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猪猪丁

17、第 17 章

　　林可意回到楼下免不了被章雪拦住八卦，可碍于上班时间不好摸鱼，两人说好午饭详聊。
　　她回销售部放下包，发现到岗同事依然不多，估计大部分都去了现场。

　　她本打算认真看看韩绍给的那份项目书，微信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师妹，你来一下】是余显扬。

　　林可意心底犯愁，这才想起昨天的饭局没有下文，就算余显扬当下没找，可她不能当没事发生。
　　她感激韩绍的解围，当然不会拆台，早已想好该如何答复。

　　谁知她敲门进了余显扬办公室，他却从衣架上取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林可意下意识问：“余经理……要不我晚点再来？”

　　“一起走，带你去见个重要客户！”他潇洒地穿上外套，没给她反应时间，径直从她身边穿过。
　　林可意怔了怔，不及追问任何细节，回头见余显扬已快走到门口。

　　她低叹一声，只能快步跑回工位拿了手机和包，匆匆追上前。
　　电梯停了几次，进来不少人，公共场合不好聊工作，只得一路无话直到地库。

　　余显扬似乎很赶时间，但脸色又瞧不出端倪，只一个劲加快脚步。
　　两人总算坐上车，余显扬导航去了个滨江那边某个咖啡馆。

　　他一面开车，又频频低头看手机，似乎很紧张对面的动态，生怕这位“重要客户”有何变故。

　　林可意安分地坐在副驾，身子不可控地跟随轿车急停猛冲左右摇摆，她略显紧张地拉紧安全带，又不好意思开口提醒余显扬开车别分神。

　　在红绿灯前，他总算放下手机，对着后视镜理理发型，这才转头看了林可意一眼。

　　“你昨晚太不给佑哥面子了。”他开口就是抱怨，“他跟齐总关系很好，齐总又是潜在大客，一下得罪两个人。”

　　林可意咬了咬唇，暗道果然躲不过。
　　她稍作镇定，这才搬出一早想好的说辞：“抱歉余经理。昨晚韩总临时让我回趟公司，工作紧急，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

　　“那事后呢？你也没有想过要跟佑哥解释。”余显扬不满地啧了一声，“人家能跟齐总一张台吃饭，怎么说也有点实力，就算他不是南方人，也可能会考虑在这边买套房，扬城怎么说也是南方经济中心，哪怕偶尔住一住，或者买了做投资也不会吃亏。这是销售应该有的敏锐度，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

　　林可意心底一跳，一时觉得古怪，一时又有些懊恼，她是不是又对余显扬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偏见？
　　他这番道理话糙理不糙，可能听着令人不太舒服，但根本出发点也只是为了完成工作任务而已。

　　“……抱歉余经理，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她认错的态度倒很好，“下次我会多注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跟佑总解释清楚。”
　　余显扬听她这样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没再追逼下去。

　　他转话道：“等会去见的那位客户不太好接触，你随时看我眼色做事，这次千万别再莽莽撞撞了。”
　　“好，我知道的。”林可意轻轻咬唇，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人开车过江，下桥后沿着江畔缓行，余显扬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车。
　　滨江这一带是扬城以前的市中心，生活气息比如今CBD更加浓郁鲜活，也更有本地风貌。

　　那家咖啡店就开在幽静的居民楼，门店的装潢融合了复古元素，玻璃门外摆了两张旧藤椅，屋里静悄悄，好像没几个客人。

　　余显扬没有立刻推门进去，低头敲了会儿手机。
　　他好似在确认什么，过了半晌，抬头瞥了眼林可意，这才推门走进咖啡店。

　　水吧之后有个女生在洗杯具，抬头看了眼来人，没有热情招呼，只顾埋头继续忙碌。

　　再往里走几步，林可意见靠窗的小方桌旁坐了个年轻女人，栗色长卷发，容貌明艳姣好，穿着修身的麻灰色吊带，外头松松垮垮披了件衬衫，懒洋洋地倚在靠凳里，露出大半个白皙肩膀。

　　她面前摆了杯饮料，吸管上留着一道浅浅的口红印。
　　不待对方留意，余显扬已经主动扑上前。

　　“温小姐，久等了久等了！”他笑着拉开一张椅子，转而瞟了瞟林可意。
　　她会意，并没有随他坐下。

　　那女人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过他的脸，余光在林可意脸上飘落，面无表情，语气很淡：“搞清楚，我没在等你，是你非要来找我。”

　　林可意心底一怔，迅速抬眸瞥了眼，忙又收回视线，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余显扬所谓“不好接触”的威力。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余显扬嬉皮笑脸应着声，完全没有把她的冷淡放心里，“是温小姐赏脸愿意跟我喝杯咖啡。”

