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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新任县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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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父见得闺女回来,自然欣喜异常,上回闺女回来,他还没跟闺女说上一句话闺女就急匆匆地走了,这次闺女回来,他定要跟闺女好生聊聊,比如账上的那些琐事。
张氏见到闺女却是大惊:“你怎么回来了?不守着窝啦?”
孟敛嘴角一抽,什么叫守着窝,她是狗么?当即没好气地说道:“狗崽子自个儿要往外跑,我哪里拦得住呀,要被美人逮了去是他的造化,我懒得去管!”
孟父一头雾水,张氏转了转眼珠子,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本想劝闺女不要置气,如此赌气回家怕是给了外人可趁之机,可她明白孟敛此时正在气头上,必然是听不得劝了,还是明日再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遂道:“累了就歇息歇息,回了家还不顺着你的意么!”
孟敛还未来得及感动,就见孟颜颤着手指着她道:“你不会是被梁鸿赶出来了吧?还是说那个丑八怪竟敢嫌弃你?”他说着眼睛一亮,喜道:“还是阿敛你终于意识到他配不上你,打算一脚踹了他重嫁?”
孟敛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孟家小郎君最是有才,说话总是说到点子上,哪里是人家的痛处就拿着刀子往哪里戳。张氏恨恨地掐了不争气的儿子一下,好声好气地劝孟敛道:“不要将阿颜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向不懂事,你好生歇着,等想明白了再跟阿娘说说。”
孟敛点点头,临走之前“毫不经意”地狠狠地踩了孟颜一脚,使得细皮嫩肉的孟郎君双眼一红,挂了几滴泪,楚楚可怜得紧。
翌日,用过早膳,孟敛正要跟张氏讲起卓娘子的事,却听下人禀报说有衙役上门,孟敛与张氏皆是一惊,急急赶到前厅,好在并无大事,衙役是来传话的,说是县令大人有请。
此话一出,张氏的面色就有些不自然。孟敛心中却在想,莫非是小侯爷又回来了?
张氏扯了扯闺女的袖子,艰难地说道:“阿敛,如今县令大人已经换了,马大人调到洛阳去了。”
孟敛闻言更是疑惑,新任县令为何召见她?她正要再问,却耐不得衙役催促,只得跟着衙役走了。
张氏噎在喉咙里的半句话这才出了口:“闺女啊,新任县令……怕是故人呀!”
孟敛依旧进了马府,只不过门上的牌匾已经拆了下来,却未挂上新匾,想来是还未来得及置办。她近来极少出府,都没注意到外面出了如此大事,想来是被卓娘子分了心神,对周遭的事都没上心。
奇怪的是,下人竟不让她在正厅等候,而是直接将她引到后院。她心中戒备,却想自己已为人妇,即便是小侯爷,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东西。
下人将她带到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她很是熟悉,去岁此处正是小侯爷居住的地方,每每召见她都在这个院子里。她不敢抬头,不敢乱瞟,规矩地行礼道:“民妇参见大人!”
那人轻笑:“阿敛,好久不见!”
孟敛闻声猛地抬头,那信任县令不是别人,正是走了近两年的王楚。
王楚见她呆愣,不禁摇了摇头,上前扶着她走到案前跪坐下来,笑问:“阿敛可是惊诧?”
孟敛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自然是有些惊讶的。你何时回来的?”
王楚听得“回来”二字,心中不由一暖,柔声道:“前日。”
孟敛闻言心中有些黯然,却又是一暖,县令府还未收拾好就急着召见她,可见还念着旧情。这人向来是如此的,无论做什么事都让人窝心。
王楚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隐瞒:“念你念得紧。”
若是去岁此时她听到此言,不知多多高兴,可是如今……孟敛苦笑,如今再说这个又有何意?她已为人妇,怎能回到过去光景!她张了张唇,却是不知说些什么,无端地湿润了双眼。
王楚看着她的妇人髻,唇角溢出苦涩,想开口质问,却发觉自己没有资格,胸中万般柔情只得化为一句幽叹:“阿敛,你怎么就成亲了呢?”
只是这话听到孟敛耳里却成了讽刺,刺痛了她的心,她不自觉地冷笑道:“我已经三十了,再不成亲又要等到何时?”
王楚闻言,双目顿时露出沉痛。孟敛心有不忍,遂转移话题:“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王楚喝了口茶,咽下喉中的苦涩,缓声道:“大前年,交趾女征侧、征贰造反。前岁,圣上派伏波将军马援征讨征侧、征贰,我所说的要事便是投靠他门下,助他退敌。去岁,马将军破征侧、征贰,我也有功在身,便求了他一件事,他与我父亲曾有过交情,便允了我,荐我做个县令。然待一切就绪,征侧、征贰身死已拖至今年,恰巧此处县令马文升迁去了洛阳,我便接下县令一职。没想到还是迟了……”
孟敛心中感慨万分,一时无语,只顾着喝茶。
王楚心中沉痛,忍不住问了一句:“阿敛,你当年为何要赶我走?”
