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零八、世兰守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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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得报陈夫人吞金己死，先是一惊，思忖片刻，吩咐备马去陈府。一路眉头微蹙。偏将许虎不以为意：“少将军若疑其真假，待我等到了陈府，只需掀开棺椁一看，便知真伪。”
曹彰低喝，“不可鲁莽，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至陈府，府门挂了二盏白灯笼，庭中花木皆结以白色纱帐，中厅搭起灵堂，陈家人披麻戴孝俯地哀哭。曹彰在台阶下自家丁手中自取麻衣穿上，又取白布一条结于头上。
曹彰行至灵前，跪拜。世兰跪于灵前一侧，亦拜。
礼毕，曹彰焚香插到案上供炉。回望世兰。世兰神色木然，满脸泪痕。两旁众人哀声一片。
曹彰开口：“世兰小姐节哀。突逢此变，子文心中实是悲痛。还请小姐保重玉体，料理夫人后事。早日随我返回许都。”
世兰却是头也不抬，声音嘶哑，言语掷地有声：“我要在此为母亲守灵七日，七日后发送父母合葬，再随你回去。”
许虎上前一步喝道：“这如何使得！曹将军军务繁忙，岂能陪你在此耽搁七日！”
曹彰阻止未及，喝道：“放肆，退下！”
世兰霍然起身，手持银籫指向自己喉咙道：“既如此，那就带我和娘亲的尸身回去复命吧！好教天下人看看，曹操是如何恩将仇报，赶尽杀绝，连孤女寡母也不放过！”
众人放声大哭，皆双目通红怒视曹彰等一干人。
下首顾原君老泪纵横：“曹将军，世兰小姐幼年丧父，年未及笄今又丧母，如此遭遇见者共怜。明公以孝治天下，断不会令小姐做不孝之女。还请将军成全小姐尽人子之心，行人子之礼。”
顾赫亦起身，注视曹彰道：“将军亦是人子，应能体恤人子之情。如强行带走小姐，不顾骨肉分离之苦，狠心绝情，不知将来曹丞相会对将军做何想。”
曹彰默然。深看世兰一眼，片刻道：“世兰小姐孝心可表，即如此，子文便再等七日，等发送了夫人再动身。如有需我相助之处，尽管来找我。”
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世兰仍站在灵前，一动不动。韶儿上前扶住，唤道，“小姐，小姐。”
世兰一歪，昏倒于地。
是夜，庭中悲风不止，纱帐鼓动。世兰强持病体，白衣素缟，跪坐于灵前。
顾赫跪坐于右侧下首，往火盆中烧着祭奠之物。
世兰一动不动，看他动作，突然冷冷开口：“你既知我母亲心意，为何不告诉我，而致我没了母亲。”
见顾赫不语，又道：“莫要说你不知，我听闻，你昨晚离开时，劝我母亲多多保重。”
顾赫低头，半晌道，“你要怪我，就怪吧。世人皆有命数，凡事顺天意莫强求。夫人一心求死，自有她的道理。有时，活着比死了更艰难。”
又叹口气：“妹子，你不必过于哀伤。夫人和老爷，在九泉之下相见，乃是喜相逢。你如此哀伤，倒教他们不忍。”
世兰抬起头，神色清冷，双目怒视，薄唇迸出几句：“胡言乱语！见死不救，你真是学了一身的本事，如此说词，真是绝情之至！你与杀我爹爹的曹操有何不同？”
顾赫默然不语。
世兰声音越发凄厉：“我已经没了爹爹，如今又没了娘！你还说什么命数，我这是什么命数？我去许都有何意义，我为何要去许都，我应该一头撞死在这里，随爹娘一块去了。”
顾赫抬头望向世兰。目光中悲悯，动情，哀伤，滋味复杂。
世兰扭开头去不看他。
半晌，顾赫悠悠开口，语调平静：“世兰，各人皆有命数，一切都是天意，我即使能知晓天机，也无法做更多的改变。夫人之事，我劝也好，不劝也好，终都会是这个结局。我固然是心疼你，但也无法改变你命中的劫数。……你这一生，异于常人。比旁人多受几遍苦，也比旁人多做几件事。”
世兰闭目不语。
顾赫长叹：“世兰，我非无情无义之徒。如果我不想救夫人，我就不会说那句话，——倒教你事后知晓后怪我。只是此事全在夫人所想，你防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你放心，我顾赫在夫人灵前盟誓，我这一生，任凭世兰差遣。妹子如有任何需要，即便历尽千难万险，顾赫舍命也要帮你实现。”
世兰见他说的动情，忍不住啐道：“说的好听，我要你去杀了你师傅，你也肯？我要你一辈子不娶，你也肯？”
说完，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便别过头去再不肯言。