　　那女人的秀丽长眉稍稍一拧，还没说话，门忽然又被推开。
　　林可意本能般回头看了眼，不由一愣，那位新来的客人竟是阿佑。

　　他第一时间看见林可意，笑着“哈”了声，大步朝他们走来，余显扬也已转过头，忙起身热情招呼他靠近。
　　“佑总，这么巧！你在这边找朋友？”他这话说得有些刻意。

　　“听人说这家咖啡厅出品不错，今天过来尝尝。”阿佑嘴上敷衍着，从进门起目光就黏在林可意身上。
　　余显扬一把攀过阿佑的手臂，把人请到林可意身旁，“师妹，你刚还说有机会要跟佑总好好解释，看看，这就是缘分。”

　　林可意木然一怔，张了张嘴，稍稍抬头看着阿佑，只能谦逊地含低脑袋，小声道：“佑总，我昨晚临时有工作，没来得及跟大家道别，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阿佑顺手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又递给余显扬，“喝酒有得是机会，等余总安排，不过你下次可别这么不赏脸偷溜啊！”

　　林可意支吾着：“呃……我不是……”

　　余显扬忙笑着附和，隐约听见那女人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啧，心念正事，又连连开口：“温小姐，我来介绍，这位是阿佑。”

　　转头，又客气地为阿佑作介绍：“这位是温言，温小姐。”顿了顿，又稍稍压低声在阿佑耳畔补充，“融达医疗的千金。”
　　阿佑霎时眼前一亮，伸出手想跟温言寒暄几句。

　　不料温言坐在椅子里纹丝不动，她倚着靠背，顺势翘起长腿，环抱手臂瞥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个来回，蹙眉沉默片刻，目光不经意扫过林可意尴尬的表情，心底隐约有个猜测。

　　她无视阿佑的示好，盯着余显扬，面无表情道：“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跟男销售见面么，你什么意思？”
　　三人俱是一怔，余显扬难得露出慌张的神色，迅速看了眼脸色发白的阿佑，忙解释：“不是不是，温小姐你误会了！”

　　温言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不用再废话，别跟着我。”
　　她利落起身，拎包走人，背影张扬潇洒，丝毫不留情面。

　　余显扬不是第一次跟温言打交道，即刻反应过来，对林可意使使眼色，“快去把温小姐安抚好，这件事你总能好好完成吧？”

　　林可意忙不迭点头，匆匆跟阿佑说了声再见，转身快步出了门。
　　余显扬冷静下来，低声安抚着阿佑：“温言仗着家里一向脾气傲，不太好相处。她跟人说话不太留情面，佑总别介意。”

　　阿佑“哼”了声：“没事，她也不清楚我家什么背景。不过说真的，在我们那边，谁见了我都会给几分面子，我的待遇跟她也差不多，脾气谁都有。”

　　余显扬忙附和说是，又请阿佑入座，“至于林可意嘛，佑总也别在意，我再找个机会让她跟你亲自道歉。”
　　他说得隐晦，表情颇有深意。

　　阿佑心领神会，轻声笑了笑：“等等我跟开少爷去个新会所，你也一起吧？”
　　余显扬欣喜异常，忙应声说好。

　　他掏出手机，又给林可意发了条微信。
　　【温小姐让你做什么照做就好，别得罪客户，不然会影响转正的】

　　收到这条微信时，林可意才刚追上这位不好惹的温大小姐。
　　温言手里拎着串车钥匙，慢悠悠走在江堤边。

　　她虽不是高挑身材，但胜在苗条匀称，尤其这身辣妹穿搭更显得腰部以下全是腿，笔直修长，白宣宣晃得人眼睛挪不开。

　　林可意只来得及回复一个好字，收了手机，忙加快步子走近。
　　“温小姐，你好，我是柏锐销售部的林可意。”她有些喘，尽力压制着浮乱的气息。

　　温言在辆黑色轿跑前站定，拉开车门，又转头瞥她一眼，“你回去吧。”

　　林可意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开口接话道：“温小姐别生气，您看看，我不是男销售，我是女生，我也可以跟您介绍亭洲项目。”

　　温言动作一滞，略带无语地盯着她看，差些被逗笑。
　　林可意趁机微笑道：“您刚刚误会了，佑总也是我们的客户，他不是销售。余经理没来得及跟您解释，实在抱歉。”

　　温言的眼神像在观摩着某种稀缺动物，带着好奇和诧异，还有丝丝意外。
　　她蹙眉，“真稀奇……他们从哪招的你？”

　　林可意又腼腆一笑，“我是师大毕业的，现在在柏锐实习。”
　　温言彻底没话说，憋着一阵无奈一阵可笑，稍稍飞了个白眼，倒不是对林可意有想法，只觉得她傻得可爱。

　　她见林可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瞥了眼手机，半撑着车门，对她作了个声势，“卖楼的业绩影响转正么？”
　　林可意稍怔，没承认，却又不轻易摇头。

　　还不及犹豫更久，温言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问：“会开车么？”
　　“会的。”
　　“上车。”
　　温言二话不说绕到了另一边，潇洒坐进副驾。

