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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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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策同慧明大师往正殿走的路上,远远就看见沈清嘉,稍稍留心了当下的状况。
他耳力极好,听了几句已经搞清楚事情的起末。来不及同慧明大师打一声招呼,直接上前管了这闲事。
沈清嘉见到赵承策也愣了一瞬,随之立马乖觉得装作不认识。
沈琼茵原本正着恼,深恨这人不问自来,替沈清嘉解围,坏了她们的好事。一转头看见赵承策的脸,顿时什么都忘了,脑海里只蹦出,“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霞映澄塘,兰生幽谷”,末了暗叹一句,这天底下竟有长相如此好看的男子。
沈琼茵羞怯的垂下头,一言不发,已然忘了要找眼前这人算账的事
沈夫人比沈琼茵看的深得多,她并没有被一张好看的脸迷惑,反倒暗中观察起赵承策的穿着。
他穿着圆领襕袍,织花缎的料子,虽然贵重,但富贵人家也不是穿不起。重要的是他腰上系的腰带是缂丝腰带。
缂丝历来有“织中之圣”和“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制作繁杂,以蚕丝为原料,采用“通经断纬”的绣法,花纹图案像镂刻一样,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这种东西轻易得不到,多为赏赐之物,即便沈府得了几寸缂丝,那也是要好供起来的。沈夫人心知此人来历不凡,又看到他腰间悬的玉佩,乃是水头极好的羊脂白玉,加之慧明大师对他也极为客气,心下了然,这人只怕身份贵重。
虽不知这个贵公子何以心血来潮,要替沈清嘉解围,但不管但无论如何,今日陷害沈清嘉的谋算,只怕成不了了。
沈夫人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心里如何不爽面上也不显分毫,反而客气的请慧明大师解这一签。
慧明大师接过签文,细细琢磨了一会,神秘莫测的开口说了十六个字:“张琴待月,月到中天;时不可失,触事成春。”
慧明大师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才问沈清嘉说:“不知这位女施主要求什么呀?”
沈清嘉环顾了四周,方才说道:“我心中有一夙愿,不知何时能得偿。”
沈清嘉心里想的当然是报仇。
赵承策听了此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清嘉,想起刚刚自己抽此签时,慧明大师说的是:一去中阻,云雾不开,且自宽怀,善缘无碍。
他问的是姻缘。
当然了,赵承策对自己说,我只是人生圆满,别无所求,所以才随便问了句姻缘。
慧明大师点点头,劝导:“女施主切莫执念太深,当结善缘,如此,心愿可偿。”
沈清嘉虽一向不信神佛,但这个慧明大师解了自己的困境,又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期盼,心下倒也有几分感激。
沈夫人冷眼旁观,见签文终于解完之后,谢过慧明大师,这才与赵承策攀谈起来:“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今日可帮了大忙了,改日定要向贵府致谢才是。”
沈琼茵就不用说,全程关注着赵承策,听母亲此言,连忙点头。
赵承策行了个礼,非常客气的说:“晚辈宁国公府赵承策。”
沈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客气的同赵承策打交道,说:“许多年前,我去宁国公府做客,也是曾见过公子的,那时公子还不过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也一表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国家栋梁了!”
赵承策连忙推辞:“不敢当,夫人谬赞。我还有点事情在身,不能奉陪。”还非常客气的询问,“是否需要我护送沈夫人回去?”
沈夫人当然拒绝了,连忙说:“我们这些女眷左不过也就是些斋戒祈福的小事,你若有正事,赶紧去忙吧。”
赵承策于是告辞,同慧明大师一道走了。
沈夫人同沈琼茵两个都目不转睛的注视他的离去。沈清嘉心里好笑,沈夫人见人下菜碟儿的本事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怎么着?难不成她还想让沈琼茵嫁公府的公子?
