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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初进曹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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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儿悄悄打开帘子看去,只见曹府红墙高筑,大门口有二尊石狮,古朴无华。守门二守卫急忙过来牵马,望向曹彰笑逐颜开。曹彰令余下十几骑离去,自己利落翻身下马,走到世兰马车前拱手相请。
世兰在韶儿的搀扶下下车。正午的骄阳,晃的眼睛睁不开。
府门大开,下人来请。世兰见正门呀呀打开,心中一怔。
曹彰在前,世兰顾赫四人随之入内。
世兰略微垂首,目不斜视。眼角余光所见,两旁花木扶疏有序,院中形容阔大。一位妇人,远远地站在台阶之上,微笑相迎。众女环绕在此人身边,见世兰进来,都面露笑容,小声地交谈着。
曹彰引世兰上台阶,拱手向中间之人复命:“母亲,孩儿把世兰小姐接回来了。”
那威仪女子微微一笑:“彰儿办的好差,一路辛苦了,这位便是世兰小姐吧?”
世兰款款上前,慢施一礼,开口道:“世兰见过夫人。”
女子伸手扶起世兰,细细打量着世兰,笑道:“好个水灵灵的佳人,世兰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快请起吧。”
世兰应了一声,抬起头,见眼前贵妇人,打扮甚是检朴,服装无文绣,饰物无珠玉。高发广额,眉眼弯弯,直鼻檀口,虽是上了年纪略微发福,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流体态。气质与娘亲判若两人。世兰心下一奇。
这位夫人,便是曹操的正室卞氏。
卞氏早年出身乐人家庭,双十年华嫁于曹操,育有曹丕、曹彰、曹植、曹熊四子。现为曹家当家主母,为人左右逢源,待人谦和,奖惩公平,治家张驰有道,下人莫有不服,为曹操所倚重。
自世兰一踏入院,举手抬足无一不落入卞氏眼里。远见此姝形容俏丽,袅袅生姿,通身素缟,铅华不染,翩如惊龙,气质如兰。不由得心内暗自赞叹。及至细细近观,又见五官玲珑清秀,皮肤晶莹如雪,眉眼尚为稚幼。
顾赫上前见礼毕,卞氏令曹彰引顾赫去前厅歇息。
卞氏转头携了世兰的手,温和地说:“我等且去堂上一叙。”众人拥簇着卞氏和世兰,到堂中踞席而坐。
卞氏拉世兰在堂中坐了。又细细打量一番,赞叹不止,方给她指认众人。
坐在卞氏下方二女,皆妇人装扮。一女面目慈善,神情温煦,嘴角含笑。一女下颌略略微尖,眉梢飞扬,杏眼含情,望之颇为动人。卞氏分别指认,为环氏和尹氏。世兰心知必是曹操的妾氏,施礼相见。
曹氏姐妹,早就在席中窃窃笑语,见卞氏携世兰手行来,一一起身相见。
曹氏姐妹与世兰年岁相仿。曹玢修眉高额,动静娴雅,长世兰三岁。曹宪人美才高,性情略显孤傲,长世兰一岁。曹节伶俐活泼,望之可亲,与世兰同龄。曹华伶俐乖巧,冰雪可人,略小两岁,曹琼等均年纪尚小。世兰望着曹氏姐妹,想起曹彰所说:“……府中我姊妹甚多,俱是好相与的。”心中暗叹,好相与与否暂且不知,曹家姊妹果然是多。
卞夫人亲切地嘱咐曹家姐妹与世兰多亲近。又叫过韶儿仔细询问了一番。叫来内府掌事,叮嘱凡是吃穿用度,世兰俱与曹家小姐一般。
掌事回道早己按夫人此前吩咐,收拾了内府两间房供世兰安顿,屋内一切布置俱与小姐们等同。卞夫人满意点头。掌事自下去将世兰的东西抬到后院房中安顿。
方坐定了,卞氏早己得知陈夫人吞金之事,十分不忍,沉吟开口:“陈大人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当年陈大人临终托孤,就应早日把你接来……”
