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丑闻 ...
-
“扶危没有斩了那个擅做主张的什长？”
孟琢光手里捏着亲兵刚刚送来的信笺，点了点头。
他以为叶烨会感到失望，但这位战力最高的同袍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件事我去处理，不要逼她。”
孟琢光动容了，他鼻息变得急促，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
“徽之，你若勉强，我亦可为。”
“本就是我御下不严才犯下的过错，如今事发，岂能让你一力担之？”叶烨的语气变得轻渺，“扶危啊，手还是太软，对准自己人，就握不紧剑了。”
她提剑走出了书房，孟琢光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青色衣衫被风吹起一片衣角，衬得征战沙场的将军身形居然有些清瘦。
第二日，一场震惊革风内外的大案拉开帷幕。
这个案子不仅极快地传遍大街小巷，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远离革风城，驻扎在不周山外围的三百多号人都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为每日戌时的晚课，先生们讲授的内容统一变成此案的始末。
“十一月十三日，第二军军侯简修贤因病回城内疗养，在疗养期间，对邻家十四岁男子产生好感。二月十五日，简修贤在表露心意遭到拒绝后，强迫其与之发生身体关系。受害人于第二天报官，因简修贤身份特殊，维安司将此事移交军部，叶将军批示按法规处置。昨日午时，简修贤已在主街街口认罪，斩首示众。”
小先生的声音很镇定，没有因为谈论的是军部丑闻而泄出别的情绪，也没有对事件双方加入任何主观的描述。
说完后，她示意底下的学生们随意讨论。
“简修贤，既未修身也不贞贤，白费个好名字。”这是林休，一贯的不留情面。
“等等，这个简修贤也是男子吗？”这是一个被大瓜塞懵了，但连主人公基本信息都还不知道的新兵。
“该死！判得好！叶将军英明！”这也是个新兵，估计是叶将军的狂热粉。
还有自以为“聪明”的新兵。
“该让他戴罪立功的呀。军侯是要有腾云境修为吧？这般杀了太过可惜呀！”
“伍长，你怎么看？”顾桨凑过来悄咪咪问道。
济安一开始也被这事弄迷糊了，但反应得很快，“为百姓受屈而斩一大将，足见叶将军治军之严明。传之天下，何人不怵而自省耶？”
晚课是不安排固定位置的，大家跟谁坐一起都随自己心意，新兵老革各坐一边，可谓泾渭分明。
因此在新兵一片热闹的批判声衬托下，老兵们的沉默就显得无比明显。
慢慢的，有人叹了声气。
“简军侯啊，当年……”
顾虑故人已成罪人，这个人犹豫着吞回了话。
可是已有人接过了话头，“当年来援过咱们第三军。就俺这条命，要是没有简军侯来救，早就死在朝廷那群白狗手里了。”
见这两人开了怀念简修贤的口，而且台上的小先生也没有喝止。越来越多的老兵说出自己的看法，主观倾向就很严重。
“简军侯若真想寻个契弟，在第二军还不是随他心意挑选。军中的子弟一个没看上，反为了外头的人干出这等事。”这老革沉吟一下，“我看怪得很。”
“兄所言极是，蹊跷，蹊跷啊。”
一个文吏语气愤愤，“简军侯是为何才去城中养伤的？还不是当年伏击白狗受了重伤，现在旧疾复发才不得不挂职养病。弟不得不发公道语，当初若非简军侯出奇兵断后，如今我等几人生，几人死，尚未可知矣。”
这话一下子就把老革们拉回了人力竭困、徒待穷死之时，简军侯带兵援击、神兵天降的情景。心里的话更是忍不住，全秃噜了出来。
他们心是偏的，感叹气愤着就开始往被害人有罪论上扯，“要我说，不定是谁先上手勾搭的。就凭简军侯的气度人品，那邻家小子见了岂能不动心？不定是军侯不愿，才被人诬告。”
“兄言有理，简军侯修为军阶之高，在哪儿不是天之骄子？若当真被他表露心意，一个黄毛小子怎么可能按耐得住？”
语气越说越肯定，就像已经证实了简修贤是被冤枉的，第二天太阳出来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一举翻案。
这般言之凿凿，要不是济安知道这些说话的人都早在二月初一就入驻了不周山，她还以为是趴简修贤床榻底下听来的呢。
有人开始埋怨叶烨了，“汝等掐指算算，今日十八，昨日行刑，而十六日才报的官，短短一日功夫竟就下了斩首的令！简军侯可是一路跟着杨将军走过来的老人，战功赫赫！叶将军未免太过心狠，只恐寒了我等将士的心肝！”