她看了眼赵承策的背影,觉得,她还欠他一个道谢。
午后,沈清嘉早早向慧明大师打听了赵承策的行踪,一路寻摸到了广济寺后山的紫竹林。
赵承策果然在此,广济寺很大,景致不错的地方也颇多。慧明大师只给了一句,那位施主仿佛是向后山去了。沈清嘉头疼了好一阵儿,纠结了一会儿,想,赵承策那样冷冰冰的人,想必会选择紫竹林这样冷僻又清静的地儿。
还好她没猜错,赵承策这会儿果然在紫竹林最负盛名的翼然亭里摆了棋盘,自顾自的弈棋。
沈清嘉十分不见外的坐在赵承策的对面,笑意盈盈:“真巧,不想在这儿又遇见了公子。”
赵承策瞅了她一眼,不搭话。
沈清嘉也不嫌尴尬,继续说:“先前真是多谢公子了,若不是公子,只怕今日我就要被扣上天煞孤星的帽子,小女子深感谢意。”说着起身福了福身,眼波流转的看向赵承策。
赵承策心里不淡定了,他摩挲着棋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手帮她。
是,她被嫡母陷害,马上就有声名尽毁的风险,可这跟他赵承策有什么干系。天底下朝不保夕,处于生死关头的可怜人海了去了。他前些年在军队时更是看多了人间惨剧,心肠早就硬了,他自问没有慈悲济世的菩萨心肠,可偏偏出手救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甚至出手时丝毫不加犹豫。
他叹了口气,把心中异样感压下去,神色如常的继续破解残局。
沈清嘉仍不气馁,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公子怎么也来了广济寺呢?”
赵承策为什么会在广济寺,那真是说来话长!
前一段时间,照雪突然在大街上发狂,此事让他殊为在意。目前查到的结果让他更是意外。
亲卫告诉他,兽医已经检查过照雪,并没有发现问题,怀疑照雪可能不习惯大街上热闹的场景,有些受惊,所以才发狂。
赵承策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谨慎起见,还是亲自去了马厩查看一番。
不料,他在照雪没吃完的草料中发现了昙叶莲的根茎。赵承策不通医术,可昙叶莲他碰巧知道,这是西域的物种,中原及其罕见,他还是以前在西北驻军,才知道当地的大夫在遇到伤势过重无法救治的病人时,会开这味药,让他们在等死的过程中没那么痛苦。
昙叶莲不算毒药,但服之会让人沉醉在虚假的幻觉里,忘记痛苦,长久食用则会伤害脑子,使人痴傻。可他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对马匹是否会有影响,也不知道在中原哪里可以找到这种东西,所以,他来广济寺找慧明大师,慧明大师博古通今,对西域的文化知之甚详,还同西域的僧人有接触,或许会有线索。
但是这些,他显然不会同沈清嘉说。一抹幽幽的暗香钻入肺腑,赵承策愈发心绪不宁。
对面的佳人怀着无限的耐心,誓要将瞧上的猎物拉入陷阱,沈清嘉端详这起这局棋,忽而惊喜的叫出了声:“哎呀,这局残棋我曾见过。下一步,该是下这里。”说着伸出食指指向了棋盘中的一格,好巧不巧,赵承策正要往这个位子落子,他略粗糙的指尖一下子同沈清嘉细腻温热的食指碰在一起。
赵承策有些慌了神,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向沈清嘉,却见对方仿若无事的看着他,眸中还有几丝不解。
赵承策慌乱的错开手,宽大的衣袖一下掀翻了桌案上摆着的滚烫茶盏,冒着热气的茶水霎时淌了他一身,手背上也溅了不少,立马红了起来。
沈清嘉着急的走到他面前,抽出帕子,细细的为他擦拭,眼中的关切溢于言表:“公子,你没事吧?”沈清嘉抬头询问他,忽然间展露笑颜,清丽若三春之桃。
赵承策自己不知道,自己深邃明亮的眼眸深处满满都是沈清嘉的身影,可,沈清嘉看见了,她发现这一秘密的那刻,先前从容面孔下掩藏的忐忑羞涩,惴惴不安此刻都消散如烟。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明白赵承策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抗拒自己,她前所未有的确信,这局男女之间的博弈,她未必会输。
沈清嘉自以为看透了这个男人,此刻决定更进一步。她握住赵承策的手,细致地处理了伤口,还不忘轻轻吹了口气,然后用帕子系好伤口。
赵承策刀枪箭雨里走过,哪会把这点伤口放在眼里。沈清嘉离他近了,他整个人被那种似有若无的幽香环绕,偏偏沈清嘉手上还不老实,温热细腻的手指在他的手上动来动去,羽毛一般,勾的人心头发痒。
他感受着沈清嘉似有若无的勾引,一会儿觉得身在云端,一时又觉得身受火烹油煎。
他审视着沈清嘉,见她又留了条帕子在自己手上,又笑意盈盈的同自己说话,不由得联想到不久之前,她让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进自己的闺房,随随便便给了帕子,让他转交别人,她跟王璟笑谈,也是这般言笑晏晏。她随便对什么男人都这样吗?
赵承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冷哼一声,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不屑道:“你就是这般小意殷勤,让王璟为你神魂颠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