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暗香正午

54、五三、许都重逢

　　侯青坐在尚香居里，等人。

　　他搬到下邳陈府已经二年了，因曹三的缘故，对一府老弱甚是善待。侯青来了以后，陈家的生意便由侯青照看，侯青为人侠义，陈家铺子赚的钱便只入陈家的帐，自己却是分文不取的。渐渐管家等一众下人便对侯青甚是信任，对其言听计从。

　　侯青很敬重顾原君，对其也是照拂有加。只是顾原君年迈，病情虽有好转，但身体孱弱不堪，顾赫失踪了二年，期间未有半点音讯，若不是侯青时常开导，顾原君未必能挺过这两年。

　　此刻侯青坐于二楼，望街上人来人往。暗叹自己的愚钝。那日曹三虽未明说自己的来历身世，却早己透漏了诸多信息。

　　家住许都……
　　自幼从军……
　　与世兰乃是好友……
　　在下曹三……
　　此地郡丞笮融是下在好友……

　　陈府中的下人，对此前的主人情况三缄其口。侯青偶有问起，管家福伯便装聋作哑，侯青心中好笑，却只看在曹三的面上，不与他计较。在下邳这两年中，慢慢也积累了人脉，陈宫一家当年的事，下邳人人皆知。候青听了，甚是钦佩陈宫为人，对陈府之人却也不点破，愈发照顾有加。

　　自顾原君吐血之后，方才和他说了实话。并央他去曹家接世兰回来看看。侯青思量着这一府的老弱，真是再找不出半个人来，能出这个远门了，自己也想走这一次，去许都看看。

　　这一趟许都，果然不白来……

　　那日侯青进得曹府，见到卞夫人，惊愕于这个端庄的妇人竟如此面熟，脑中瞬间晃过一个人爽朗的面孔，电光火石间，一切全明白了。依礼中规中矩地拜见这位许都内地位最显赫的曹家主母。

　　侯青一边等着，一边心里想着，嘴角含笑，想着曹三会是如何的表情。

　　侯青从晌午一直坐等到黄昏，脖子都僵了，也未见到曹三的身影。小二过来换了热茶，说道：“侯老爷，三公子今天不会来了，这信我们一大早就送出了……想是公子甚忙，无暇分身，爷还是明日再来吧。”

　　一桌子的酒菜，一点未动。侯青毫无胃口，无比失望地起身，结了饭钱。

　　第二日一大早，世兰辞别了卞夫人一众，与侯青启程。

　　车还未走出许都，世兰忽然开口与侯青相商：“侯爷，我在此城中还有一户亲戚，现在过去告个别可否？”

　　侯青自然应允，马车七拐八拐地来到了貂禅府上。

　　貂禅见了世兰，自然是吃了一惊。世兰三言两语地说明了来意，义父重病，自己将返下邳几日。特来辞行。

　　貂禅见那侯青，看起来倒不是那等奸诈之人，却还是放心不下，便留世兰稍坐。自入内唤来阿冰。与阿冰商议了片刻，决定让阿冰与世兰一路随行回下邳。

　　再返堂中，貂禅温言道：“我家阿冰亦是下邳人氏，多年前来到此处，有心回去看看，可巧今日世兰回去，可否行个方便，让阿冰也和世兰同去？”

　　侯青见眼前丽人，看不出年纪，容颜娇美动人，却气度沉稳，令人不敢小视，听闻貂禅请求，立刻豪爽地答应了：“这有何难，阿冰小姐同去甚好，世兰小姐也有个伴，不至于旅途孤寂。”

　　貂禅谢过，即刻为阿冰准备行装。

　　再度启程，世兰心情好了很多，阿冰抱剑轻盈地跳上马车，看得侯青一怔，便明白了貂禅请求到底是何意。摇头苦笑，这位漂亮的夫人，还真是颇有戒备之心。

　　侯青骑马在前，阿冰与世兰韶儿共一马车在后。

　　一路车轮碌碌，很快出了城，世兰惦记着顾原君的病，沉默不语，阿冰抱剑坐在车门处，眼睛透过车帘缝隙向外观看，也不说话。韶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沉闷无聊，不多时便打起了磕睡。

　　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得得之声，向这里疾驰而来。

　　阿冰警觉，立刻挑帘露出一道缝儿，向外望去。

　　只见一袭黑影速度掠了过来，颌下黄须在日头下甚是耀眼。

　　越行越近，世兰凑过来看，辩认出来，嘀咕道：“曹彰？他来作什么？”

