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叙远纵身一跃》素昧海洋

10、第 10 章

　　叶叙远望天叹息，却只能望到上铺的床板。

　　他躺在宿舍的高低床下铺，钱大勇怀疑他的酒还没醒，让他睡一觉醒醒脑子，叶叙远当然睡不着，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已经睡够了。

　　他回到了十年前，自己还只有二十一岁，根据镜子上的倒计时，再过二十三天，他和陆星屿、骆锋就要作为一个组合出道，然后重复之前的故事……

　　这是什么无间地狱啊！叶叙远哀嚎了一声，抬起腿在上铺床板上狠狠踢了几脚泄愤。

　　骆锋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说：“能不能别踢我的床？”

　　叶叙远绝望地闭上眼睛，摊平身体，只希望自己能立刻回到冰凉的江底。

　　“啊！”

　　叶叙远捂住额头，沁凉的水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到眼下，给人一种流泪的错觉，骆锋看到，一时呆住了。

　　“你干嘛啊？”

　　骆锋尴尬地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冰饮料，刚才他就是用这个东西贴了下叶叙远的额头，“给你带了一瓶。”

　　叶叙远很想拒绝，但是宿醉带来口干舌燥，在看到水的一瞬间，变得难以忍受。

　　“那就……谢啦。”

　　叶叙远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忽然发现骆锋一直站在旁边，看起来很拘谨，“怎么不坐？”

　　他自然而然地看向对面床铺，才想起来，那是陆星屿的床，他的洁癖严重，平时根本不让人靠近，何况是他不喜欢的骆锋。

　　这破宿舍连个板凳都没有，叶叙远挪开了一点位置，拍了拍自己的床，“坐这里吧。”

　　于是他们并肩坐着，叶叙远继续咕噜咕噜，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舒服得长出一口气。

　　骆锋本来在偷偷看他，被他这副顺毛的样子逗笑了。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关系有这么好了，叶叙远心里嘀咕，捏了捏手里的空饮料瓶，没话找话说：“怎么突然回来了，都快出道了，还偷懒呢。”

　　“你不在，我和陆星屿练习舞蹈，拍子总是合不来。”

　　你们岂止是拍子合不来，叶叙远心想，等出道以后，我夹在你们两个中间，不知道受了多少冤枉气。

　　“陆星屿就那样，吃软不吃硬，你别和他对着来，他自己就会心软了。”

　　“那我呢？”

　　“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大明星，影帝，无数人追捧的对象，同我判若云泥的前队友，也是解散那天，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的小孩。

　　“小屁孩，”叶叙远忽然伸手摸了把骆锋的头发，“你以后就知道了。”

　　*

　　“退出！”钱大勇震惊地一拍桌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说要退出！”

　　“小声点，这屋子又不隔音，”叶叙远朝隔壁训练室使了个眼色，“别打扰他们练习。”

　　“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其实你也看得出来，比起他们两个，我没什么天赋，而且年纪也大了，就算一起出道，以后也是他们的拖累，还不如尽早退出。”

　　钱大勇放缓了语气：“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他们是出色，但是你也有你自己的魅力，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啊。”

　　以后的事，叶叙远苦笑，谁会比我更清楚以后的事，如果我不加入，他们两个人气相当，组合说不定还能维持得更久呢。

　　“我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只有你要承担后果吗，”陆星屿走进房间，“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一秒钟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第一次被陆星屿接纳到“我们”这个称谓里的骆锋，还在门口，却没有进来，或许是认为自己没有像陆星屿那样冲进去质问叶叙远的资格。

　　“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

　　“叶叙远，”陆星屿打断他的话，“要走就走，别把自己想得有多重要，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钱大勇知道陆星屿气性大，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赶紧拉着他去走廊上，吹吹风冷静下。

　　叶叙远留在原地，骆锋默默走进来，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叶叙远不知怎的，松了口气，有骆锋在身边，似乎很容易感到安心。

　　“决定了吗，”骆锋问，“退出？”

　　“嗯。”

　　“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决定，但是你现在肯定比我们更痛苦……”

　　叶叙远一怔，他早就忘记了痛苦这回事，好像所有的痛苦已经跟随上一具身躯沉入江底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缕孤魂，不应该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来的最晚，很多事没经历过，可是你每天认真练习的样子，我都看到了，”骆锋看着叶叙远的眼睛，“要放弃这些，对你来说不会容易。”

　　叶叙远眨了眨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像神话里的那个大力士那样，一遍遍把巨石推到山顶，再看它滚落下去。

　　“陆星屿说得对，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了我，对你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叶叙远自信满满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会拥有很美好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那你呢？”

　　*

　　钱大勇的突然出现终结了他们的对话，他对着走廊努努嘴，示意陆星屿还在生气，“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就算要走，也把话说开吧，免得像周洋那样，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叶叙远想起和周洋的重逢，忽然知道自己能为陆星屿和骆锋做点什么了。

　　钱大勇在附近的小餐馆订了个包间，点了几个招牌菜，以他们伙食费的标准，这就算大餐了。

　　上菜前他接了个电话，回包间前，他偷偷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陆星屿那边的氛围冷到冰点，叶叙远和骆锋坐在一边，这也挺奇怪的，叶叙远虽然为人体面，但对骆锋总是保持距离，骆锋也不是会主动示好的性格，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那什么，”钱大勇讪笑，“我有些工作要处理，得回公司一趟，你们先吃吧。”

　　“这个点还有工作啊，”叶叙远关心道，“那我们打包一些饭菜，回宿舍的时候带给你吧。”

　　钱大勇回了一个感谢的眼神，另外两个就没有叶叙远做事周全，他不舍得放叶叙远走，也是考虑到这点，组合里需要有叶叙远这样的人，才能维系得长久。

　　钱大勇一走，叶叙远和骆锋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开口：“其实前不久，我见过周洋。”

　　陆星屿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我们一直搞错了，周洋是主动退出公司的。”

　　“有人空降公司，挤掉了他的位置，他怎么能不走！”

　　“你先听我说，”叶叙远恳切道，“你还记得我们去商场路演那天吧，结束以后，周洋在厕所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煞白，你在车上还嫌弃他，说他身上有味道……”

　　“现在还说这些干嘛，”陆星屿声音低落，“我也不知道他会走。”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呢，”叶叙远攥紧手里的一根筷子，“周洋其实是生病了，叫舞台恐慌症，只要一靠近舞台，就会产生躯体症状，他没有抛下我们，只是去治病了，所以骆锋——”

　　他顿了顿，看向骆锋，“接下来的事你来说吧。”

　　“我偶然看到网上的招募，就发了封邮件，连照片都是临时拍的，”骆锋已经对叶叙远讲过一遍，这次说来更顺畅，“很快大勇哥就联系我，说他们那边缺人很急，我就立刻过来了。我不知道周洋的事，还以为你们对我态度冷淡，是因为我的练习时间太短，嫌弃我拖你们后腿……”

　　“所以说，”叶叙远总结，“都是误会，你们马上要一起出道了，以后好好相处吧！”

　　“那件事就算是我错，”陆星屿白了他一眼，“可是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周洋，是为了你退出组合的事。”

　　“所以说，”陆星屿故意学他，“你的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