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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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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明月也不吝啬在落霞院洒下清辉,卸去了在外人面前的防备,沈清嘉轻解罗衫,露出肩膀上渗人的淤痕。
燕草心疼的倒抽口气:“小姐今天何苦冒险救那个小孩,多危险啊!”
沈清嘉叹口气,“这伤也就是看着吓人,那小姑娘这样小,这一脚踢在她身上,她可撑不下来。”
燕草细细的涂上药,转而提起王璟:“不过今天也算因祸得福,我看王公子对小姐很上心呢。”
沈清嘉单手支颐,托着脑袋,不施粉黛,更显无边艳色,“王璟,昌平侯的公子,什么都好,只是他还有一位庶出的大哥,已经中了进士,王璟又为人热忱,没什么心眼。唉,以后他想接管侯府只怕不那么容易!”这些内幕,是沈清嘉从王璟口里套的话。
燕草轻轻在伤口上吹气,嘟囔道:“可是他对小姐你好呀,你要是能嫁给他,他肯定原意听你的给夫人讨公道。”燕草嘴里的夫人,是沈清嘉的亲娘。
沈清嘉有些为难:“我本以为他只是个贪花好色之徒,对他也不过利用,可他真对我这么好,我有些不是滋味。”
燕草又说:“那位宁国公世子来头更大,小姐莫非更属意他?”
沈清嘉无语地摇摇头,有点挫败。并不是她自视甚高,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
可那个宁国公世子,明晃晃的嫌弃也是让她很费解。美貌是她唯一的底牌,若是那些勋贵子弟都视美色如无物,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手段可使。
不过好在,王璟还是很热情的。沈清嘉略安心了些,可依然谨慎的评判形势:“现在什么都难说,就是王璟,我也不敢保证他会娶我,男人嘛,贪图美色是一回事,真要为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利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反正无论如何,搅和了沈夫人属意的婚事,我已经很高兴了! 剩下的,来日方长!”
夜凉如水,一轮皓月半遮半掩的躲在茂密的梧桐树后,流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一地碎银。
日子如白驹过隙,从指缝间匆匆溜走。
沈夫人自上次宴会后,很是开心了一段时间。
她虽没能见到宁国公夫人本人,但却同不少贵眷搭上了话,自此在京城的社交圈里更进一步。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的大女儿,那个进了宫的沈朝华,前不久有了身孕,新晋为昭容。若是能平安生下皇子,将来少说也得封个王爵。若是……,指不定还有大造化。如今,她唯一的心病也就是小女儿的亲事了。
月末,她打算去长安城最负盛名的广济寺祈福烧香,静心斋戒几天。好好求菩萨保佑她的大女儿平安诞下皇嗣,再保佑她的小女儿早日觅得良缘。
她跟尚妈妈正拟定着出行名单,尚妈妈回禀道:“奴婢想着夫人和四小姐两位主子出行,吩咐备下两辆马车,女使婆子若干,家丁护卫若干,还有一应起居生活用品,请夫人过目。”
尚妈妈一向心细,这些是交给她操办,沈夫人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过了遍单子,正欲点头,忽然转念一想,问道:“那小贱人最近做了些什么?”
尚妈妈知道她指的是沈清嘉,不屑道:“要我说,三小姐真是不知检点,上个月从府里悄悄溜出去几趟,也不知做了些什么,这哪里是大家小姐该有的规矩。”
搁以往,沈夫人才懒得理会沈清嘉的死活。
就是知道她私自出门,也由她。
除了从未真的把她当做沈府的小姐之外,心里也有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沈夫人其实巴不得沈清嘉行为不检,好叫沈玄看看清楚,那个女人生的女儿跟她一样放荡下贱,骨子里的低贱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说来可笑,沈夫人如今已是实至名归的胜利者了。她稳坐沈玄正妻的位置,府中无一个妾室通房。可她仍旧对往日的屈辱耿耿于怀。哪怕那个女人早就泥消骨肉,坟头草已枯荣了几轮,她仍不肯消弭旧账,转而将因那个女人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的报复在那人女儿头上。
本来这些年都是这样,沈清嘉被她踩得死死的,绝无翻身的机会。可如今,她思索了一番,转头对尚妈妈说:“把她也带上。”
尚妈妈大吃一惊,不解道:“夫人既不喜欢她,何苦带着碍眼?”
“华儿有了身孕,不能承宠。我怕老爷动了心思,要将她送进去。”
沈夫人只说了一句,尚妈妈就全明白了,她赶忙道:“这万万不可,她那个妖精样子,真到了宫里,只怕对大小姐无益啊!”
尚妈妈都明白的道理,沈夫人会不知道吗。
只要一张脸够美,那些爷们儿哪还在乎女人出身如何不堪。
否则这天底下男人光顾最勤快的,就不会是妓院了。
皇帝也是男人。沈清嘉在沈府,生死都捏在自己手中,可入了宫就难说了。不管现在沈清嘉装的如何乖觉,沈夫人心里门儿清,她们俩是一辈子的死敌。所以,她一定,也决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沈夫人冷笑一声:“老爷还盼着这个小贱人能一举成为宠妃,好好笼络皇帝,给他在前朝提供助力,我看啊,那小贱人一副白眼狼的样子,真得了宠,指不定谁要倒霉呢。”
“夫人可是要早做打算?”尚妈妈在一旁比了个手势,示意斩草除根。
沈夫人摇摇头:“死了岂不是便宜她,再者真要做绝了,老爷难免同我生嫌隙。放心,我已经有了主意,这次去广济寺,把那小贱人带上!”
