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宁柔行

4、第 4 章

　　我正想说些什么，何惧起身拉着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她吐了吐舌头，“先说昂，不准跟我吵架。就算生气，也要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准妈妈，你一大早登门拜访，我哪儿敢再生你的气。”我说。

　　“那就行。”何惧点点头。

　　“但是任为山怎么来了？年初见过他一次，这会儿怎么突然出现……你把他拉来干嘛？”

　　“你忘啦，他可是律师。你需要他！”

　　我摇头笑，伸出手指戳何惧的脑门。

　　“他，曾经，是——律师。”

　　“但是……”何惧还想说什么，她老公打电话来催，于是这谈了一半的悄悄话被迫作停。

　　我才知道原来她今天要去产检，老公在排队呢，这厮居然从医院溜出来，让任为山偷偷载她过来！

　　我送何惧下楼，她边走路，一边噼里啪啦解释一堆。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独自懊恼昨天不该把情绪发泄在她身上。但替她开了车门，目送她远去，我也无法开口道歉。

　　嘴硬不愿意认错是我唯一一直想改正，却无法改正的缺点。

　　回到家里，才发现那位“不速之客”已经横在沙发上与周公会面了。我上前拍拍沙发，“醒醒醒醒！”

　　任为山赫然睁开了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一看就是熬夜没睡。他如大梦初醒般，愣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情夫上家里来了。

　　我一拳砸在了他肩上，这回他直接坐了起来，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道：“听说你要离婚。”

　　这个何惧！

　　我咬牙点了点头。

　　任为山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可爱，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

　　“我有个前同事，专门做这方面的。找个时间，我可以给你搭线。”

　　“你不会就为这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吧？”

　　“是啊。”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不能吧……这种事推个名片不就得了。不需要特意跑回来。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哦，我知道了，你是回来相亲！”

　　“唐歆。注意你的言辞。”他起身，非常快速地扫了一眼我的家，而后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神看向我：“难道我就不能特意为你做些什么？”

　　任为山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相亲。但他总说话藏一半，我才不信他真的为我这个朋友回来。

　　婆婆出门买菜回来，见何惧走了，便热情招呼任为山留下吃饭。他倒也不客气，吃完饭还找个借口把我拉出去。

　　“还没睡午觉，你非得现在拉我出来见你同事？”

　　“是前同事。”他漂亮的眼睛向下一瞥，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好好好。”我举手投降。

　　“看你好像不太愿意见他的样子。哎，要不然这样好了，我自己跟他见面，你跑路吧。”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行吧。”我双手一摊，“随便。”

　　既然他愿意倾囊相助，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推却。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位传说中的前同事并没有露面，只是派了他的美女助理来跟我沟通。

　　有任为山在，一切都变得顺利了起来，我突然对让陈子捷净身出户这个方案有了很大自信。如果说爱的反面是恨，那么我是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恨这个浪费了我七年青春的男人。因为我怕自己一松懈，一心软，就又被他迷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丹妮姐打电话催我去公司加班，说有份稿子不能用，因为上头临时换人了，要求重新写一份。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心中也有火，但只能闷在胸口疼死自己。

　　任为山下午就火急火燎去机场了，要赶回北京，也是被一通电话催走的。

　　身在这个时代，我们不过都是一颗平凡的螺丝钉。当然，某些人可能不是。

　　至少严栩不包含在这里面。

　　我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稿件来回修改了五六遍才勉强通过。正在座位上舒展腰肢，一抬头门口冷不丁站个人，吓了我一跳。

　　“晚上早。”严栩打了个响指。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黑盒，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

　　反正总不能是吃的吧。

　　“你怎么进来的。”

　　我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幸好没人，不然我怎么也说不清了。

　　奇怪，我又没做亏心事，怎么有种自己在会见情夫的错觉。

　　我摆正了身子，正视俯下身来与我对望的严栩，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只能尴尬收身，将盒子往我面前一推，反朝我挑眉一笑。

　　我才不接。

　　我将东西都收进包里，起身把椅子推到桌下，“你走不走？我要关门了。”

　　他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有够固执。”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利落关了电源，四周一片漆黑，正要锁门之际，被一只手伸出来拦住。