孟敛闻言一颤,随即取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之物,正是一枚玉佩,与当年王楚相赠的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王楚赠的那一块却是被孟敛还给了他,这一块是孟敛从当铺赎回来的。
王楚惊道:“这……”
孟敛也不瞒他:“这是当年我从当铺赎回来的,孟颜身边从来没有多余银钱,忽然有了那么多银钱买花,我自然是要怀疑的,顺藤摸瓜就知道了这枚玉佩,赎了回来。”她将玉佩翻了个面儿,露出“王”字,苦笑道:“你只道你是郯县人士,可我也不是那无知闺阁女子,怎会不知郯县还有个琅琊。琅琊王氏,在先汉时便是望族,我怎么配得上啊?”
王楚听她说出自贬之语,心中刺痛,连忙握住她的手,道:“阿敛,你向来聪慧,竟是早已知道我的出身。只是你怎能妄自菲薄,我对你是真心的呀!”
孟敛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我信你是真心,可你真的能娶我么?商人身份卑贱,你是王氏嫡子,家中怎会允你娶商人之女为正妻?”
“我已写信禀明父亲,父亲是同意了的……”
孟敛高声打断他:“事到如今你还骗我!我怎会不知士族的门户之见,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定会答应,可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家中定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是以你根本没有写信回家,只等时日一到伪造一封家信来骗我孟家上下,我猜得可有错?”
王楚一愣,久久才苦笑道:“阿敛,你为何要这般聪慧呀!”
孟敛却是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我们就是私定终身,你要让我在世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么?”她见王楚露出痛苦之色,心中一软,随即柔声劝道:“你是家中嫡子,日后必要继承家业,你王氏是大族,你若与商人之女私定终身,定然于你不利,你父亲还有庶子,你何必置自己于下风呢?”
王楚还能说什么?他当年有所隐瞒,只道母亲早逝,只育有他一子,可父亲却有几个妾室,庶子有六个,他在家中地位岌岌可危,若非他是嫡子,父亲又怎会多看他一眼。只是短短几句,却被孟敛猜出其中细节,不愿拖累于他,让他情何以堪啊!
他遮了眼,片刻之后才抹了抹双眼,道:“当年我的确考虑不周,但是我却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世家妇难为,我母亲不过三十岁便因劳累过度病逝,父亲虽然碍着族中规矩未扶正妾室,但对我鲜少关心,庶子原本地位卑下,在家中待遇却与我相当,我在家中的地位着实尴尬。父亲未续弦,家中之事总要有人打理,便交予一名妾室做主,那妾室有亲子,岂会真心对我,遂草草为我定了门并不相配的亲事。那女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根本无法生养,那妾室是想要我无子。无奈那女子竟在成婚前生了一场大病,香消玉殒。族中长者对此很是不满,遂前岁才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
“那你当初昏倒在山上……”孟敛迟疑地问道。
王楚自嘲道:“谁知道呢!我年初便从家中出发,三月却莫名到了平陵,也不知是家中兄弟做的手脚,还是其他原因。我本已心灰意冷,可我既对你有意,自然不能让你委屈,只想立功谋个一官半职,离得本家远远的,只与你逍遥自在,谁知……谁知老天却不随人愿。阿敛,你为何不等我呢?”
孟敛此时已然红了双眼,哽咽道:“我怎么没等?我一直等到今年,可你却连一封信都没有,我已经三十了,怎还有信心等下去?”
王楚闻言却激动道:“我写了,每月一封!”随即又满脸自嘲,无力道:“想来是被人拦了。”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喃喃道:“怪不得父亲来信,说玉佩寻不着了,想来是早已知道我与你之间的事,命人守在这里,断了你我的联系。”
说罢,他忽然双眼一亮,猛地握住孟敛的手,问道:“二月我在洛阳之时又写了一封信,告诉你我即将回来,你可收到?”
孟敛一怔,低声道:“没有。”
“原来如此。若是那信你收到了,若是你收到了,你或许就不会嫁人,你会等着我回来……”王楚双目通红,一滴泪落在孟敛手上,烫着了她的心。
孟敛从未见过他如此,他出身极好,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极有世家风范,今日如此不冷静,她心中更是酸涩无比。然她嫁为人妇已是事实,她只得道一句:“有缘无分!”
王楚低喃几声,不再多言。良久,他才问道:“你嫁与何人?”
“梁鸿!”孟敛猜他不认识梁鸿,便解释道:“当初我在山上救你的时候便是得他指路才下了山,也正因他看着我,我才没好意思扔下你,当时我可是很怕麻烦的。”
王楚勉强一笑:“如此说来,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倒是缘分!”
“大概是罢。”
“阿敛,他对你可好?”王楚是极敏锐的,他命人去孟府请人,孟敛却恰巧在孟府,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怎会在娘家?
孟敛心中一颤,面上却笑得欢快,柔声道:“他对我是极好的。”
王楚与她相处甚久,怎会不了解她,见她笑得有些苦涩,自然知她并不幸福,正欲多问,却闻有人禀报前任县令马大人的亲戚求见。王楚有些疑惑,问孟敛,孟敛也不知。王楚想去前厅接见,却又想到前厅并未整理好,便未避讳孟敛,直接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