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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狩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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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好箭法!我们都还没看清呢。”
一只疾跑的白兔子被射中腹部,在雪地上抽搐两下,便断了气。苏狄飞快地蹿出去拎起兔子,提起兔子的长耳朵向济安的方向挥了挥,血斑斑点点落在他手背上。
“回来回来。”济安将长弓负在身后,招手道,“就你动作快。”
一个人凑到济安身边,“扶伍长箭法高明,开了个好彩头啊。”
济安眉心动了动,接过苏狄拎回来的野兔放进背囊,不露声色道:“王什长谬赞,也就是大家让着我,否则区区一只兔子,无论谁出手,岂有射不中的道理?”
按常理来说,冬天是很少有野兽出没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的冬天,动物们好像尤为活跃。像刚才那样,刚出军营就碰见一只野兔,可不常见。
行队分为五列,各什长在自己那一列领路。济安的队伍只有五人,干脆走在队列前方的最左侧。所以其实刚才那只兔子的归属权理所当然就是属于五个什长和济安的,只是他们在争夺面前,都不约而同让了出来罢了。
济安身侧正是一个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深深浅浅划伤的什长。
“张什长,您看哪儿是打猎的好去处?”
张什长态度不冷不热,“伍长有什么要求?”
“在不周山外围,平日人很少的地方。凡兽多,开了灵智的妖兽地盘咱不去。”
“昌流谷,水草丰盛,有很多野鸡兔子。”顿了顿,想起济安的要求,他笨拙地补充道,“环境真的不错,但是灵气稀薄,妖兽看不上。”
王什长冷不丁插话道:“老张,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扶伍长吧?”他噙着笑,眉目间有一股机灵劲,“一个小山谷有什么好玩的,搂搂草打兔子,白瞎咱们这五十多号人了。不如去羖阳坡,那儿熊瞎子可多了,保管玩得尽兴。”
济安有些在意地去看张什长,被这么不客气地插话,他居然一点不反抗,只是一声不吭闷头走路。
难怪虽然是第一个整顿好队伍来到石豹帐前待令的,却没见石豹有多重视亲近。
“王什长说的有理。”插话的人显出喜色,济安手扶着剑,“但咱们是来给小狼捕牙祭的,还是多猎点体型小的回去为好。先去昌流谷,猎足山雉野兔再说。”
王什长大概就是这五个什长中最伶俐的那个了,他也是清早点兵时唯一一个敢在石豹跟前凑趣打听下要去做什么的人。他这会儿自觉被下了面子,面上虽还强撑着,却不能再嬉笑自若了。而张什长,就像身处在一群围着主人撒欢的小狗儿中的老黄牛,善勤勤恳恳,更善沉默寡言。
五十人,五个什长,他们俩似乎就是默认的两派领头。这两位沉默,连带着整个队伍都在一片寂静中行军。
绕过校场,第一脚踏上山道时,天色从乌灰变得透澈。
赵三天生没心没肺,一点儿没被队伍诡异的气氛影响,抬头看了眼天,笑呵呵跟济安说:“头儿,今天是不是停雪啦?还真是打猎的好日子,老天爷都顺着咱们。”
“嗯。”济安手指随意地敲着剑柄,“是个一帆风顺的好兆头。”
“那当然。”
顾桨、苏狄都笑起来,只有林休面有忧色。
济安转头看向他们,弯了弯眼睛。
训练有素的修士军队对上未开灵智的野兽,那血腥场面只能说,猎杀时刻开始。
在简单下达分散作战的命令后,济安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出四里地,纵身跃上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杉,定神观察远处的雪地,缓缓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她膂力极强,搭弓挽弦,弓似满月,箭支急射出去,弓弦还在微微颤动时,箭头已经射穿一只山雉的翅膀,将它死死定在地上。
这会儿军士们也散得差不多了,说实话,比起繁重无聊的训练,打猎明显更讨军士的欢心。
济安足尖落地,轻飘飘似秋日落叶。走过去查看山雉,它还没死,躺在雪地里,咕咕地嘶叫着。因为箭枝没有贯穿翅膀,堵住了伤口,所以流血不多,只有雪地上的零星几滴。
济安自言自语,“可怜。”
身后传来恭敬的一声,“伍长。”
“林休?”济安头也没回,仍然蹲着身,快速地拔出箭枝,替山雉止血。
“翅膀看样子骨折了,只撒止血粉可能不够。”
“是啊,只止血是不行的。”
林休垂下眼,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说:“我观王陇神色有异,担心他对伍长不利。”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济安摸了摸山雉背上的翎羽,安抚住不停打颤的山鸡。
血止住了,山雉尝试着走了几下,雪地印出几朵梅花,又歪过豆大的小黑眼睛看向济安。见这人只是含笑看着它,连忙扑腾着脚飞速离开,跑着跑着脚一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它一定恨爹娘当初少生了两条腿。”济安感慨道。
林休不赞同道:“伍长若是不想救,就该直接杀了它带回去炖肉。若是想救,就该给它把翅膀的伤治好。这样放这只鸡回去,它迟早也会死的。”
济安一脸认真,“除了得道飞升,无相境修士也不过一万年寿命,我们早晚都会死的。”
林休气急,大力甩了下袖子。
“欸!别甩。这衣服可不是什么好料子做的,你别把袖子弄烂了。”
林休反唇相讥,“这是入伍时候发的!”