　　严栩从门缝挤出来，表情失控，脸上五官乱飞，咬牙切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哼笑一声，锁上门，自顾自往前走去。本来也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真怕了。

　　“不是，我们就不能交个朋友吗？”严栩快速跟在我身侧，开始喋喋不休，“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

　　我按了电梯，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不良信息。

　　这里有监控，还是出了大门再说吧。

　　严栩显然着急了，跟了我一路，直到到了公交站点，我才稍稍凑到他耳旁，煞有其事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在完成主人给你的什么任务？”

　　他手里本来拿着手机在回复消息，一听到这句话，转过头十分惊恐地看着我。

　　末班公交到了，我抬腿跨上。到后面找了个空位坐下，严栩在我前面坐下，转身一巴掌呼在了我的脑门上。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呢！”

　　我摊手，“不然？”

　　严栩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窗外。他长吁一口气，再次转身，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夫之妇，行不行？”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稍稍调整了坐姿。我急忙提前下车，这人可丢不起！

　　严栩也跟着下来，我顿住脚步，指着他呵斥了一句：“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了！”

　　“唐歆！”

　　他拦在我面前，英气的双眉皱巴成一团，“你真不记得我了吗？2015年7月，什刹海，你用包上的装饰丝带，给一个手受伤了的路人包扎。”

　　“哈？”我愣住，双眼放大了一倍。

　　这是什么戏码，纯爱？

　　2015我正在念大学，去北京游玩，是暑期和何惧一起去找任为山玩，当时任在北京念书。

　　他说的这个事，我印象里好像是有发生过。但是这个路人，我真的不记得了什么样子了，没什么记忆点。我是个超级颜控，如果他长成严栩这样，我不可能不记得……

　　严栩说是他，我无法理解。

　　“喂。”

　　严栩摇摇我的肩膀，“下雨了，你大脑宕机了么？”

　　我回过神来。

　　“就不能相信我一次，要想那么久？”

　　他不满地拿起手机找人来接。不一会儿，一辆深蓝色法拉利靠边停下，后边还尾随一辆豪车也跟着停下。

　　一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长发女孩朝严栩走来。这真是一个典型的中式美人，面色红润，双目含情。

　　还未走近，她便将钥匙往严栩这边扔过来。

　　“下次再让我送东西要收费哦！”女孩甜甜一笑。

　　严栩抓住钥匙，也勾唇一笑，“谢啦！”

　　“我朋友。”他向我介绍。

　　女孩朝我点点头，没过多停留，片刻后就钻进捷豹里疾驰而去。

　　严栩目送她离去，正要说话，我忽然开口道：“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美人了，果然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虽然穿着简单，一眼就看出来和我们这种平民完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严栩笑问。

　　雨点啪嗒啪嗒落在我的头上，不等我回答，严栩就把我拉进了车里。

　　“她的状态很松弛。”我补上这句话。

　　“不懂。”严栩没当一回事，边开车边继续将话题引回我身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我结婚了。”

　　“我知道啊。”

　　“在你看来，喜欢一个人，可以罔顾道德与法律吗？”

　　“嗐。”严栩将车子停进路边一个酒店，“我也不是不能等。不然，你跟他离婚。不过最好快点，这个月吧，跟他离了。”

　　“然后呢？你娶我吗？”

　　“……”

　　看吧，这就是男人。

　　我手触到车门那一刻，严栩落锁。他冷下脸色来，沉默了许久才看向我，“以我的家庭情况，你想跟我结婚，不现实。但是谈恋爱的话，不管你要什么，车、珠宝、房子，甚至你想开公司，我也可以给你办到。”

　　“只是唯独娶你这件事，我确实做不到。”

　　他这话听上去可真实诚。

　　一个如此纯情的男人，可以为一个多年前遇到的女人念念不忘。以他的财力和人脉，竟然在她结婚之后，发现丈夫出轨了，对爱情心灰意冷，这么恰当的时间点才突然出现。

　　骗鬼呢吧！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栩，有些好奇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整过容？”

　　“我！的！天！”

　　严栩崩溃了。他的表情逐渐痛苦起来。

　　我乐了，双手环胸，看着他继续问：“哪家医院做的，让我这个小屁民开开眼。能做得这么好……”

　　“闭嘴！”

　　严栩打掉我扯着他眼皮的手，气道：“你下车！”

　　我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