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闻栀子香》左蘩

77、你的苦衷是什么？

　　红色小马甲递到沈桉手里的那一刻，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的丫头来的匆忙，本宫还以为你怎么了。”沈桉抱紧好友道：“看你气色有所好转，本宫也就安心了。”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崔町道：“这小马甲是做给瑟瑟的，臣妾还织了一条围脖，未完工，好了便差人给娘娘送去。”
　　红色小马甲做得精致，针脚甚密，仔细看去暗纹流动，边缘还绣了祥云，这样细致的活儿沈桉是做不来的，崔町这个当干娘的费心，不知熬了几个日夜，肯定很费眼睛。
　　“这大夏天的，不好好休息做什么围脖。”女孩擦擦双目责怪道，心里却跟灌了蜜一样甜。
　　崔町展开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婢子拿来一条雪白的围脖，上面镶了一圈狐狸毛，下面织了一半，她道：“娘娘切莫责怪，您的女红虽然不差，但却没有臣妾好，夏日昼长夜短，臣妾赶赶工为娘娘做些衣物，待到寒冬，比别的强，您的膝盖不好，臣妾想着再做条护膝..."
　　”别说了。”沈桉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哗往外流：“你可是知道了？”
　　崔町点点头，淡淡道：”臣妾都知道了。”
　　隔墙有耳这句话不是说说的，传谣的人不多，都已被谢喃斩杀，可消息还是传进了晴月宫。手中的绣花针刺破手指，崔町装作不在意地用帕子擦掉。
　　别弄脏了给沈桉的围脖。
　　崔贵人单相思宦官，这个话题假如不及时止损，怕是二人都要遭遇灭顶之灾，沈桉后怕了，今日就不该在那个地方与吴狰费口舌，女孩突然感觉很对不起面前的人，明明都已经说了是无可挽回，她偏要一腔孤勇，害了她，也害了他。
　　”为何给本宫做这么多衣物，本宫又不缺。”沈桉慢慢松开崔町，心头罔罔的。
　　“去年冬日的时候，有一回娘娘来寻臣妾玩儿，穿得很多却还是觉得冷，后来臣妾还明白光是衣物厚实的话作用不大，娘娘的衣物虽然料子好，但大多针脚稀疏，臣妾做的，穿上保准不冷。”她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一股子高兴劲儿，全然散了方才的忧愁。
　　“娘娘也不必再担心臣妾，您也知道，臣妾不爱理会闲言碎语，那些话伤不到的，况且，皇上不都给出惩罚了么？”
　　沈桉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气色确实大好，可心病终究是没能得到根治，思索再三，她开口坦白：“今日本宫捡到吴公公的玉佩，是你当年送出去的那块。”
　　崔町神色一顿。
　　“娘娘说什么？”
　　“他还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么些年了，你们有什么苦衷是不能以真心说的，本宫是担心你..."
　　”娘娘。“崔町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坚定：”是臣妾，臣妾已然不喜欢了，臣妾累了，没了这份心，不愿再将精力耗费在其他人身上，只想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在宫里也好，在宫外也好，臣妾都只有受人摆布的份，从前也与娘娘一般，向往自由，可现在臣妾想通了，自己过自己的，也可以很好。“
　　这话说的，有些现代独立女性宣言，沈桉不相信，这回换了一番说辞，那下回呢？
　　”原先你病着，本宫便没有为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如今看来你是真心不喜欢了，那也好，省得劳神劳力。”
　　嘿嘿，激将法，看你招不招。
　　“多谢娘娘好意，就不必了。”
　　嘻嘻，没有用...
　　“可那玉佩..."没错儿，玉佩就是个信物，寻常男子为何要留存普通好友送的玉佩这么多年？就算吴狰是位宦官那也没理，这玉佩，算是过不去了，沈桉索性一股脑儿全倒了：”他为何留着那玉佩你心里最清楚，两情相悦却要互相刺探，你们的心不疼本宫还替你们疼，本来本宫与陛下商量好，只要你们还对对方有情，就为你寻一个由头去了这贵人的名号，从此世上再无崔贵人，放那吴狰出宫去，你们要私奔也好，要成亲也罢，你不嫌他宦官的身份，我们成全你们，太后不会管，皇后不会管，满朝文武更不会知晓，崔妹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番肺腑之言说完，女孩已是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将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再看看崔町，哭得连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
　　“娘娘恕罪...是臣妾不好...可臣妾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哎，她沈桉就是狗拿耗子闲出屁了，叹了一口气挥挥手。
　　”本宫见你脸色不大好，早些休息，本宫也乏了。”
　　窗外月色尚好，团团圆圆，跟那玉佩上的锦鲤图似的，女孩走后不到三分钟，崔町抱着木桶吐出一大口污血，身旁的婢子泪水啪嗒啪嗒掉，手上想安抚主子，又怕引起轩然大波。
　　”娘娘这是何苦，为何不与贵妃说？她一定会帮娘娘的啊！”
　　吐完推开木桶，崔町拿手帕重重抹了一下嘴，布料上鲜红与惨白交织，唇边厚厚的脂粉擦去，露出难看的脸色，她不停喘息借此掩盖痛苦。
　　“欠娘娘的人情太多...怕下辈子还不清..."

