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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五、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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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六月,曹操废止太尉、司徒、司空三公,恢复丞相制,并自己出任丞相,同时继续担任冀州牧。无论在事实上,还是名义上,都站在了中原汉室天下最高权利巅峰。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任丞相后,曹操对朝廷之中的重要岗位也进行了一番调整,首先,任命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陈留、毛玠为丞相东曹掾,令元城令河内司马朗为主簿,司马懿为文学掾,任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
崔琰、毛玠二人负责选天下清正之士入朝做官。那些空有清名,本性华而不实者,都不能入选。生活上倡导简朴实际,杜绝浮华奢靡之风。从曹操本人开始,自上而下,衣着简朴。天下之士莫不廉节自励,莫敢有逾矩者。既便是许都内的高门贵宠,也不敢穿着奢华的衣服。一时间当官的上朝都是垢面羸衣,乘坐柴车,小官吏入府,也都着朝服徒步行走。为迎合曹操心意,上至天子朝堂,下至街市小吏,廉洁守法,皆洁身自律。曹操听闻,叹道:“人人能自我管理,治理天下能达到这种程度,就不需要老夫再做什么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迎合曹操的喜好的。有一个人,就拒绝了曹操的做官约请。此人叫司马懿。
司马懿聪明多智,有雄才大略。崔琰当时劝其兄司马朗:“您弟弟不是一般人才,聪敏决断,果敢有谋。请他来朝中做官吧。”司马朗却做不了司马懿的主。崔琰只得报与曹操。曹操听了名士崔琰的评价,当即决定让司马懿前来。司马懿却一幅避世的心态,谎称风痹发作。曹操识破其计,大怒,要把他抓起来。司马懿害怕了,只得勉强就职。
此人,勉强做官,却最终终结了曹家辉煌的历史,这却是当时曹操所想不到的。此乃后话,且略不提。
夏日的清晨,太阳起的特别早,鸡鸣才一遍,宫殿的天空上就已经泛出淡淡的青色,黄衣宦官吊着嗓子喊,“皇上早朝,众臣觐见。”
在晨风中守候的众臣列队进入大殿。年青的天子脸上并无倦意,平静地注视着众臣。曹操做为丞相,列于众臣最前面。五十几岁的年纪,也是华发早生,天子望了望曹操,曹操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疲态。
曹操出班奏道:“江东刘表病重,其子刘琦刘琮不睦,此时收复荆州正是最佳时机,老夫愿亲领大军替天子南征,收复荆襄要地。”言语一出,满朝哗然。有人突然出声道:“肃慎氏不贡苦矢,丁零盗苏武牛羊,丞相才远征乌桓回来,出征之士十死有八,如此大动干戈地一次又一次远征,丞相就没有半点体恤之心,就在不在乎人口的凋落,庶民的性命吗?”
曹操回身斜睨一眼,原是太中大夫孔融。曹操不屑哼道:“尔等短视,征乌桓乃必行之举,二袁乃我朝心腹大患,如不斩草除根,将来东山再起之时,便是天下大乱之际。”转头扫视了一圈庭中大臣们,瞪了瞪眼睛哼哼冷笑道:“不抓住时机出征,来日天下局势动荡,不止天下百姓性命岌岌可危,尔等以为你们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庭上一片寂然。
天子蔼蔼开口道:“丞相为国事操劳,不辞辛苦,亲率大军远征,联心中实是不安。且待爱卿得胜还朝,联必要好好犒赏!”
朝毕,众臣三三两两散去,曹操走下台阶,听得几声隐隐随风传入耳中:“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借朝廷之名,满足他一人狼子野心……”
“大夫切莫高声,小心被人听到……”
“哼,老夫如何会惧这宵小之辈……”
“噤声,噤声……”
几人嘈嘈切切地离去,曹操脸色阴沉,定眼看去,其中一人正是刚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的太中大夫孔融。曹操身后立着曹丕程昱许褚等人,许褚踏步欲要上前,曹操伸手拦下,面上闪过一丝冷狞。
是夜,曹操召曹丕到书房,灯烛如豆,曹丕迈进来,见曹操一人坐于案前,凝目望着如豆灯火,用一手指压额头。曹丕一礼道:“父亲。”曹操摆摆手,示意曹丕坐下。
卞夫人房中的梅青捧着药盒及水盏进来,曹操服下药丸。梅青告退。
曹丕抬头望着曹操,问道:“父亲可有不适?可否要早点歇息?”
曹操摇摇头道:“无妨,老毛病了,如今己好很多。今天在朝堂之上,我儿可听见孔融老儿的话?”
曹丕点头道:“孔融口出妄言,着实可恨。”
曹操起身,缓缓踱步,半晌道:“孔融名士出身,官高名远,自恃学问大,屡屡触怒老夫。我听闻,他还经常密密上表天子参劾老夫。”
曹丕仰起头,静静地听着。
曹操慢慢捋须,仍不紧不慢地踱着,长目微眯,盯着地上晃动的影子,接着道:“他以为,他是为天子做事,不惧老夫,声名远播,老夫不能拿他怎样,便一次次狂妄挑战老夫。”
曹丕心中明了,拱手道:“但凭父亲吩咐,孩儿自当照办,如此不识时务之人,死有余辜。”
曹操点点头,转回席中坐下,以手指轻轻叩额,沉思片刻道:“如今北方时局己定,八月即要出征荆州,天子身侧有如此叵测之人,老夫心中实是不安。出征之前,须得清除此等贼子!”