顾赫凝视着她，慢慢道：“弑师之事定是不成，但一辈子不娶便是可以做到。”
世兰涨红了脸，侧过头，斜睨着灵棺，心里五味杂陈。
是夜，曹彰使人飞马前去报知曹操后，便坐于驿馆房中饮酒，许虎找了几个歌伎来，一边浅斟慢酌，一边观美人歌舞。许虎看到兴致正浓，哈哈大笑。瞥见曹彰闷声不语，只是饮酒，笑道：“少将军不必发愁，七日很快便过，与其在此处干等，不如随境而安，想不到这下邳竟出此美娇娥。”
抻手捏了一下正在面前斟酒的美人下颌。
美人嫣然一笑，递了酒过来，许虎就其手一饮而尽，又拽其臂，拉入怀中，上下其手，美人娇喘不止。
曹彰心中正是郁闷不己，冷眼看其放浪形骸，道：“劝你还是消停些吧，摆出个将军的样子来，此乃公干，不是在家里，莫要让人笑话父亲治军不严。”
许虎手一松，美人裙钗散乱，起身匆匆离去，悻悻道：“曹大人岂会为这等小事说我。少将军也谨慎太过了。”
曹彰突然向前倾过身子，探头过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不带半点温度：“你可是忘了来前我兄长的吩咐？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保不了你，……也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言罢，转头过去，继续自斟自酌。
许虎脸色阴沉，却再不敢言语。
许虎乃是曹魏猛将许诸之侄，长像颇似许诸，身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力大无穷。只是为人憨莽，性情不羁。此次亦随许诸出征攻打邺城。此时战势胜负明显，便被曹操指名随曹彰来此接人。许虎长于曹彰一岁，自幼相交。小时常欺负曹彰。如今曹彰渐大，屡立战功，又颇得其兄长曹丕指点，许虎再不敢小视曹彰。
曹彰并不可惧，许虎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且凭了一身的本事，杀敌立功，曹彰也不能压他一头，许虎惧怕的是曹丕。
曹丕在曹家诸位公子中如今排名第一。自长子曹昂死后，曹操悲痛万分，虽仍注重对诸子的历练与培养，却再不拿儿子们的生命冒险。曹丕在诸子中大器早成，气质沉稳，沉静如水，心思缜密，待人温文尔雅，进退有礼。但在战场上，手段却又狠绝毒辣。出征的时候，曹彰许虎等一般年轻将领多编于曹丕帐下差遣。在与曹丕打交道的时候，许虎总会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曹丕不怒自威，虽年仅十七，身边却己有许多的拥护者。曹操帐下的大臣们，对曹丕颇有好感的不在少数，前途无量也。
经曹彰提醒，许虎微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挥手示意堂中歌伎退下。
那日曹丕回营后，特意交待，此次曹操点他二人去下邳接人，乃是曹丕举荐，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回来军法处置。又道，此次任务，与攻打邺城功劳等同，平安返回许都后，定有嘉奖。
本以为这是个轻松的好差使，正好乘此机会乐上一乐。不想曹彰如此谨遵曹丕之令，许虎悻悻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忽想起一事，问向曹彰：“丕将军令我等把人接回许都，可还没出发便死了一个，回去如何交差？”
曹彰酒杯在唇边一滞，闷闷道：“陈氏吞金，与我等无关，我等只是与陈氏见了一面，通报了父亲意思，于礼无失，这一点，笮融可为我等做证。”
许虎哦然一声，又道：“今日见那小娘子，却不是个听话的样子。”
曹彰瞥他一眼道：“无妨，陈府满门性命，全系于她手，这个，想必她心中清楚至极。”
起身道：“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天派几个人去陈家盯着，便说帮忙，显得我等有诚意，也盯着点，别让那丫头趁乱跑了。”
许虎轻笑：“一个丫头，还能逃出我等手心。”
曹彰回头斜睨一眼道：“还是小心为上。”
许虎应了一声，饮尽杯中酒，起身回房睡觉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零八、世兰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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