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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圣女复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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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墓山·祭坛】
天公不作美,雪停了,可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一下便是一整日。
素色白衣,腰系红带,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配饰,各族祭司的长发如瀑飞散开来,踏在青灰的石砖随乐起舞。
依照礼数,族民们只可离祭坛九十九丈之遥,他们虔诚地跪地,掌心捧着火烛,就如蜿蜒长龙,不见其尾。
自发跪地祈愿的,最长已有三天三夜。
烛火被小雨滴滑过一侧,它试图将火焰的热烈浇灭一些,几不可闻的水火擦碰声。
祭司的面具上有竖起的大耳,眼口鼻皆是掏空的样式。张开的大嘴边留有獠牙的雕刻,似是能够吞噬万物,怒目圆睁,让人心生畏惧。
一执祓祭社稷稳固。
二执白羽祭四方安宁。
三执牛尾祭礼。
四执盾祭山川泽民。
五祭日月星辰璀璨。
图穆措就如“病急乱投医”,替首领安排上了五场舞祭。
各族的祭司萨满,缓慢的腿脚起落,手腕翻转,干净利落的转身,天上的星宿仿佛跟着一起颤动。
阿七在祭坛下的不远处下了马,身后的同行贵女们懒懒散散,呵欠连天。
挑起一旁贵女丹玖的下巴,阿七问:“一路上也别光顾着吃果脯,瞧那,她,是何人?”
贵女丹玖趴在阿七的肩膀,信手捻起果脯往他嘴里凑。
在丹玖眼里,那也算是搔首弄姿了。
丹玖嗤之以鼻:“她呀,阜康部落的祭司,阿妤。”
暮霭强压着天地合二为一。
鼓声和着她的步伐,阿七目不转睛地望着。
阿七一时兴起:“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贵女丹玖:“嘁,阜康族人的祭司,何时能入得了您的眼,再说您贵为……咳,您喜爱游历四海,哪有机缘遇到她这般人物。”
阿七:“我说的是这舞。”
贵女丹玖哪会不了解阿七:“劝您不要对她动心,她啊,也就长得还行。”
阿七:“你这一说,我反倒来劲了。”
贵女丹玖捂住了阿七的双目:“有这闲情逸致,您要哪家女子不行,瞧见个祭司,就把您迷晕了?她可是有两个孩子,且克夫。”
舞祭日月星辰之时,几人之中,阿七唯见阿妤黛眉似春山,眸若含秋波……
晃了晃脑袋,阿七拧眉,舞祭的一举一动,他怎就看出了别个异样风情?
“青溟!”
“青溟!”
身后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穿着斗篷策马奔腾而来,声势浩大,生怕嶥焱人不知沣西首领之子到访似的。
青穗:“吁——!”
懊恼蹙眉更甚,青溟转身不情愿地扶着青穗下马:“阿姐!都说了,在外唤我‘阿七’,阿七!”
青穗拍了一记青溟的脑瓜:“只知瞧美人,这几日可有带人勘察神墓地形?”
斟酌说辞,青溟一顿足:“呀……我这光顾着游山玩水,忘了这茬!”
瞧见一连串的贵女累赘在后头跟着,青穗无奈摇头,他究竟要游手好闲到何时。
“朽木!回去我可在阿爹面前保不了你!出沣西之前都怎么与你说的?”
来嶥焱之前,沣西族的巫师提及,天有异象直指神墓山,寓意天子将至,与图穆措认为的凶煞之兆,是完全相反的卦象。
青溟上马,语气散漫,嘴角衔着狗尾巴草,目光还是追随着阿妤下祭坛石阶的倩影:“阿姐……天子,天子,究竟何为天子啊?”
青穗目若朗星眺望着高山,也盼着此生能见到这般的人物。
“主事英明,如骄阳之光福泽族民,恩施天下,宏伟功业,而后……天下无对手。”
青溟:“哈哈哈哈,阿姐,你可是在说笑吧!这天下何人无软肋,怎会天下无对手呢?”
脑后一吃痛,青溟忙喊:“阿姐,你又打我!”
青穗恨铁不成钢:“草包,整日游手好闲,你笑话阿姐的话,就是笑话你自身永远成为不了这般的人。”
青溟挠了挠脑袋,洒脱一笑:“我才不要成为那般的人,我是生于沣西部落的那股自由的风,是出自沣西那匹难驯的野马,此生惬意就好,我要那名头作甚!”
——
【四方交汇之地·千阶台】
四聚堂成员靠在高处的城墙,偷喝佳酿。
“咱们何时攻嶥焱城?”
“再等等呗,四聚堂的甲乙丙丁还未归。”
“就那四个废物,能有什么大作为?”
“是啊,凭他也能称王?”
“可那老甲说了啊,夺嶥焱,给足咱们族民田地种戎菽,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再说了,那嶥焱老首领也快不行了,就得趁乱之际一举拿下!”
“哎,说起着戎菽,还是乌羌族一灭……嶥焱由此夺得的战利品。”
“这年头谁还说起乌羌族,晦气,可别提了。”
“是是是……”
——
【神墓山】
祈福一整日,嶥焱首领看不到木窗外的一丝阳光。
眼下的天空,颓然无力,月光晦暗。
昨夜几个侍卫离奇丧命,此时又已加强了戒备。
树上的十余人,在高处手持弓箭替霍之樗一路掩护。
惊雷的出现,吓退了诸多族民,慌乱四窜。
族民们瞧见体型庞大的黑熊,颤声交头接耳:“他是何人?”
