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深处》鱼芋

12、第十二回 番外·阿姗

　　格格问我，若是六阿哥执意不肯娶，我会怎样？我说，那奴婢就去死。

　　格格显然被我说到做到的表情吓坏了，忙笑着跟我保证这事儿她一定办成。

　　我没再看格格的眼睛，因为我……心里有愧。

　　头一次随格格去看六福晋的时候，我从茶水间添茶出来，不经意听到了六阿哥和七阿哥在当院的对话。

　　原来六福晋一直知道六爷对格格的心意，那个孩子消耗了她太多了心力，自怕是以后再不能服侍六爷了，于是劝六爷向大汗把格格求了来，她甘居侧室，奉格格为嫡福晋。

　　如此便有了后来六爷在早朝上跟大汗郑重求亲，一半出于对格格的情，一半出于对六福晋的情，两厢合成六爷的一颗心，没想到，却被格格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晚六爷喝得大醉，他问我，伊仁为什么不明白我的心呢？

　　我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又干了一碗酒，问我，难道我就这样不堪？不值得她托付一生？

　　我的心被狠狠掐了一把，却仍是沉默。那一刻我有些恨格格，为什么要伤害像六爷这样的好人？她明明可以轻易得到我敢想而不敢求的人，为什么还要满不在乎地丢开？格格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缓缓蹲下，仰头注视着六爷红得发紫的脸孔，手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手指不住地发抖，这是我埋藏了五年的心愿啊……

　　打八岁起跟着格格，亲眼看着这些年来六爷对格格一点一滴的用心，这些用心没有打动格格，却深深地触动了我，无数次看到六爷看着格格的背影无奈而疼惜的笑，我便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告诉他，真正想对你好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只是个丫鬟，格格待我宽和亲切，如自家姐妹，我怎能抢走她的幸福？

　　一直忍住不说，只是不时地提醒格格六爷对她的用心良苦，每每这时格格就会反过来拿我打趣，我笑而不答，心里却是满足的，哪怕是被这样调笑着，只要能和他联系在一起，我也是满心欢喜。

　　六爷微微睁眼和我对视，我瞬间有些顾虑，但终是不舍得挪开视线。他的灼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放在唇上细细亲吻，呢喃着，伊仁，伊仁，不要如此狠心，给我个机会，伊仁……

　　胸口闷疼，却带着丝甜蜜，虽然此刻他把我当做别人，但至少他的温度这样清晰地传递给我，他的软语温存只让我一人听见，他的伤痛在我面前展露无遗。

　　我想，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反复告诉自己这是格格不要的，这是格格不要的，是格格不要的……

　　他的嘴唇微凉、柔软，让我痴恋。

　　一颗颗解开他的纽襻，然后引着他的手解开我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不后悔，哪怕只这一次，阿姗死而无憾。

　　我感受得到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炽热的疯狂，我闭着眼、咬着唇，忍住钻心的疼痛，任凭他在我的身上寻找别人的气息……

　　不是存心在格格面前扮演一个受害者，所以当郂佳告诉我格格气冲冲地去六爷府上替我出头的时候，一股一直压抑的愧疚涌来。可我没勇气承认我扯了谎，不甘心放弃触手可及的幸福，只要格格相信是六爷酒后乱性，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帮我，因为她善良、仗义，而且，没有心机。

　　虽然自那日起六爷对我避而不见，但是我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只差格格向大汗求个指婚的旨意，我便可以完成夙愿。

　　我日日扮得哀怨不已，心里却不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又怎会等不及这一时半会？可这十来天总觉得头重脚轻，困又睡不着，饿又吃不下，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生怕这是老天对我的报复。于是我强迫自己多睡、多吃，不去想这件事的对错，心愿将了，若是有错，我愿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