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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从茶馆出来时已然是灯火阑姗,不知不觉间竟然过了这么久么?我默然。
      从始至终挂在岳脸上的浅浅微笑通透而又淡定,让我不禁有一刹那的迷茫。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睿智理性,然则茫茫人海中我偏生就遇到了这样一朵解语花。让人不能不爱,又怎样也不能去爱,除非你想去毁灭那缕淡然悠远的意境。
      红颜知己,世间几人。
      朦胧夜色为繁华的都市披上了薄薄的轻纱,喧嚣了一整日的城市却仍旧没有安睡。
      白日里衣冠楚楚的人群中看不到这样多只属于黑夜的精灵,或灯下狂舞、或嬉笑游荡。撩人夜色低蘼婉约,本就是人们能找到的绝佳伪装。

      视线彼端那栋熟悉的公寓楼已经渐渐清晰,我却并不急于回到那个根本称不上是家的地方。
      昏黄暗淡的路灯下,我漫无目的地反复踱着步子来回。
      慢慢回味起岳着实有些深奥的劝慰,就像是冒着热气的水冲进到透明的琉璃茶壶里,深深浅浅的碧绿色茶叶于是也随之一片片、一根根地轻巧舞动起来,在澄澈清透的水中不自主地漂漂荡荡。
      高楼巨大的阴影忽而遮蔽住我的光影,不知何时竟无意识地走近了自家的公寓楼。
      我仰头望向某处黑洞洞的窗户,不出所料他们又去狂欢了。
      缓慢无力地拾阶而上,阴暗森郁的走廊里拖沓的脚步声格外沉重,撞击在墙面上又反射回来。
      低垂着头,我不敢抬眼去看那斑驳的墙面,很怕看见那上面刻画着命运寂寞迷惘的脸。

      蓦然间一个黑乎乎的娇小身影撞进了我模糊不清的视线,凭着一贯经验和算不上是第六感的蒙昧感觉,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林。
      她就安静得不能再安静地坐在我即将要走进的门前那最后一级台阶上,仿佛是亘古以来便摆放在这里的一尊雕象,从不曾移动毫厘。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同样的情景而感到激动吗?
      至少在我即便是搜肠刮肚,也仍旧是找不出一星半点的感动。
      谨慎得仿佛生怕踩爆一颗不知埋藏在何处的地雷,我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走到了她的面前,放低声音:“别生气了。来,我送你回家。”
      我承认自己没有骨气,但是除了先道歉我别无选择,又或者有人会选择被所有卫道士集体讨伐?
      上天赋予一个男人的光荣使命,就是一次又一次勇敢地向女人低头。即便不是自己的过错,也要学会无原则、无条件、无立场地承认错误。
      呵,这样的三无,却没有人来打击……
      林的表情依旧凝滞,就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这让我多少有些恍惚地想起那个望夫石的故事。
      心底深处还未曾被生活麻木的一角,终于开始有点松动,淡淡地流淌出很像是感动的情绪。

      “怎么了?”我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继续孜孜不倦地追询或许根本不重要的回答。
      但事实证明不是不重要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该去问去触及。
      “怎么了?问你自己!”
      低吼着发出压倒性超越理智的一声最强音,对方突然迸发出的滚滚怒涛瞬间将渺小的我淹没。
      大为诧异地注视着林美丽姣好的容颜上扭曲而又愤恨的神情,我倏地一阵愕然无语,而后才迟迟意识到自己此时当有的表现。
      “下午的事我道歉。”原来上天早已注定,爱情的某一方要丧失尊严。
      “不是为那个。”她冷冰冰的语气不带半点感情,像是庄严的法庭正在宣判我的死刑。
      如果说前一分钟我还是冷静的,此时也不觉被她的不合作态度激起了几分不耐。
      我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三天两头低头认罪,我容易吗我?!
      “那是为什么?”低沉的声音明显呈现上扬趋势,我想我就快要失控了。
      她一言不发地缓缓抬起头,如同抄家灭门样苦大仇深地定定瞪视着我。
      怒焰丛生的精亮眸子里,那道蛇信样尖锐嘲讽的利芒,渐渐激发起我胸中暗藏的业火:“到底怎么了?你什么都不说,要我又能怎样?!”
      尽管英雄了一把,我却在第一时间暗呼大大的不妙。
      和别人发生正面冲突,向来是我极度厌恶的事情。和一个女人计较,更是让我极不自在。
      “哼。”
      她从鼻子里喷出的一声不满怒哼,彻底击溃了我的耐性:“你不说,我可就走了?”
      “哼!”这回干脆毫不客气地渲染上蓄意挑衅的色彩。
      我深深知道,在某些人看来我就是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但他们错了!