乌桑、布泉的身后几人,手持偌大的“霍”字旗帜迎风飘扬。
有族民指着“霍”字讶然道:“霍姓人士,他是霍家人!”
对着有恶意的众人怒吼,惊雷缓缓踏至祭坛下,踏碎了沿路的砖石。
如冬夜深潭的冰冷双眸,霍之樗闲散自报名讳:“乌羌族,霍之樗。”
众人惊愕。
“什么!”
“乌羌族?”
“乌羌族不是叛族部落,早已被灭完了吗?”
“是啊,这个霍家人,他是真是假?”
“快看,他腰上有首领之子的骨笛!”
图穆措命人高悬尸身,对他的到来并未多惊讶:“阜康族人,可是你命人埋的?”
阿妤见状,秀眉微蹙。
乌桑:“荒谬!我等到那一处雪地之时,这几人早已死去多个时辰!主子是好心吩咐将其埋葬,你休要在此颠倒是非黑白!”
图穆措:“呵!胡作非为还不承认。霍家人早早就绝于世间,你们这几个晚辈,口出狂言,嶥焱部落可不予计较,但嶥焱,不欢迎你们!”
嶥焱大长老:“乌羌族当年叛逃,全族被灭,倘若真留有血脉,如今祈福之日送上门来,真是找死!”
霍之樗懒得争辩。
“乌羌族是否叛逃,各族首领心中有数。今日,我只要神墓里的乌羌族人——邑初弦。”
图穆措冷笑:“不自量力!于祭坛下,杀了他!”
列缺从霍之樗的后身飞出,刀口刺破半空,飞向了高处,乌鸦的眸忽而喷溅出血,列缺回旋,朝着图穆措飞来。
即便没有骨笛,霍之樗的长相,也早已让图穆措看清了他是何人。
百密一疏,乌羌族人,还果真是留下了一条血脉。
高处的利箭替霍之樗开出了一条冲锋之路,嶥焱的侍卫与霍之樗的人马兵刃相见。
可先前只见寥寥数人,树上不过十余人,转眼间,霍之樗的手下,竟有万余人?
——
【混沌的时空】
“阿弦,你醒醒!”
“阿弦。”
“妈妈……”
神秘少女:“你,来了。”
邑初弦:“你是谁?”
神秘少女:“用了这具身子,你须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邑初弦:“鬼才帮你实现愿望!活着的时候自己不努力!拉我来这帮你实现愿望?我要回去!放我出去!”
仓惶望着四周无物,用力敲打无声。
邑初弦害怕极了,泣不成声:“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她不能一个人生活……她只有我了!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强烈的白光里,似乎有一股力道,将邑初弦推进了她未知的世界……
——
【神墓山】
乌鸦的叫声像呜咽。
魂魄似乎深陷在暗黑的森林,挣扎着,飘去一处。
这里,是地狱吗……
尸身的腐肉气息,似在被烈火炙烤。
眼前周遭一切,猛然间的地动山摇。
神墓的砖石被强光切得细碎,祭坛轰塌,惊慌窜逃。
乌桑:“主子!快往后撤!”
霍之樗:“我不走!”
他偏不信邪!
女子的哭声在空中回响,她啜泣着,显得尤其无助。
诡异的氛围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逃亦不是,站在原地更不是……
图穆措:“这是大地的怒吼,外来人给嶥焱带来了巨大的灾祸!”
震动不止,地缝也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断壁残垣的废墟里,霍之樗疾步跑上前。
惊雷抓着霍之樗的衣领往上跑,似乎知晓他的去处。
半晌,地动渐止。
石块微动,白玉的手忽而探出,手臂上,是深深浅浅的血痕。
掌心温热,触及了邑初弦的手心。
惊雷扒开了石堆,邑初弦鼻子一酸,眼眶反倒蓄泪将一切看得更为清晰。
恐慌地倒退,站不稳的双脚往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宛若新生,刚会双腿直立行走。
红衣成了破布,衣不蔽体。
五官骤然扭曲,邑初弦哭得像是鬼哭狼嚎,受惊的族民们眼见复活的邑初弦,愣了半天,哑口无言。
邑初弦被霍之樗扭着转过身捂着嘴,她哭得奇丑无比。
霍之樗:“再哭,便把你舌头拔了!”
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撕心裂肺。
霍之樗不等众人反应,已将邑初弦一把捞起置于熊背上。
“惊雷!走!”
大夫人:“快,抓住这帮人!”
嶥焱族民:“是圣女!”
“乌羌族圣女复活了!”
青溟从废石堆找到了青穗:“阿姐!阿姐!你还好吗!”
青穗:“无碍,那个霍姓人士带走了神墓里的人,快跟上。”
邑初弦腹贴熊背,就连喊叫声都喊不完整。
霍之樗听烦了她的哭喊,一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倘若你再叫,我便用列缺取你人头。不想死,就抱稳了!”
邑初弦不想死,总之此刻,不能死在熊的手里。
闭目撑起身子,黑熊奔得飞快,邑初弦只能倒转了身子,双手扯着霍之樗的披风:“我……我爬不动。”
霍之樗皱眉不悦,一手揽紧了邑初弦的后腰,“这般抱着就不会死,不许再动!”
邑初弦借着自己此时能看清,眼神悄然上移,泪眼婆娑,瞧见面前男人的下巴布满青色的胡茬。
这眉眼……
怎么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