沈清嘉收到要跟沈薛氏一道去广济寺这个通知时也十分意外。
但是显然,来人只是通知结果,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燕草看着那人走远,这才悄悄叹口气:“唉,沈夫人怎么会突然想到带小姐一起去佛寺呢。”
沈清嘉没有说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草看了小姐一眼,出主意道:“要不然小姐去求老爷,就说生病了,不便与沈夫人同去,以免冲撞了?”
沈清嘉吐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下来。
月末,沈夫人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广济寺。
沈夫人坐一辆马车,沈清嘉和沈清嘉共乘一辆。一路上,沈清嘉懒得理会眼睛瞪得跟斗鸡似得沈琼茵。
她轻掀车帘,探头看去。马车已将长安城门远远的甩在身后。远处的层峦叠嶂笼罩在云雾下,依稀可见其巍峨。四野绿意盎然,竹篱茅舍,雨霁山光点缀其间,流动的生机让久处樊笼的沈清嘉由衷感受到几分自由的错觉。
抵达广济寺时,已是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火烧似得彤云铺满了半边天。主持带了弟子前往门口迎接。一通寒暄过后,住持派遣弟子领众人回到各自的休憩之所。
一路车马劳顿,沈清嘉的确累了,躺在床上却殊无睡意。
沈清嘉暗暗思量,不知道沈夫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打死她也不相信沈夫人会好心单单带她出来散心。她本以为今晚铁定要失眠,不想竟在风摇竹叶的“沙沙”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沈夫人早早领着一行人来到大殿礼佛参拜,大约沈夫人心情真的不错,很是慷慨的捐了大笔香油钱。让一旁陪着的知客僧也眉开眼笑,满面红光,堆笑着对沈夫人说:“夫人,本寺长命阁的卦象一向精准,夫人何妨带诸位小姐去求个签,也好趋吉化凶,妥当应对啊。”
沈清嘉皱眉,只见沈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笑着应承下来。
沈琼茵也觉得新鲜,第一个上去摇了签,欢欢喜喜的找刚刚接引的人解签。
沈清嘉觉得沈夫人不怀好意,并不想去,但显然,沈夫人并不这么想:“来都来了,你也去求一只签吧,难得广济寺灵验,总不好厚此薄彼,倒叫人说我亏待了你。”
沈清嘉能说什么呢,只好上前抽了一签,签上绘着折枝花卉的纹样,有些像牡丹,题着“韶华极盛”四字。
沈清嘉走到解签的和尚面前求取签文,没有注意沈夫人对着解签的和尚使了眼色。
那和尚掂量了下揣在怀里的大额银票,心头唏嘘了下,唉,这解签算命之举,一般为讨香客高兴,都是往好了说。
可这位夫人花了大价钱希望自己给这个小姐批一个流年不利,有碍双亲的命格。他瞅了瞅眼前的姑娘,心里直道可惜,如此妙人,只怕从此就要无人问津了。
他接过签文,草草一看,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这位姑娘可是庚辰年生人,是否幼年丧母?”
沈清嘉不可置信,她一早料到沈夫人要害她,但没想到会用这种法子,借用卦象,故弄玄虚,故意搞臭她的名声。
她冷笑一声,冷冷看着那个和尚,片刻后又转向沈夫人,道:“真没想到,世外高人也会为金银折腰。”
她胸口憋闷得狠,也不顾那个和尚难堪的脸色,继续补刀道:“师父,这话有谬,我正儿八经的母亲好端端在这儿站着呢。”说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夫人,语带机锋:“母亲,您说对吗?”
那个和尚本来拿钱办事,就违了规矩。这会儿被沈清嘉一语挑明,呛得下不来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生尴尬。
可沈夫人又岂是善茬,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整个人还跟个笑面佛似的道:“你有这份孝心,我很知足,可地底下那个,到底生养了你一场,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好不认啊。”
这一下,不露锋芒的把难题重又丢给沈清嘉,还是拿她最爱重的母亲做筏子。
沈清嘉一时失了先机。
沈夫人面上带着慈母的面具,替她向那个和尚回答道:“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大师果然高明。”
任谁看了都得说她是关心儿女,深明大义的嫡母。
沈清嘉被他们恶心的不轻,果然那个解签的和尚继续作妖了。
他一脸忧心的对沈夫人说:“这位姑娘只怕命格有些坎坷,命中注定六亲无缘,刑亲克友。”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来表示自己的无限惋惜。
沈夫人诡计得逞,露出担心着急的慈母面容,可在沈清嘉眼里却像是露出了獠牙的毒蛇。
沈琼茵也在一旁看好戏,还不时说两句风凉话:“她这样的命格,怕是不不适合继续呆在沈家了吧,否则若是妨害了爹爹,那可怎么是好?”
沈夫人没有理她,继续向那和尚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沈清嘉清楚,他们俩想定死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不由在心底冷笑。
沈夫人装了这么多年的贤惠,如今终于要扯下这层面具了,也亏她们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在她的命格上做文章。
她私生女的身份,已经让她处境艰难了,再添上这一重克亲克友的名声,呵,以后的前程就不要想了。别说高门显贵,便是市井门户想要娶她,也要先考虑考虑自己命够不够硬!
那和尚正要开口继续说,谁料手中的签文忽然被人一把夺走。
那人朗声读出签文的内容:“明月一轮云脚下,残花两瓣马蹄前。”
他戏谑的笑了一声,问身后跟着的人说:“这签文同大师你给我解的不一样啊!”
来人正是赵承策,跟在他后面的是广济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和手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慧明大师也略惊奇了一下,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一日之内,男女两位施主竟抽到了同一张签。现下的情况,他心里有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解签的弟子,然后对赵成策解释道:“老衲这个徒弟学艺未深,怕是弄混了签文,抽到这一签的施主同老衲有缘,不若老衲亲自来解这一签吧?”
赵承策明知故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小姐抽中了这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