　　韶儿也爬了过来，笑嘻嘻道：“必是来送小姐的，曹公子可真是有心了。”

　　世兰沉思片刻，慢慢摇头道：“不会，他不是来送我的。应该另有原因。”

　　话音未落，曹彰早己纵马与侯青马骑并驾齐驱，伸手拉住侯青马匹，翻身下马，侯青早己见到来人，心中激荡不止，跳下马儿，与曹彰热烈拥抱。

　　二人均细细地互相打量，曹彰比此前身形长高，更加魁梧高大，一脸英气，颌下那圈黄须更加细密。侯青身量见胖，红光满面。曹彰不由的哈哈大笑道：“义兄，两年不见，下邳的日子过的不错，兄长更加富态了。”

　　侯青手拍曹彰之肩，哈哈笑道：“托兄弟的福，哥哥我在下邳这几年也顺水顺风，未辜负兄弟的托付，才敢来见你。”

　　世兰见二人亲密，心中纳罕不己。

　　复前行，曹彰坚持要送一程，两个男人骑马在前，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畅快。

　　世兰虽然心中纳罕，却并不发问，只是掀开帘子看这秋日的景致。一别下邳己近三年，近乡情怯，往事如同潮水般袭来，激荡的心渐渐平复，忆起当年旧事，一颗心又渐渐沉到谷底中去。

　　阿冰抱剑一直靠在车门处，一路沉默，此时突然开口，轻轻吟唱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歌声低低而起，一咏三叹，渐渐高亢，在这一派野地秋光之中，声遏行云，婉转清越，蕴含着无穷怅然的思绪，充满乡愁，又有欣然之意，一行人听着阿冰的歌声，渐行渐远。

　　天近黄昏，便到小沛。曹彰与侯青商议，在小沛歇脚一晚。甫一入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往两年前的客栈行去。

　　两年未见，客栈变大了，高高的门柱矗立着，院里竟然起了三层楼，高高的屋檐挑起，檐柱上装饰着花草云朵福贵图案。左右还有两行偏屋。店门敞开着，可听见里面应答之声起起伏伏。早有麻溜的小厮们急上前来牵马。侯青顺手抛了几个大钱给小二，吩咐喂上等的好料。

　　进了店门，前厅吃饭的人也是热闹非常。屋内柱子上照旧挂着串串黍米，早有小二上前热情地躬腰询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曹彰吩咐着：“要两间相连的上房。”

　　一切安顿下来，世兰阿冰等人稍用些食物随即回房歇息。

　　天色暗下来，厅堂里的客人走的七七八八，曹彰与候青二人坐于三楼靠窗的雅间儿里酒意正酣。

　　侯青大着舌头道：“兄弟，不曾想你我当日匆匆一拜，竟是我高攀了。”

　　曹彰略显愧意道：“义兄莫怪，当初是小弟顾虑甚多，不曾对义兄说实话。”

　　侯青摇头笑道：“为兄却不是怪你，为兄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竟攀上许都内的高门。”

　　曹彰心中一滞，却笑着岔开话题道：“义兄且饮酒，小沛的美酒，兄弟可是惦记了两年。今日与兄长重逢，必得一醉方休。”

　　侯青醉眼朦胧，却不忘絮叨着下邳的事，陈府如何，以及顾家情况皆一一道来，感叹道：“这两年，为兄虽没有你的消息，却不曾忘兄弟的嘱咐，今日才有脸前来见你。”

　　曹彰突然一脸肃容起身，向侯青一礼。低声道：“多谢义兄，曹某感激不尽。” 侯青急忙起身搀扶，白胖的脸上笑意盎然，“如此见外，兄弟之间何必客气，且随我回府住上几日，你嫂子也颇为惦记你。”

　　曹彰微微笑道：“义兄，随你去下邳却是不行，兄弟军务缠身，临时告假出营，明日一早需得早早返回，你我来日方长，兄弟它日一定去下邳府中与兄长吃酒。”

　　侯青笑着，举起酒盏道：“既如此，今宵便喝到天明吧!”

　　雅间之外，隔着隐隐的帘障，一个窈窕的身影闪过，美目中盈满了讶色，长眉微蹙，沉思片刻轻轻离去。

　　夜色如水，阿冰在院中寻一偏僻处，练了一回剑，收了势回到房中，见韶儿一人在灯下正在缝补，奇道：“为何不见你家小姐。”话音未落，世兰轻轻推门进来，脸色平静无波，一双眼睛却如秋水般地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