　　乾清殿的门槛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被沈桉重重踩踏，换做安喜宫，早就塌下去一截了，谢喃看着像是吃了火药的女孩嘲笑道：”轻点儿，谁又踩你尾巴了。”
　　殿内的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知趣地便自动退下少数不知趣地被迫退下。
　　“尾你个大头鬼！”沈桉径自走到桌案前将谢喃的第三泡好茶喝下去，不渴，膀胱还胀得慌，但需要降火。
　　“我就多余了去管贵人和公公的爱恨情仇，现在想想与我何干，从前就算了，贵人那林黛玉般柔弱样是个人都看不下去，不知怎得，一点都不像她。”
　　身高不够，跳一跳与谢喃坐在一块儿，她开始吐槽：“从前吧，这姑娘是傻了些，善了些，可最起码有自己的追求，这人最害怕的不就是无欲无求么？也不是说佛系极简风不好，曾经贵人觉得这样的心性没意思，但是现在却..."
　　"你说的曾经，是另一个世界吗？”谢喃哼笑道。
　　“你别笑！”女孩杏眼一瞪，随后竟有些哑口无言。
　　”说实在的，是的。”
　　“那你就保准这个世界的贵人与那个世界的一样了？”谢喃思路清晰：“你既然说了她什么都记不起来，那如何这样肯定她以前喜爱的现在也同样喜爱呢？”
　　嗯...好像有些道理，在那个世界崔町喜欢霍祁，可在这儿又喜欢吴狰了。仅仅淡定了一秒钟，她又蹦起来道：“不是的！”
　　“在这儿的时候贵人也同我说过自己的志向，而且人家的初衷又不是入宫..."
　　”那贵人今日如何说？”
　　沈桉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认真演绎方才的情景，男人听完拍手叫好，还道：“学的像样，给你打个赏。”说罢，变戏法儿似的从桌案下取出一尊金貔貅。
　　自坤宁宫出来，女孩的钛合金狗眼再次被闪瞎。
　　不过这一次她严肃地拿过貔貅放在一旁，严肃道：“正儿八经的，老娘又不是戏子！”
　　谢喃闻言一哂，故作可惜状。
　　“那好吧，朕便扔掉，可惜了这么好的貔貅。”
　　做人就仨字儿，”快，准，恨“，待到男人再定睛一看，那金貔貅早就成了沈桉的囊中之物，一面拼命塞一面道：”贵人就是那样同我说，给我气得哟，我在中间努力划船，他们倒好，一个跳江游泳，一个转身就走。”
　　谢喃被逗得哈哈大笑。
　　”朕还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贵人是你的好友没错，可连她都想放弃的事，你又何必如此操心？普通的事也就罢了，这感情上的事..."
　　“你不是说过，没有把吴公公看作一个太监，而是看作你的兄弟的吗？”
　　谢喃换了副认真样儿。
　　“那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兄弟与心上人不能有个圆满结局？”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沈桉疑惑。
　　“朕记得你说过我们都是要回去的，那回去之后呢？贵人在那个世界的心上人并非吴公公，她会怎么想？”
　　女孩认真道：“那个世界是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哪怕我只在这个世界待一天，都要让她活得幸福快乐。”
　　没准她回去以后又不记得了，沈桉心想。
　　多么令人动容的说辞，谢喃孩子气地拿脚尖搓搓地。
　　”你怎么不说，哪怕你在这个世界只待一天都要朕幸福快乐？”
　　不是吧大哥，你连闺蜜的醋都吃，没救了，沈桉原本想套路一个万全之策再走，可现在看来是没辙了，伸出小手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恭敬不如从命，来吧，美人儿，爷今儿就让你幸福幸福。”
　　怕是哪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溜出宫去听戏了，嗯，这次听的还是美娇娘被土匪绑回去做压寨夫人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