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宁柔行

5、第 5 章

　　回到家，不仅陈子捷消失了，连婆婆也不在。打开手机才想起自己加班时习惯性设置了静音，但因为刚才碰到严栩，忘了调回来，所以错过了这些消息。

　　婆婆留言说回村里去帮忙给一个远亲料理后事，可能顺带小住些日子，让我照顾好自己。

　　何惧给我发消息问离婚律师的事进展如何，她还顺带提了一嘴任为山，问我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给手机充上电，立刻回她：

　　——靠谱！

　　陈子捷给我发来了应酬照，我懒得看。丢了手机去洗头洗澡，想起刚才严栩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刚洗好正擦头发，何惧回了我消息。

　　——你去哪儿了？半天不理我。

　　——加班啊！

　　我一边跟何惧卖惨，一边打开电视。一个人在家，没点声响，总是怕怕的。

　　——有个八卦你听不听？

　　——什么八卦？？？

　　——快睡吧孕妇，明天再聊。

　　——唐歆！！！

　　终于整理完毕，我躺上床，把今天跟严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何惧说了。

　　何惧一听立马又来劲了，嗷嗷直叫要看看严栩长什么样子。

　　正此时，任为山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我到家了。

　　我原本在跟何惧语音通话，点开这条消息整个人愣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

　　“唐歆，你干嘛啦？干嘛不说话？”

　　“没……”

　　慌乱片刻，我对何惧说，“时间不早了，你还是休息吧。”

　　“可我真的很好奇！！！”

　　“好奇也没用，我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好吧。那我睡啦。”

　　何惧刚挂断，任为山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睡了吗？

　　我皱眉，将手机扔一旁不打算回。就当我睡了吧。

　　结婚之后，我基本很少跟以前的异性朋友来往了，现在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自我性别隔离。

　　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觉得额上冰凉冰凉的，一个激灵睁开眼，浓烈的酒味布满整个房间，陈子捷就侧着身子撑在旁边凝视着我。

　　幸好我睡觉有开夜灯的习惯，不然都要抽出枕头底下的水果刀把陈子捷给捅了！

　　见我醒了，他俯身下来要亲吻我，被我推开。

　　“为什么躲我？”

　　陈子捷抓过我两只手将我按在床上。他的面目此刻看上去有些狰狞，我不安地转过脸去，泪水决堤。

　　“唐歆，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很少直接叫我的名字。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手腕上一松，陈子捷颓然倒在床上。他重新抓紧我的手，牵放在自己心口处。

　　“我真的压力好大，每天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妈总说我娶到你是福气，要好好对你，让你过好日子。可是唐歆……你知道吗？自从我买了这该死的房子之后！我一天都没有睡好过！”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一定要我在S市买房呢？你的虚荣心让我们背上好几百万的房贷，我根本还不起！”

　　陈子捷喋喋不休说着，我静静听他诉苦，并未安慰，亦无反驳。

　　我不懂他压力大什么。他父亲经济条件很不错，虽然与婆婆离婚了，却是愿意为他买这套婚房的。是他自己拧巴着不肯要，结果还不是他父亲偷偷塞钱给婆婆付的首付。

　　人都山穷水尽了，何苦讲究什么脸面，我向来觉得他那可怜的自尊一无是处。

　　“唐歆，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现在你连听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他不自觉捏紧了我的手，我吃痛叫了一声，奋力将手抽出。

　　真是忍不了一点。

　　“陈子捷我拜托你，停止跟你爸无意义的斗争行不行？你就去他的公司上班又怎么了？好歹有口饭吃不是？”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拿起遥控将灯全部打开，抓了梳妆台上的小分镜抵在他面前让他看。

　　胡子拉碴，衣衫不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夜总会而不是他的家！

　　“哼……”陈子捷自嘲一笑，突然坐直了，对上我的眼睛，那里面藏有不肯掉下的眼泪。

　　“当年你跟我结婚，什么都不要，是不是就在赌。赌有一天……我会向我爸低头。”

　　他的泪水默默留下，双唇颤抖着，看上去已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失望地收回了手，从床上下来，背过身去抽泣。如果我真的贪慕虚荣，早就去找他父亲寻求帮助了，又何苦死撑着一个人还房贷呢？

　　况且我与他在一起时，是他一穷二白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父亲的情况，他当时说父亲死了，我还当真了。