第三军的特色在此刻终于全部显露出来了，没有跟他们一同刀剑浴血过的将军不可能得到他们的信服，而不是他们信服的将军就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他们在乎的是草莽义气，对军令文书嗤之以鼻。
一个老革嘿嘿冷笑两声，“说不定就是因为简军侯跟过杨将军，叶将军才于一日之内下令斩首。我不怕死！舍了这身剐也敢说！她叶烨是怎么个出身，又是怎么上任将军的，其他人不知，我等投身军伍多年，难道也不知么？！”
这阴谋论着实太过分。
济安冷言反驳，“叶将军之功，光耀五州，显著日月。革风势弱，若无叶将军震慑外敌，兄早为坟冢鬼矣，岂有性命在此讥嘲。”
那人气得不行，转头就要大骂，看见是济安，语气稍稍缓和些，但也带着对新兵那种特有的不屑。
“小扶伍长，你这等年纪知道个什么？那叶烨本只是杨将军的一个……”
济安直接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我年纪再小，也知何为恩义。”
“你——！”
老革霍然起身，手指着济安面门。济安针锋相对，反手抽出佩剑，发出金属特有的冷硬铮铮声。
见动了兵器了，一窝人急忙上来分别拦住，抱腰的抱腰，抢剑的抢剑。好一会儿才终于分开他们，小先生也吓得不轻，直接宣布晚课提前结束。
议论再纷纷扬扬，年轻人再冲突对立，这事到此也就结束了，不管是说案情，还是说济安脑子一热发生的冲突。
第二军被叶烨管得固若金汤，简修贤犯了罪，就该死，没有出现哪个忠臣跑去刑场给他哭灵的事。但也没有因为主将私情问题而连坐部属的道理，所以他手下的一千人打散重编进其它军侯麾下，过渡得很平稳。
而济安这里，事后也没人找上门约架。按第三军不成文的规矩，军士之间发生矛盾很正常，但既然不决定上打斗台按拳头说话，那就不能私下纠结弟兄去找人家寻仇，所以这事就算过了。
已到静营安寝的时辰了，同伍的人都在自己的床铺上打坐。
济安睡在最靠近帐门的床铺，无心修炼，那老革对叶烨言之凿凿的诋毁和叶将军赠剑时血色惨淡的脸在脑中轮流出现。
她固执地想，叶将军是好人，好人不该被人拿剑指着。
一只手悄悄掀起帐帘，深黑色的天上挂着一轮高悬的月亮，明明已经过了十五，但今晚的月亮还是很圆，静静地悬在天际，泻下一泓流水的银光。
雍都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即使已至二月，明见秋书房前的白玉阶仍被薄雪浸出湿漉漉的水痕。
但春夜是美好而静谧的，轻柔的月光拂过栏杆、草木、棋盘，整个宅院都对光洁而神圣的月光敞开怀抱，它却被迫在明见秋的颔下止步，因此显得格外不甘。
明见秋站在书房门口，被月光截作两半，身子被照得纤毫毕现，脸却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晦暗难明，呈现出一种在矛盾中挣扎的美感。
青尚匆匆走来时，落在眼里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记起管事私下里给她的告诫，急忙低下头，以免对主子不敬，“少主。”
呀。
明见秋被惊醒，向外走了一步，月光终于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她身上。
光照澈净的明见秋反倒鲜活起来，那尊冷淡疏离的玉像一下子被打破了。
“青尚啊。有什么事？”
“前日撞车的人找到了，是北军中候虞大人家的三公子，虞弘业。”
说到这，青尚忍不住偷偷去看少主脸色，见少主只是皱皱眉，没有对这个名字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心里居然没来由得雀跃一下。
“属下调查后，确认是当日驾车的青山事先收了虞三公子送来的二百灵石，才刻意控制灵兽与虞三公子在空中相撞。青山已被封了修为关押到柴房，具体如何处置还请少主示下。”
明见秋挺满意，小侍卫这番话条理明晰，看来让她读书是用了功的。
胆子也养出来了，不像之前那样说个什么都要加上似乎、好像、可能、大概，不敢担责怎么成才？
就像看见悉心呵护的小树苗正努力朝着阳光的方向茁壮成长，着实令人心喜。
明见秋想着要给小侍卫更多点表现机会，笑着问道：“那虞三公子为何要撞我的车？问出来了吗？青山若现在不说，便还是由你去问。”
青尚脸上露出个怪样，“问出来了，虞三公子心慕您，想借此机会与您结交。”
明见秋：？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丑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