      气急败坏地绕过那尊美丽而又让人抓狂的“石像”,我径自掏出钥匙拧开大门。
      再次忍不住犹豫地瞅了她一眼,于是也就没有错过最后一“哼”,轻蔑得甚至不屑言语。
      你以为我真就不敢进去吗?
      所剩无几的尊严受到巨大重创,男人的最后一点骨气指挥着我砰的一声甩上大门。
      隔着坚硬结实的门板,我依然能过异常清晰地听见一阵凄惨落魄的啜泣声。
      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第一滴眼泪是被“砰”地震落下来。
      虽然很想就这么走进自己的房间,可无奈双腿沉重得就像是灌满了铅砂。
      恼恨着自己怎么就这点出息,垂头丧气的我下意识地又再次拉开大门。
      恍若一只受到猎枪爆鸣声惊吓的兔子,不及我开口,林就这样带着一路哀怨的哭声冲下了楼梯。
      点点珠泪散落在门前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化作一朵朵暗色的痕迹。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命名这样斑斑点点的图形,最少我知道那无关爱情。
      这次我仍旧没有追下去,沉痛的抑郁感劈头盖脸地网罗住我。
      似乎即便是此时看到她就这样跑出到我的生活之外,我也仅只是剩下无动于衷的权利。
      良久伫立在大门外,我始终拿不定主意。
      究竟是该耸耸肩不经意地走回房间,还是像个疯子样一起冲下楼?说老实话,这两者都很跌份。

      咚咚~~~~~狭窄的走廊里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我颇为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确定那不是我傻乎乎地当真冲下楼去的声音。
      应该也不会是再次冲回来的林,除非她是回来泄恨的。
      经验告诉我,没有几日鲜花附上恶心低俗的甜言蜜语,林绝对不会放下怒气、更不会放下身段。
      闪现在楼梯口处楠的身影,恰恰解开我此刻不尴不尬、进退维艰的困窘。
      然而还来不及等我悄然松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冲上来的他已经一把揪住了我的脖领。
      真的喘不上来气了,这回不是心理,而是真真切切的身体反应。
      楠恶狠狠地瞪住我,毫不忌讳夜深人静地大声嚷起来:“你小子把林怎么了!”
      我蓦地幡然醒悟过来:哦险些忘记,楠好像是林的表哥呢。
      初六日,诸事不宜。

      整整一晚,我和楠都无话可说。
      也好,这个饱受喧闹之扰的小窝也总算是盼到了片刻安宁。
      隔着并不厚实的板墙,我听见隔壁房间里楠趿拉着破烂的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
      很可能他想说些什么,只是此时的我既无力解释,亦无心倾听。
      一阵呛人的烟味自门缝间鬼鬼祟祟、妖娆舞动着悄然袭来。
      那家伙撕毁了和平条约,而我则是疲惫得不愿去抱怨。
      烟,如果我不是早在五年前被迫戒掉的话,或许也会很愿意叼上一根,这种时候又能怎样呢。

      信手拉过把椅子,坐在久违的老伙计面前。
      对视着它黑洞洞的大眼睛指控般的瞪视,我又习惯性地按下了电脑开关。
      那张用某人艺术照做成的桌面满满占据我全部的视线,重又勾起那淡忘已久的不快——又是林的一大杰作。女孩子宣告所有权的做法,永远稚气得可笑。
      重新选回原先那副水墨山水风景的壁纸,我纷乱的心也暂时被轻轻的安抚。
      看看墙壁上老旧的挂钟,整九点半。
      幽灵般飘缈的声音一遍遍蛊惑着我:还是上网吧,很久没去了。
      在残存的理智还来不及反对前,我已然连接到变得有些陌生了的网络世界。

