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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归来 ...

  •   命运喜欢捉弄人。在你没有了解一个人对你说的话,问你的问题的真正含义前,千万不要自以为是的作出解释。如果你搞不清楚对方的动机,最简单和也许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直接询问对方。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当然那时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而现在当我像翻旧照片一样回想起当时李夏宜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忽然醒觉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清白,以至于我一直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与她相比,我毕竟还太嫩了点。
      命运也喜欢给人制造惊喜。一切改变都可以源于某一秒的某个偶然事件。当然偶然背后总是隐藏着必然,而所有的事物之间都是有着某种潜在联系的,我发现哲学老师对我们孜孜不倦的教诲也并非总是帮助人们入眠而已。因为这个偶然事件,和之后发生的所有密切相关的事情,都铿锵有力地验证了这些颠扑不破的真理。我们的命运,都在我接到江岸的电话那一刻逐渐完全改写。
      寝室里还是像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双抠是放松身心的必修科目,零食也是必不可少的honeybunch。我当时手里是一把红得不得了的牌:四个鬼王在握,主以bunch计,正在笑得脸都烂了,大呼“糟不住”(在重庆待久了,慢慢染上的方言俚语)的时候,电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晓文坐得比较近,顺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接着脸上冒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冲我喊:“小蓝,电话!华华先替小蓝打会吧,她肯定一时半会搁不下话筒的。”
      站在我身后观战的隔壁寝室的华华,早对我满把的主垂涎欲滴,一听这话,赶快迫不及待地来抢我手中的牌,分明无视我苦大仇深怒目而视的凶恶眼神,依然不屈不挠地把我赶离了座位。
      我悻悻地拿起话筒“喂”着,眼神却仍阴魂不散地牵挂着牌局,但那熟悉的声音“喂,卫蓝吗?”让我的头忽然一下子眩晕起来,耳朵里轰鸣着的都成了他的声音:“喂,喂,卫蓝吗?”
      我伸手扶着桌沿,慌忙定了定神,才回答:“是我,江岸吗?”顺便偷偷瞟一眼众人,所幸都醉心于酣战中,无人发现我的异样。
      他在电话那边笑着说:“是我呀。怎么,寝室里很多人?好热闹嘛。”
      我又兴奋起来:“是啊,我们在双抠。你不知道我刚才的牌多旺,都是接你的电话,让给别人打了!”
      他笑得很爽朗:“死丫头,就知道双抠,难道我还比不上一把牌吗?”
      “你也好意思说,过去那么久也不给我打电话,还说是哥们儿呢?”
      “是是是,我错了!”他笑着,忽然话锋一转:“快十一了,有安排没有?我要回重庆来,到时可别让我找不着人哟。”
      “你不说我都忘了,对啊,有七天大假啊!我还没决定怎么玩……你要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去?”
      “九月二十八号的火车回来,十月六号的火车回去。你还没有安排?那我们去九寨沟玩吧,我已经跟以前寝室的兄弟联系过了,袁扬,孙英浩,他们都还在重庆,到时一起去。”
      “九寨沟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玩了,那里的水特美!”
      他笑着说:“说定了。我叫袁扬去订旅行社了,不然到时候旅游黄金周很挤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快追问道:“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吗?”
      他停了半秒才回答:“Chris也要去的。”
      我心里猛然一沉,听见他问:“喂?卫蓝?有问题吗?”
      我忙回答:“没,没问题。那就这样吧!你回来再跟我联系吧。”
      他答:“好,再联系!”挂断了电话。

      九月二十七日,也就是江岸回来的前一天,我接到李夏宜的电话。
      “小蓝,今天我休息,到我家来玩吧。”
      “呃……好,下午上完课就过去。你做饭还是出去吃?”
      “你有口福了,我这个大厨会亲自动手。”
      “哇!想不到你这个大美女也会做菜吔!都有什么菜?”
      “不要小看我。来了就知道了,谗猫,保你口水长流就是了。”
      “好好……我给你打下手啊!”
      当我哼着歌儿敲开李夏宜家的门时,她大异于平常地围了一条围裙,长发束成一束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很忙地说:“等你半天了,快,来帮忙!”同时厨房里传来油“嘶嘶”的声音。
      这所有的一切,立刻将她以前留给我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好感觉彻底粉碎了。看来家务实在是票房的毒药,美丽的杀手呵!
      我一边大跌眼镜,一边小声嘀咕:“你的听迷要是看见你这副样子,不知道作何感想哦?”
      没想到她居然听见了,趁我猫着腰换鞋的当儿,居然踢了我一脚:“我又不是神仙,当然要吃饭。快来!”
      我跳了起来,大喊:“我要把这条裤子拿去拍卖!李夏宜的脚趾印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她被我气得破天荒地翻了一次白眼,纤纤玉手里的铲子不客气地高高扬起,在这个危险油滑的武器即将落在我头上的千钧一发之际,我施展开凌波微步,溜进了厨房,大声地呼吸:“好香呀!真让人迫不及待!”
      这句恰到好处的马屁终于化解了这场“飞来铲祸”,她笑着跟我进了厨房,开始指挥我剥大蒜,清洗姜块,解冻排骨。
      我一边做事,一边伸过头去要看她锅里的东西:“现在在做什么呀?”
      “红烧了一条鱼。”
      “呼!真香!口水要流出来了。我现在弄的这些东西……难道是要做糖醋排骨吗?”
      “聪明,加十分!等会可以多吃点。”
      我翻着白眼:“要我这样的天才来做这种粗活,才只给十分,你也太吝啬了吧?”
      她受不了地叫道:“My god!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了!”
      我沾沾自喜地回答:“脸皮厚,激光穿不透!哼!”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甘拜下风:“你厉害!”
      我趁机狮子大开口:“我要吃鱼头。”最精华的部分。
      “行行行……”
      “呵呵……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聪明了吧?因为我吃鱼头。”
      “是,你聪明……哎呀,烫死我了!卫蓝!臭丫头……”
      哎呀,跑……

