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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才子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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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儿早上已经给了孟敛“惊喜”的孟颜此时一动不动地缩在孟敛的屋子里,扮作……花瓶。他反思了许久,想来他是不太适合扮作花盆的,所以才会被阿敛发现,惹得阿敛不高兴,如今趁着阿敛不在,哀求了纤纤好久才能进来扮花瓶。他有自信,这回阿敛一定认不出来,那他就可以等待时机,求她把花草还给他。
可怜见的孟郎君,如今客房那边鸡飞狗跳,孟娘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医师赶到之时,孟母张氏也闻讯赶来,见乱了一屋子,连忙询问管家出了什么事,管家自然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出手怎么那么重呢?王郎君细胳膊细腿的怎生禁得住你这么大力气地攉哟!”
孟敛虽然不懂医理,但见王郎君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便知他伤势不轻,本已心生愧疚,却被张氏这番话一激,激出了几分火气:“他一介文弱书生,又不是习武之人,好好地怎会得了内伤?”
此次倒是医师开了口:“孟娘子此言差矣,内伤,顾名思义便是伤在内里,只是普通的拳脚也能伤及脏腑,并非习武之人才会得的。说‘得’也不确切,这位郎君大约是被人打伤的,虽未伤及筋骨,却是伤了内腑,需仔细调养才是。”
医师说到“被人打伤”,孟敛没由得有些心虚,连忙问道:“那郎君是被谁所伤的?”
“一定是那些瞎了狗眼的贼匪,抢了钱财不说,还将人打成这副模样,我苦命的王郎君哟!”张氏说着,还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角。
孟敛闻言,心下稍安,见医师起身净手,连忙问道:“请问医师,这内伤要如何治?”
医师没有答她,待方子写好,才道:“郎君的内伤并不重,只需按这方子抓药煎服,辅以补品,仔细调养,便可痊愈。”说罢叹道:“本来已服药半月,有了成效,今日却是功亏一篑,郎君可是受了刺激?”
孟敛面上一讪,强笑道:“大概是下人服侍得不够周到,让郎君受了气。”
医师点点头,嘱咐道:“一定要静养,不可再让他动气,否则难愈。”
孟敛沉重地点点头,又问:“请问医师,郎君这伤需多少时日才能痊愈?”
既然不重,想必要不了几日便能康复!
医师的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孟敛的希望:“至少一月!”
“医师,郎君不会是伤重昏死过去了罢?”张氏惊叫道。
孟敛没好气地瞪了娘亲一眼,都说内伤不重了,还多此一问。不过她也不放心地看了床上之人一眼,自他被扶上床躺下之后便闭了眼没出过声,不会真的昏死过去了罢?
“孟家主母请放心,郎君只是精神不好,倦极沉睡而已。”医师出声安慰花容失色的张氏。
张氏闻言终于放了心,再休养一个月,闺女与王郎君便能多相处一个月,乘龙快婿跑不掉了,遂高高兴兴地将医师送出客房。
将医师送出门后,本还一脸笑容的张氏当即沉了脸,使劲掐了闺女一记,道:“让你斯文一点,轻拿轻放,你倒好,一见面将人家掴晕了!我好不容易给他养出点肉来,眼见着水灵了,这下倒好,被你一下子掴没了!”
张氏此时恨不得将这闺女塞回肚子里重新塑造,生出个娇柔貌美如孟颜一般模样的才好。
张氏不提还好,一提孟敛便怒了:“阿娘好大方,竟然炖鸡汤给他一个外人喝,闺女我想喝鸡汤还得掰着指头数日子,他却好命到日日有鸡汤喝!我要是告诉孟颜,他一定缠着你哭!”
唔,孟敛没说错,孟家虽然富硕,可张氏持家却是精打细算的,按照张氏制定的食谱,一个月里有固定的四天喝鸡汤,其他日子想都别想。孟敛虽然能干,却是打理生意上的事,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是张氏的掌管范围,孟敛连个边儿都沾不得。
不过有时也有例外,孟颜最爱喝鸡汤,没少为这个掉眼泪,所以孟敛想喝汤的时候便怂恿孟颜到张氏面前哭上一遭,便能得逞。
“当然不能告诉阿颜!”对于儿子的缠劲,张氏也无力得很。闺女的这番话她面上虽然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知道鸡汤贵就好了,还使那么大劲儿掴他,这一掴又得多花银钱,你怎么算账的?”
孟敛不服气:“我怎么知道他有内伤!”
“哎呀!”张氏怒了:“你个没心没肝的!如此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卧病在床,你竟丝毫不关心,将人家一晾就是半月,你于心何忍!”
亏得她跟孟父都没敢来探望王郎君,正是想给孟敛留个独处的机会,岂料这被这丫头给浪费了。张氏心痛得很,早知道她就多来瞧瞧王郎君了,多俊的郎君哟!
“最近不是月末吗,我忙着呢!”孟敛理直气壮。
张氏当即拍板:“那些琐事儿你别管了,有你阿爹在呢,你就一门心思照顾王郎君到病愈!”见孟敛不满,连忙又抢着说道:“你也心疼银钱不是,早一日把他的伤治好,便少花一日银子,这帐你自己算罢!”