曹丕点头道:“孩儿明白,三日内必有交待。”
曹操点点头,闭上眼睛,以手托腮,半晌又慢悠悠道:“我听说,子建之妇崔氏,在府中嚣张跋扈,行为乖张,性喜奢华,不服管教,甄氏可有对你说起?”
曹丕一怔,随即摇头道:“不曾听说。”
曹操睁眼看着曹丕,目光如炬,看不出表情道:“平时也让甄氏劝劝她,身为曹家人妇,凡事莫要逾矩,坏了我曹家门风,为人耻笑。”
曹丕垂下眼帘,一礼道:“敬诺。”
夜黑似墨,不见五指,曹丕返回房中,沉思片刻,召来下人,嘱咐几句,下人领命而去。
曹丕仰面倒在榻上,双手枕在头下,闭眼沉思。
忽闻得一阵香风袅袅而至,有人来到旁边,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按着他的额头。曹丕并不睁眼,过了半晌,出声问道:“叡儿睡下了”?
一个声音轻柔含笑地回答:“早己睡下,今日在母亲房中玩了一天,嚷着累了。”
曹丕睁开眼,甄宓笑意盈盈地坐在身前榻上。见他睁眼,便捧起案几上的羹汤道:“这是新鲜的莲子羹,夫君快起来喝了。”
曹丕凝视着曹宓,并不起身,忽然问道:“听说四弟妇崔钰行为骄纵,你可有耳闻?”
甄宓一怔,又把碗盏放回案几上,垂首道:“……还好,弟妇年青,性子骄纵些也属正常。”
曹丕支起身,微微笑道:“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她可惹到了你?”
甄宓别过身去,突然抽泣起来。
曹丕心中大感意外,却并不劝慰,只是凝视着甄宓。片刻,甄宓止住眼泪,哽咽道:“妾身本非完璧,被人诟病,也无话可说,只是,叡儿……小小年纪,却被人说三道四……”
曹丕闻言一怔,渐渐领会了甄宓话中含义,眉头拧成一团,目光深沉,似要喷出火来。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是何人所说?”
甄宓望见曹丕神色,甚是惊慌,支吾道:“我听下人所讲,是四弟妇崔钰带来的丫头所传……夫君,都是妾身的不是……”
曹丕猛然抬手,止住了甄宓的话。片刻,温言对甄宓道:“我还有事,你且回去早早睡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忽门外有声传来:“公子,路大人到。”
甄宓急急拭干眼泪,转过头又拿起案上碗盏,递于曹丕,婉言道:“夫君还是喝了吧,莲子安神清心,健脾和胃……”
曹丕接过碗盏,一饮而尽。甄宓起身告退,门外下人引一人进来。
下人把门掩上,悄然退下。一阵风儿刮过,窗后的树叶簌簌地响着,遮盖了暗夜里几乎密不可闻的低语。
隔日旭日初升,朝堂之上,众臣该请示的都请示完毕,天子正欲退朝,忽见军谋祭酒路粹转出队列,出班启奏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天子点头,扬扬手:“路爱卿且奏来。”
路粹目不斜视,朗声说道:“太中大夫孔融欲图不轨,包藏祸心,勾结孙权,毁谤朝廷。不遵朝仪,秃巾微行,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还请陛下严惩不殆。”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太中大夫孔融昂然出列,向路粹怒喝道:“宵小之辈,胡言乱语,弹劾老夫,老夫岂会惧你等哉?”
天子微怔,眼睛瞥向曹操,曹操微微而笑,气定神闲。天子问道:“路粹,你奏劾太中大夫,可有实证?”
路粹拱手答道:“回陛下,太中大夫孔融,昔日在北海,见王室不静,四海不平,而广招人马,欲规不轨。臣有孔府家丁为人证。另,孔融此前在家中汇聚宾客,口出放荡之言,说父子关系,说什么亲与不亲,论其本意,不过是情-欲发耳。母子关系,又不过是寄在瓶子里的东西,时间到了就必须拿出来,当日在孔府宴乐的众臣可作证。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出于我朝重臣之口,罪实难恕,宜极重诛,请陛下明察。”
堂上一片寂静,孔融以头抢地,口中大呼,“陛下,微臣确实说过此话,但说微臣有谋反之心,却是冤枉啊,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哪……”
曹操突然开口道:“太中大夫既然承认了,就不必再审了,来人,将孔融拿下。”
天子抬手道:“爱卿……”
曹操转过头来,眼中闪出一丝阴狠,缓缓问道:“陛下可还有话要说?”
天子身形顿住,颓然微叹一声,勉强道:“还劳烦丞相亲审人证,勿要冤枉了孔融。”
曹操微微一笑拱礼道:“陛下放心,臣自当尽力。”
兵士上前,将孔融拖下朝堂。孔融口中疾呼,被倒拽出殿。众臣面面相觑,没有敢出一声者。隔日,孔融被斩于市,家中妻子及两个儿子,一并斩首。消息传来,许都官场一片寂静,乌沉沉地黑云笼罩在朝堂之上,百官人人肃然自危,自此,朝中曹操一人独步横行,再无人敢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