　　林可意站在原地愣了一瞬，心底只闪过余显扬的告诫，忙哎了声，跑到驾驶位拉开门坐好。

　　她摸索清楚车辆操控，好在并不太复杂，奥迪车身稍重，但这辆轿跑驾驶性还不错，所谓车如其人，她莫名觉得温言的气质和这辆车分外合衬。

　　她做好准备，这才发现温言并没有告诉她目的地。
　　“温小姐，我们……你要去哪呀？”

　　“先往前开。”温言翻开小包，拿出一支口红补妆。
　　林可意乖乖照做，开车很谨慎，眼睛直视着前路，半点不敢开小差。

　　温言磨蹭了一会儿，终于作了决定，说了CBD某个商场的名字。
　　“会走吗？”温言问。
　　林可意迟疑几秒，还没来得及开口，温言已轻轻一叹，顺手开了导航。

　　两人到了目的地，温言直接让她把车停在了商场大门，穿着制服的泊车司机已迎上前。
　　温言领着她直接进了商场大门，面无表情地走进一间间奢侈品店，直接被销售带进VIP室。

　　她不爱亲自上身，自有店员逐一搭配展示，殷勤推荐。温言只负责抬抬手指做决定，最后刷卡买单一气呵成，店员打包好会派人送上门，完全不需要客人操心后续。

　　林可意不知道当跟班的意义在哪，可温言喜欢问她意见，到后来甚至让她去换衣服鞋帽，忽然来了兴致那般，把她当洋娃娃打扮，脸上的笑多少有些没心没肺。

　　林可意只牢记余显扬的叮嘱，不要得罪客户——她这样应当算恪尽职守了吧？当司机、保姆、跟班，像拍电影似得……

　　心底当然算不上委屈，毕竟温言也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奢侈品店那些眼高于顶的销售也因这层关系一直对她和颜悦色。

　　反倒她心虚，上班时间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她没得出满分答案，再踏出商场大门已日薄西山。

　　林可意稍稍怔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心里却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她还得回公司打卡，否则算旷工。
　　她不知道余显扬交代的事算不算完成，可她悄悄打量温言的表情，对方看起来像心满意足，表情神采飞扬。

　　林可意默默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开口离开，温言却忽然拽了一把她的胳膊。
　　她转过头，略带疑惑地望着妆容明艳精致的美人，低低“呃”了声。

　　“小可意，你等下有空么？帮我个忙吧。”温言虽然在询问，可语气里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林可意点点头，又摇头：“有空的，不过我要先回公司打卡……”

　　她话音落下，温言忍不住噗嗤一声，好像打量原始人般看过来，“拜托小姐，你是销售啊，销售需要打卡的么？有点自觉性啦。”

　　“也是要的啦。”林可意解释着。
　　“那你先帮我，很快的，不会拖很久。OK？”温言果然就没打算放过她。
　　林可意想了几秒，慢慢点头。

　　不久后，她被温言送到临江大道某家略有档次的高级中餐厅。
　　车内一时沉静，温言低头翻了翻手机，语气很平淡：“我今晚要跟人相亲。”

　　林可意嘴巴一张，这话仿佛平地一声雷，震惊地抬头看着温言，显然很难把她跟“相亲”二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你也看得出来，我这种人不适合相亲的。”温言格外坦白，挑挑眉，眼神说不出的俏丽妩媚。

　　林可意“呃”了声，不敢接话。
　　温言一笑：“所以，你帮我进去跟那人说一句，叫他不要等了，各自跟家里人说聊不来就行。”

　　“这……这不好吧，温小姐？”林可意下意识猛摇头，没料到是帮这种忙。
　　“有什么不好？我待会儿还有个酒局，赶时间。而且我也不想出面，免得那男的以为我对他有意思。”

　　“会不会太不给面子啦……”林可意总归是老好人性格，最怕尴尬。

　　“放心啦，小姐！那些男人脸皮比鞋底厚，何况是你这种大美女帮忙传话，见了你，叫他去跳楼都心甘情愿啦！”

　　林可意架不住她胡说八道，只能低声答应。
　　她心中虽觉古怪，但这天接触下来，她隐约察觉到因温言做事十分乖张，不能按常规思维判断。

　　温言把位置告诉她，目送她下车走向餐厅。
　　她站在门边，又踌躇不前地回头望去，温言给她作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开车扬长而去。

　　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跟领班说了座号，对方即刻热情笑起来：“是温小姐吧？您跟我来。”
　　林可意支吾一声，免得多口舌，轻声说了句谢谢，慢慢跟在领班身后往里走。

　　这家餐厅的桌间距足够大，位置宽敞，又利用布局装饰巧妙留存了每桌客人的隐私，只要不是蓄意窥探，桌与桌之间几乎互不打扰。

　　两人一路往里，林可意瞧见在靠窗的那张桌子已坐了人。
　　她还没意识到什么，领班已停下脚步，礼貌一笑：“温小姐，请坐。”

　　在这一刹那，那人缓缓抬起头，顶光照落在彼此之间，林可意瞧清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