“对啊,所以不是什么好料子嘛。”
林休语噎,整个人那股聪明劲儿一下子没了,变得呆呆的,僵硬的气氛倒软和了不少。
“我过来是跟你说个事。”林休强作镇定,“我听到王陇在跟他那一什的人骂你,你要小心。”
“小人罢了,无需在意。”
见林休蹙着眉不赞同,济安笑道:“多谢你来告知我。那王陇境界虚浮,不是在战场生死历练中打出来的战将。他能做什长,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逢迎上官。这样的人,若是我落魄,他是必要来踩一脚的,但我得了石百将的军令外出狩猎,他绝无那胆量动我。”
林休硬邦邦地甩了句,“上官宠爱佞幸小人,致使无才之人得登高位,难道就没有过错吗?”
济安讶异地看着他。
如果是她坐到了高位,会希望她的僚属是什么样子?
忠诚,正直,无私,勇敢,聪慧,和善百姓,不贪污,不行贿,不拉帮结派,以革风的信仰为信仰,以革风的意志为意志。
这当然是最好的。
但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
是人就会有私欲,就算一开始没有,在拥有了亲朋、僚属、徒弟子孙和可以任意驱使的权力之后,也一定会有的。
济安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下属才不配位,上官是一定有罪过的。”
林休整个人抽搐了一下,他眼前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是——至少名义上是——第三军的一名伍长。这军阶不过是刚刚脱离了普通军士的范畴,人微言轻到石胆升帐议事甚至不会有她一个帐外听候的位置。而这句话,若被有心人听到,轻而易举便可上升为济安对石胆、对第三军、对军部的不满。
……但她是景南的弟子,她有不满的底气。
刚滚烫起来的心一瞬间冷静下来,林休点点头,“那我就走了。”
济安搭上他的肩,笑眯眯说道:“别走了,到集队时间了。”
她抽出一支箭,在箭头上燃起火,仰起弓向天空直直射出。箭枝上覆着她的灵力,到达最高点时轰然炸开,传出极响极远的清鸣声。
林休盯着炸开后洋洋洒洒四散的火星,它们都在离地四丈的高度消弭。
这对灵气的掌控力……
“怎么样,漂不漂亮?像焰火吧?”济安得意道,“这是我发明的,哄小孩子可管用了。”
“还有,我给那只山雉喂了半颗丹药,翅膀治好了的。”
大家都知道分寸,没有跑太远,不过一刻钟便到齐了。收获都挺丰盛,所有人的背囊都沉甸甸的,血浸湿了布料,滴滴答答流在地上,这一片雪坡几乎成了血坡。这是凡人猎户口口相传的大忌讳,因为腥血会引来危险的猛兽,但这里没有人在乎这个,甚至他们都期待着来个大家伙炫耀武功。
济安站在队列面前,正对着所有军士,因此看清了他们兴奋的神色和有些人脸上见了血的抓伤。
她伸出右手,遥遥指着北方,“六十里外有虎啸声,我们去猎虎。我在石百将眼皮底下把你们全乎着带出来,回去若是有哪个断了胳膊瘸了腿,我抬了那人的担架去石百将面前请罪。谁要是觉得这是个练身手的好机会,不用灵气,要拿老虎试试自己的武技,那现在就不用去了,大伙儿陪着你一起打道回府,知道了吗!”
军士都用手扣上剑柄,发出清脆的碰击音,声如雷震,“知道了!”
“张什长、叶什长、田什长、陈什长、王什长,报你们什中各境界的人有多少,有谁具特异天赋。”
“生初境七人,琴心境三人。崔志,生初境,有短暂飞行天赋,时长为三刻钟。”
“生初境九人,琴心境一人。无特异天赋。”
“生初境八人,琴心境二人。无特异天赋。”
“生初境十人,无琴心境。无特异天赋。”
“生初境九人,琴心境一人。颜姝,琴心境,天生经脉粗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