世兰闻言,强隐心中悲恸激愤,面色平平,并无怨怼,缓缓一拜道:“这几年世兰母女二人虽人在下邳,却颇得明公照拂,甚为感激。世兰替父母大人谢过曹大人恩典。”
几句话一说出口,满座寂静。卞氏轻咳一声道:“世兰啊,你娘亲之事,我已听闻。陈夫人与公台伉俪情深,不肯舍公□□自葬于下邳,倒出乎我等意料了。”说到动情处,抬手用绢帕拭了拭眼角。
世兰忍住心头悲恸,只是垂泪不语。一时堂上寂静。
忽一人柔声细语劝道:“母亲,世兰妹妹刚来,旅途劳顿,还是早点安顿歇息吧。往后日子长着,总有时机叙旧。”
卞氏趁机收了绢帕,微笑道:“倒是我糊涂了,宪儿说的极是,世兰刚到,赶紧快些安顿才对。”
方才说话的人儿离席而出,款款扶起世兰,世兰依礼而退,随曹宪等人而去。
堂中卞氏见众人己离去,面色沉了下来,差人去请曹彰前来。
卞氏细细问了下邳发生的事情及沿途情况,曹彰沉吟片刻道:“陈世兰倒不足为虑,行为举止皆中规中举。只是这个义兄顾赫,依孩儿看,只怕是异人。”
卞氏听闻顾赫未卜先知,又对世兰舍身相护的举动,心中也疑虑不止。问道:“不知他要在府中住多久,你且问问他,就说你父亲不日将荡平袁氏班师回来,请他多在府中小住几日,到时也可与你父亲见上一见。”
曹彰点头答道:“此事孩儿知晓,母亲放心。”
曹彰告退。卞氏望向庭中,一派秋光明媚,碧空如洗,晌午的蝉儿停在树梢,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不知曹操在河北的战事怎么样了,何时能彻底结束。内府女眷众多,如今又多了一个颇有些令人头痛的人物,更是复杂了。——又只是差了人将陈世兰接来,也不知他到底心中做何打算。卞氏望着堂中出神。
众人离去后,韶儿和乳娘打开行李,收拾出物品。韶儿环顾室内,转了一个圈,小声道,“本想曹府定华丽胜出咱家千万倍,不想竟收拾出这等屋子让小姐居住。——不及咱家的偏屋哩。”
乳娘急去捂她的嘴。推窗看院中。晌午时分,外面日头正炽,院中只余一棵大杨树上的阵阵蝉鸣,并无其它动静。
世兰看向韶儿,乳娘低声喝道:“你这是要害死小姐啊!”韶儿知错,低头不敢吭声。
世兰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开口道,“你既嫌此屋小,便随我阿兄回去吧,只是陈府亦己家破人亡,再无富贵让你安享。”
韶儿立刻泪流满面,急急跪下道,“小姐莫要赶我走。韶儿一时口直心快,本是无意的。”
乳娘低声说情。
世兰转过头去不看她,潸然泪下:“如今我已是自身难保,到了这里,便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轻则落人笑柄,重则性命堪忧,本不欲牵连你等,过几日,你等便随我义兄返回下邳吧。”
韶儿泪流满面,连连认错:“小姐莫要赶我走,我在夫人面前发过誓,定要服侍小姐左右。况且韶儿早就没了家,如今小姐又让我上哪去。”奶娘亦劝说不止。
世兰见她坚决,长叹一声,拉她起来道:“既不想走,以后吃苦也没有退路了。……你们都先歇歇吧。”
连日奔波,世兰当下养精蓄锐,倒头便睡。小憩香甜,不知是何时辰,渐闻得似有阵阵笑声。睁开眼,只见浅紫色纱帐垂下,头顶上是梨木雕花堑刻。犹自想了半天,不知身在何处。也不坐起,翻了个身,只是侧耳聆听。
窗外少女声笑阵阵,一个声音清脆甜亮,正说道:“……冲儿给先生的脸上画了墨须儿,先生还不知道哩,顶着张黑脸摇头晃脑地继续吟诗……”
一个童音清脆地响起:“宪儿姐姐说的不对,先生的脸是白的,那日我拿了大姐姐的脂粉,给先生好一顿涂抹,只可惜先生的鼻子不灵,闻不出来啊。”
外面哄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