　　“就当我是这样。就当我是吧。”我闭上眼睛，泪水控制不住地流，鼻腔很快被堵死，“子捷，我们离婚！”

　　终于还是由我亲口说出了这句话，然而我是没有勇气听他答应与否的，我说完直接跑到隔壁房间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只不过我一个人又干坐一夜而已。清晨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陈子捷又消失了，卧室里有一份离婚协议，上面已经签上他的名。

　　我颤抖着手，拿起协议想细看条款，却发现泪水一刹那模糊了双眼。

　　不能自己看。

　　还是让懂的人代劳吧。

　　把协议书拍照传给了任为山，没过几分钟，他很快回复。

　　——房子车子都归你，存款么，按照你说的情况，他的那点可以忽略不计。

　　——这相当于他净身出户了！抓紧时间办离婚吧！

　　我张了张嘴，一股咸涩味，不堪言表。

　　打电话给丹妮姐请了假，她听出我声调不对，也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是我直截了当，说我要离婚，所以需要请个长假。

　　“唐歆，加油。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call我，anything！”

　　丹妮姐的话总是带着种奇怪的温暖。以前我还觉得她压榨我，可想想，要是没有她，估计都不会产生我这个岗位。现在我要请假，她二话不说就答应，我实在欠她一个非常大的人情。

　　随意整理几件贴身衣物，我拉着行李箱出了门。刚出电梯，在楼道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玻璃门上。

　　严栩。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绕过他往另一个侧门走去，被他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飞过来拦住去向。

　　“你究竟要干嘛？”

　　“去哪儿？我送你。”他微微笑，完全无视我的臭脸。

　　“不需要你送。”

　　“那我派人送你。”

　　“不用。”

　　“给你叫车。”

　　我抬眼瞪他，二话不说抽出手机拨打了110，他立刻抢过我的手机掐了电话。

　　“你脾气是真差啊！还在生气呢？”

　　严栩戴上墨镜，一路垂头丧气的跟在我身旁。他几度欲开口跟我说话，却一直找不到时机，最后只能目送我坐上的士远去。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缠着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杀猪盘了。

　　可是我已经这么可怜了，现在一个人背着房贷，工资还完房贷也只是勉强够自己日常花销。

　　难道要启动一直存着的生育钱吗？

　　乱七八糟的想着事，电话突然响起，是我妈。

　　“喂，唐歆，你手头还有没有闲钱？再给我五万吧，上次那些不够。”

　　“五万？我没有这么多！”

　　开口闭口就是钱，这么多年了，她真的每次都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精准插刀。

　　“五万都没存有？你开什么玩笑呢唐歆，你钱都花哪里去了！小礼在国外读书呢，你作为姐姐也不能一点儿忙都不帮吧！”

　　“喂，说话呀……”

　　“你这，你不能每次跟妈妈讲话都这样啊！唐歆！快点说句话……”

　　我在等她掐断电话，但这一次她絮叨了很久，就是不挂。于是我自己主动挂断了电话，并把我妈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我就知道，又是唐礼的事。我这个弟弟不学无术，掏空了家底去留学，真不知道父母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师傅，不去高铁站了，去迎旺新区。”我对司机说道。

　　*

　　何惧跟她老公一起在小区门口等着我，她老公明天要出差，一去估计又是大半月，我想赖多久就赖多久。

　　我没见过几次她老公，因为他经常出差，基本见不到。不过今天一见面，他朝我憨憨一笑，常规问候几句之后，就提着我的行李箱走前面去了。

　　“他是不是比上次又胖了一些？”何惧凑到我耳旁问。

　　“好像是。”我皱眉，“你说人打呼噜是不是跟胖瘦有关系？”

　　“那可不！”何惧撇撇嘴，似乎有些委屈，她特意放慢了脚步，“上次去医院，医生让他减肥，他一点行动也没有。我怀宝宝了，他也不想想自己晚上会不会吵到我，影响我休息。”

　　“可能男的都这样吧。”

　　陈子捷不也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什么么。我调侃道：“至少你老公不会出轨。”

　　提到这点，何惧也难得自信一笑。但很快她又拉起我的手说，“其实也不是所有男的都这样。”

　　“你想说什么？”

　　我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却猜不透她的动机何在。

　　“嗯……没什么！”

　　何惧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拉着我又恢复了正常的行走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