      出于某种逃避的心态,我没有登入常去的CHATROOM。
      我还清楚得记得,那时因着林的强大阻力而被迫封网的旧事。
      做贼心虚的我又要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友人们的指责,重色轻友自古有之。
      去看看自我离去后,始终独自孤独寂寞的邮箱么?
      我这样想,于是也就这样熟练地键入了ID密码。
      打开尘封已久的信箱,那里充塞满了现代社会最频繁的交流方式——成堆成札的广告。

      迅速地滑动鼠标,我逐一点击清空。却忽然发觉,原来除了广告只有少到可怜的几封问候。
      这就是真实的都市生活吗?除去利益上的虚伪关系,周围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寂静冷清。
      一封封打开老友的来信,充斥着空泛的抱怨和几许不满的流露。久久未曾联系的朋友,仍然可以这样洒脱无羁的交谈,网络究竟是让人们相互疏远,还是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苦笑了一下,又焉知他们不是把这里当作了吐苦水的垃圾箱。
      可以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出来而不会被身边的耳目发觉,也许才是他们真实的想法。皇帝有双兔耳朵,我这里有个不错的树洞。
      无意识地将这些信件也一并丢进垃圾筒,我看到了看过了,然后学会遗忘,这样已然很好。

      灵活窜动的鼠标最终移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E-Mail上停了下来,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它打开,感觉就像是正准备开启潘多拉的匣子。
      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我曾不止一次回想起当日的决定。
      如果当时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拖进废弃文件夹,是不是后来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
      但我最终还是迟疑着打开了,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结果。
      那一刻,命运绽露出它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比起前面那些封浅尝辄止的片段问候,可以说长得有些出奇。
      而真正令我心惊的还最后落款处异常熟悉的签名,上面写着——葛儿。
      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正正打中,我失去灵魂般呆呆地看完了这封足以判决我命运的长信。
      失神的目光胶着在中间那几行密密麻麻、了无生机的“黑蚂蚁”上。
      “……我还是来了,你一定没想到我还会记得那个约定。你失约了,可我一点都没有怪责你的意思。毕竟已经过去五年了,千变万化的世界都已经转变得光怪陆离,又怎么能奢求你的感情一直为我停留。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还固执地活在过去的日子里,即便今时今日仍旧无法解脱。因为我中了一个咒语,那个咒语叫‘爱情’……”
      “……上一次我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我想仅仅只是道歉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我决定在约定的日子给你一个惊喜,但不曾想,你已然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我悄悄地去看过你,当然也见到了她。你的室友告诉我,那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其实即便不用他说,我也看得出来你们很般配……”
      “……如今的我再没有什么渴求,只是希望你能最后一次认认真真回答我——五年前的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哪怕是伤害,也请无论如何告诉我一个真实的答案,我抱着那个美丽的泡泡已经太久太久,真的感觉到累了……”

      颓然躺倒在屋角那张窄小的床上,我很难分辨出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在思考,又或者仅只是像块僵硬的行尸走肉样无力的瘫软、沉沦。
      一夜梦中尽皆是喧闹嘈杂的纷纷扰扰,林清脆动听的嬉笑声和每每在争吵时变得尖锐的嗓音,全然被隐隐盘旋的低低抽泣声混杂在一起,不时还插入岳温婉的柔声劝慰、葛儿直白坦然的质问。
      朦胧间不胜其扰的我终于决心作一个了断,却又突然间蓦地醒过来。
      迷茫蒙昧的我依稀感觉到浑身酸软,就像是被人暴揍一顿后就快要散架的臭皮囊。
      即便是抽动指尖也有些困难,仿佛灵魂早已丢弃下无谓的身躯。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是清醒的,甚至不很肯定我是否的的确确睁着眼睛。但却依稀仿佛看到斑驳陆离的天花板上映出一张玩味的面孔,带着几分嘲弄、戏谑的命运的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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