备收摊了。
      我心里突然有一点不舍,可是太晚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这些疼痛刺激着我,迫使我睁开眼睛。而后我才发现,我全身上下能动弹的,只有眼睛。
      我竟然以这种痛苦的方式活下来了,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我努力动了动肩膀,钻心的疼痛朝我袭来,痛的我哀声连连。我飞速思考了一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欲死又未遂呢?我在事前精心计算过的,什么地方合适自杀不被人发现,多高的楼层能确保死亡率……
      事情一般来说不会出乎我的意料,可这次例外。
      虽然说没有死去,但痛感和迸溅出的血液是真实的。仅凭肉眼可见,我伤的可不轻,血液慢慢的流淌,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形成一条小河。我一边默默忍受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一边努力地活动伤的不太重的那只手臂,想要够到离我半米不到,摔得破烂的手机。
      尝试了莫约半个小时,我艰难的做到了。尽管很痛,我还是忍受着拿稳了手机。
      手机屏已经被摔得不能分辨,我试着打开它,发现还能开机,便迅速解锁,切进通讯录里。有些地方已经黑屏,我只能尽力分辨手机上的内容。好在我的通讯录很简单,只有几个工作上的联系人,还有未被拉黑的芸寒。
      我轻轻的点开拨号盘,手臂隐隐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我尽力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机上,一遍一遍试着拨120。
      试过两三遍后,手机终于发出滴声,接着是冰冷的女声,看样子是接线员。
      “您好,请说。”她说的很干脆,没有一点废话。
      我重重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问道:“能来接我吗?我从楼顶跳下来,现在动不了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没有问别的,只是询问我所在的位置。我目光挪到周围的建筑上,随后开口说道:“川大南门对面的小吃街,能快点来吗?我怕一会有人发现我,怪丢脸的。”
      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我松了一口气,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脸丢大。
      接线员又询问了一些问题,让我不要挂断电话,我只好费力地把手机放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救护车到来。等待的时候,我瞥见离自己不远的地面上,有两三颗漂亮的糖纸包起来的糖果。
      我想起来刚刚到便利店买酒的时候,柜台坐了个三十来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付款的时候,他明显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盯住我手上刻意遮住的伤口,装作闲聊似的试探我:“小伙子今晚约了人啊?买这么多酒。”
      我自然看出了他的目的,心领了他的好意,敷衍地回了几句话。
      我留意了店里的设施,那糖果的包装,显然就是他们家的。
      可我没有预料到他会往我的袋子里放糖。
      看来还是有人在意我,我这么想。眼泪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过了十多分钟,我隐隐约约听见救护车的笛声,心想终于解放了。我在这里的二十分钟,动不能动,起也不能起,忍受着超乎常人的疼痛,可谓痛苦至极。
      几个抬着担架的护士下了车,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吓得惊呼了起来:我的全身血肉模糊,身体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的腹部,早已在下坠的时候被窗户边的异物勾住,连皮带肉撕开,只剩下未凝固的血液和衣物粘黏在一起。
      这幅样子很可怕,可怕到医生都不可置信。现在我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活死人。我被迅速抬上了车,进到车厢后,我顿时放松下来。困意一阵阵袭击着我,难以抵御,很快我便睡死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医生和护士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叫我不要睡过去,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很快,我又陷入无意识的沉睡中。
      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我听见一个声音,一直喃喃低语着:
      “上辈子的债,这辈子来还。”
      “上辈子的债,这辈子来还。”
      “上辈子的债,这辈子来还!”
      我被吓得惊醒过来,却被头顶的LED灯晃到了眼睛,急忙遮住眼睛。
      周围守着的医生护士见我醒来,都从一种紧张的状态缓解过来。我不明事理,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感到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护士急忙把我按下去,我却转眼看见坐在病房角落的老罗。他双手合十,闭着眼像在祈祷什么。听见我这边的动静后便立刻睁开眼睛查看,他看着我,眼角立刻流出了眼泪。
      “程锦,你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我怔怔的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老罗是我两年的同事,戏剧表演系的,人老实温和,跟我关系也不错。应该是听到我出事的消息赶过来的,可真麻烦他。
      不过,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呢?
      我很快就知道了。
      老罗扶着我去到病房的沙发上,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干净,穿了一身奶白色衬衫,领口却是少见的云肩样式。行为举止文雅端庄,十分像女性。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他的耳垂和手腕上,都戴了类似毛球的饰品,让我不禁想起京剧里的戏服装饰。
      我问老罗:“他是?”
      不出我所料,这是他的学生,叫祈年,大二,是本系最优秀的学生。
      我揉了揉酸胀的脑袋,问老罗:“你什么时候赶过来的?”
      听见这话的老罗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祈年突然晕倒,我送他来医院,看见你刚被抬进医院,恐怕你被烧成灰都没人知道你出事了。”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说来也是神奇,你被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伤的太重了,根本不像是活着的样子。抢救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你醒来,医生只能把你先转移观察。”
      “……”
      听他说完这话,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我的伤势确实很严重,但我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我望向老罗旁边的少年,陷入沉思。
      老罗走后,留下了祈年在医院。他的情况还不清楚,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我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想到他露出一副兴奋的神情,掏出手机激动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您啊,您是我们学校语言系的程教授。您可受欢迎了,我以前还专门逃课去旁听您的课呢。”
      我只能尴尬的笑笑,心想他可能是不知道我最近发生的事。我发现交谈的时候,他的眼里流露出向往的感觉。果然,没等我开口,他又一脸可惜地说道:“其实我对语言学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我家一定要我去学戏曲表演,或许我现在是您的学生呢。”
      他发现好像说错了话,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当然,罗老师也很好,把我像他的孩子一样对待,我也很喜欢罗老师。”
      我没有在意他说的话,这孩子是老罗最青睐的学生,也很有礼貌,我对他的好感不少。我笑眯眯的安慰着他;“下次,我请你来听我的课,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后面的那段话我说的很小声,他似乎没有听到,高兴的朝我点了点头。
      我立即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起他的身体状况。他便苦闷地向我抱怨:“别提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疼痛。以前还能忍受,像是刀割在身上。今天晚上没有任何征兆的动弹不了,像是从高处跳下来一样,当时就晕了过去。过了许久才醒过来,幸好罗老师及时把我送到医院。”
      听了他这话,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莫名想起今天早上那老头说的话,心神不安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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