张氏说罢,理也不理她,走到床边又是哀声叹气心疼一番就走了,丝毫不担心闺女不同意。她最是了解自己生的闺女,只要是涉及到银钱,无论什么事,都得给银钱让路。
医师不是聋子,孟家母女说话那么大声,他怎会听不到?不过他以读过几年书的读书人自居,自然懂得非礼勿听,便不去拆穿孟娘子的谎话。
医师是读圣贤书的,自然不会乱嚼舌根,但一日之后,“孟家娘子强押男子成亲,男子誓死不从,被孟娘子打成重伤”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由此可见,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读过圣贤书的医师也不可幸免。别小看大老爷们儿的八卦之火,平日白天干活养家,晚上熄灯奋斗,生活内容贫乏得紧,又无精神寄托,漫漫岁月,很是难熬,八卦八卦才能身心舒爽。
好在孟娘子极少出门,对这些谣言也不上心,便省了一顿气。
且说孟敛正如张氏所想的那样,左思右想了一番,深觉有理,便接下了照看王楚的活儿,伺候的活儿自然不用她做,她只要日日看着王楚喝药喝汤,保证他以最快的速度痊愈便好。
最初几日,王楚卧床,孟敛惟恐下人粗手粗脚地,浪费汤药,便亲自端了药喂他。舀上一勺子药汤,既担心烫着他全吐出来浪费了药汤,又担心吹得太凉减了药效,因此她费了不少功夫使得每一勺药汤都不冷不热,确保一滴不落地安全落入王楚腹中。
王楚虽有些气虚,无法起身,但见孟敛如此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思及自己许久没被人这般细心照料,不禁感慨万分,药汤虽然不热,却烫热了他的胸膛。
王郎君不知孟敛心中所想,便以为她蕙质兰心,思及自己见过的表里不一的女子,便越发觉得孟敛那双粗眉顺眼得紧。
前头说过,孟家娘子有一好,就是吟诗作对,日日须吟上一回,一日也不中断。遂王楚熟睡之时,她开始每日一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却是王楚开口接道。
孟敛一惊,回首看他,他已经起身,不知听了多久,不禁有些怔怔。
王楚温和笑道:“这诗不适合娘子。”
“为何?出身高贵,美丽非凡,才华横溢,嫁得风光,这已是一个女子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却被庄姜一人得了,怎能不令人惊叹艳羡?我身为女子,自然也是艳羡的。”孟敛说着,却是反应了过来,这人莫不是在嘲笑她貌丑永远成不了庄姜罢?当下便有些恼怒地说:“郎君莫非是说我貌丑,庄姜的境界我望尘莫及,故而嘲笑我痴心妄想?”
王楚脑子清明,听她如此一说便知她多心了,不禁失笑,却看到她眼中的恼意,连忙解释道:“娘子误会了,楚并非嘲笑之意。那庄姜表面上固然光鲜,但她却所嫁非人,卫庄公早于大婚前便心仪他人,冷落庄姜,后庄姜无子,卫庄公又娶陈国之女,百般宠爱,卫庄公死后庄姜多遭变故,看尽世间悲凉,可谓凄凄。因此楚以为此诗不适合娘子。”
孟敛这才去了眼中的恼意,又吟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王楚又接道。
“庄姜作此诗想必是怀念当初自己出嫁时的情景,她出嫁时的风光与婚后的悲凉可谓一天一地,令人悲叹。”王楚说罢加了一句:“此诗亦不适合娘子。”
孟敛面巾下的红唇一抿,盯着王楚,直直问道:“那郎君以为我吟何诗合适?”
王楚并不觉得孟敛无礼,笑着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罢,他双目幽黑,低声说道:“娘子蕙质兰心,温柔贤淑,楚以为此诗最适合娘子。”
孟敛一愣,宜其室家?这……这已是很明显的暗示了,这王家郎君莫非如她猜想的那样,存了心思?孟敛愣过之后,竟老脸一红,呐呐不语。
王楚说罢,顿觉自己唐突,也不自在起来,却还是强自定了心,开口问道:“楚这一月来得娘子悉心照料,方能恢复得如此之快,楚甚为感激。只是楚与娘子朝夕相处,深知娘子秉性,心中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娘子,却怕唐突了娘子,在心中萦回许久,今日……今日想问娘子……”
孟敛心中却是生了怯意,急急打断他:“是我出手不知轻重,伤了郎君在先,照顾郎君也是应该……”
话未说完,王楚就一把抓住她的手,颤声问道:“娘子……娘子可有许人家?”
孟敛闻言心中一震,七魂六魄都乱了位置,竟挣开王楚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王楚看着她匆匆的身影,懊悔自己唐突,又想孟娘子这般必是已有婚配,不忍出口伤他,这才毅然离去,不禁更为失落。倒是伺候他的丫鬟乐见好事将成,出口提醒道:“郎君莫要误会,我家娘子并未许人家。”
王楚这才提起神来,猜想孟娘子是害羞了,不禁又埋怨自己许久,然后想着如何讨佳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