      李夏宜的厨艺真的很不赖。一条红烧鱼香气四溢,色香味俱全;糖醋排骨也烧得金灿灿地,又香又脆;一锅子鸡炖汤鲜得差点让我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再加上两样时鲜小菜,我看她完全可以去开一家饭馆,保证客如云来。惜乎这家伙平时难得露一手,多半都是在餐厅解决温饱问题,真是浪费了。
      “你怎么做得这么好的菜呀?”
      她懒懒地回答:“刚去日本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只好在餐馆打工,不学会做菜怎么行,连糊口都成问题。”
      我点着头认真地说:“夏宜,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么有毅力,又独立,我怎么也办不到的。”
      她笑:“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也没有。这很公平啊!”
      我叹气:“我有什么?再平凡也没有啦。”
      “你聪明,活泼,到哪里都给人带去快乐,这种能力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而且你坦率真诚,心里有瑕疵的人看见你都会暗自惭愧,这样的真实也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嘻嘻……我离你说的还差点啦!不过我看差得也不太多,再努力点也应该可以达到的了。”我总是本性难移,此刻又故态复萌了。
      她笑得如同盛放的玫瑰:“给你一点阳光,你还真的灿烂起来了。喂,今天有点晚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天跟我一起去火车站接江岸。”
      我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了:“不行,我明天还有课呢。”
      “有什么课,形势政策是吧?我还不知道你们那个课,要去上的人都是无聊的家伙。你想必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吧。就这样了,我帮你铺好沙发。”
      这家伙就这么专横地决定了我的动向,竟丝毫不顾及我晴转阴的脸色。

      晚上我们窝在沙发上,把电视的音量开得小小地,随便聊着天。
      “小蓝,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觉得爱情就是一轮加减法,以快乐为度量。我后来想起来觉得很有趣,其实并不只是爱情,很多事情也都是用快乐来度量的。当你对一件事感到兴趣并快乐着的时候,你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但是如果这件事最后令你的痛苦超过了它所能带给你的快乐,你就会从里边抽离出来。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呢?”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让我感觉无可遁形:“这……只是一时兴起的吧。”
      “没有深刻的体验,怎么可能有这么深刻的感悟呢?小蓝,你很爱那个人吧?”
      我尴尬地笑:“哪里呀?不都是过眼云烟了吗。嘿嘿……”
      她含笑转过了头,看着电视没有说话。剩下我心里砰砰直跳。莫非她感觉到了什么?
      良久的沉默。
      她又回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小蓝,如果有这种情况,你只剩下一天生命。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哈?一天呀,我想想看……我要吃哈根得斯的冰激凌,我要花光所有的钱去旅游,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黄山和西藏了……喂,你只给我一天时间怎么够啊?”
      “因为只有一天,你不能做什么大事,只能是很短暂的一件事。那,你会做什么?你这一辈子一定有不能达成的心愿,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想想看,如果生命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你最留恋的又会是什么?”她的声音像古希腊神话中的海妖一般飘渺,充满蛊惑的意味,我一时失了神。
      “你爱着一个人,假如他也爱着你。可是你们因为种种的原因而无法在一起,那这最后一天,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度过?你会不会选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向他表露自己的心声?如果是,最后一个机会……”
      “你问得真奇怪,如果是最后一天,当然要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如果是最后一个机会,当然要表白……喂!你当我白痴啊,干吗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笑了,眼神里有淡淡的忧伤,就像我在那些照片里看见的一样。
      我忽然忍不住好奇:“那你又会做什么?”
      她坐直了身体,眼睛里闪耀出火花般的光芒:“我会去蹦极,从世界上最高的桥上跳下去,在那种急速坠落的感觉里,好好体会生命的味道,就像新生一般。”
      “奇怪的家伙……”我只能对她的奇思异想抱以傻笑。最后一天还去蹦极?吓死了不是更划不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说:“袁扬订好了旅行社,是一号发团。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一下反应不过来,歇了一秒才回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她若无其事地说:“江岸要回来之前就问我去哪里玩,我提议去九寨沟,还叫他多叫些人一起去热闹热闹。他要叫的人当然都通过我的审查啦。”
      是这样啊……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江岸回来,你们干吗不单独出去玩呢?何必叫了我们去当灯泡。我最讨厌发热发亮了。”
      “人多才好玩呢。其实……他也很想叫你去的,他去北京之后,还常常跟我提起你,问我你的情况好不好。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事实上我已经在他那里听过你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否错觉,我感到她这几句话似乎酸溜溜地。她果然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我脑门上顿时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幸好光线黯淡,没有被她发现。
      “他总是很搞笑地跟我说你的事情,什么骗吃骗喝啦,要帮他找女朋友啦,还拿粉笔擦子扔他啦……喂,小蓝,看不出来你这么八卦嘛!所以我一开始就很注意观察你了。现在我发现,他那么喜欢你,真是有道理的,因为连我也情不自禁地喜欢起你来了!”
      我只好干笑道:“呵呵……我有时候就是那么神经了。”呼……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我要被她搞得神经衰弱了。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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