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妄亭序

69、第八区（十六）

　　　　在陈吱吱与张治离开防空洞后，谢青溪默默地又坐回了防空洞的椅子上。紧绷的背脊靠在坚硬的木椅子上，硌的人很是不舒服。她微微扬起下巴，细致地打量起来了周围。

　　头顶，防空洞的上空，传来尸怪们不断地踩踏声。

　　“看来是被发现了啊。”谢青溪喃喃道，心里却想着：不过幸好，把陈吱吱送出去了。

　　绵密地睫毛轻轻煽动，等轻启时，里面包裹的瞳孔再度变成了金色。坐在椅子上的谢青溪轻轻握紧了右手，不出几秒钟后，头顶上的声音陡然消失。

　　防空洞上的苔藓地面，每一个途经的尸怪，晃动自己破烂残缺的双腿，瞪大了眼睛。在闻到食物的芬芳后，体内却如遭雷击，直挺挺地倒在苔藓地面上，轻柔地风打在尸怪的脸上，他留着自己的口水，不知为何死在食物芬芳地。

　　之后，倒下的尸怪身后又跟着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最终成群的尸怪皆倒在了火葬场的脚下，成为了一个无名的墓碑，彻底掩盖了下方食物芬芳的味道。

　　系统不解：【宿主。你不觉的这样浪费你的精神力吗？你的精神力可是有限的啊。你难道不记得我曾经说过...】

　　【记得。你不是说，每当我使用一次精神力，我的寿命都会减半。】

　　谢青溪一脸释然，手指却止不住摩擦面前的木桌子。最后指尖却是顿住，脑海中不住浮现火葬场的曾经...

　　直到她口袋里的军用手机发出铃铃铃的铃声，终止了一切。

　　时机到了。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开手机盖子，只见上面赫然浮现一堆位置的代码：南387，北965。

　　“看来还来的及。”谢青溪的嘴角微微勾起，现在她要回到幸存者基地！得到属于自己的酬劳！马上尉不是说要她带20个人回去吗？现在陈吱吱和张治已经快到了地下基地的入口。那么再不包括自己，那么只要再带回去17个人就可以。

　　思虑此处，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右口袋，这一拍震的口袋里起了不停地灰。

　　系统大惊，仍旧是不敢相信：【不是...宿主！你口袋里装的骨灰，也能算是个人吗？】

　　【住嘴。】

　　系统：【。。。。看来和宿主心意太相通，并不算是一件什么好事。】

　　*

　　“付二！你不说你家队长就在这里吗？你不是说地下基地的入口变成了这个位置了吗？怎么现在没有啊？”

　　“是啊！付二！你看咱们大家要是今晚回不去幸存者基地，那就只能在地上等死了。而且你看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防护服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了。”

　　“这不知道马上尉怎么想的，让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当队长...”

　　“谁说不是？自从进入地上与那个谢青溪分别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也不知道她的通讯机是不是板砖。难道一点接不到消息吗？”

　　...

　　在地上世界与大海的边界处上，一个峻岭的高山上，一行人围着靠在树下休息的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这一行人大概数目为十个人，有男有女。不过全部人都穿着防护服，包括靠在树下面的两个人。

　　众人之中，其中有一个身材较高的青年男子，他迈出步伐走到众人更前，伸出双手将掌心展开，示意着众人安静。等众人平息了心中的愤怒的情绪，才是缓缓开口对靠在树下的一男一女说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和那个谢青溪都是来自第八区的人。

　　你们在幸存者基地不过是一帮垃圾。当然，我也是实在理解不了，马上尉为什么会让一个垃圾来当我们的队长。

　　不过，现在我不想知道了。我只需要你们两个与谢青溪联系上，获得基地的入口，然后告诉我们而已。这样子，不光是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都能回到基地。逃离这个满是怪物的地上。”

　　站在男人旁边穿着防护服满脸长着麻子的男人忙着拉住说话人的肩膀：“苗队长！你和这两个人说这么多干什么！？要我说，咱们十个人直接把这两个底层人扔到这个自生自灭。咱们十个人自己再去找幸存者基地入口...”

　　“住口。”防护服下，苗队长的眉头紧皱，片刻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吼出声来：“你知不知道！我们自己为了寻找幸存者基地的入口已经死了多少人！我们不能再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了。我们必须找到谢青溪。必须联系上她！

　　并不是因为她是队长...而是因为她手里握着马上尉直属的资料...”

　　靠在大叔根下的女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对面前说的话不甚在意。不过却饶有兴致地推了推身旁男人的肩膀，小声道：“哥。这次生日礼物我准备的怎么样？这可是地上啊。地上的阳光你有多少年没有看见了？”

　　“傅得鱼。”名为付二的男人神色厌恶，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责怪起身旁的女人：“我什么时候我要说我要出来？不是你把我药晕了我才上来的吗？还有。我和你说几次了，叫你不要和谢青溪这个人混来混去！”

　　听到这话，傅得鱼哑了声音，眼睛不住向上转。她盯着头顶上枯黄的树叶，耳边是前面众人嘈杂的咒骂和逼迫的声音，思绪却飘到来到地上的那一日...

　　那一日第八区突然出现一帮穿着黑衣服的警员，围堵了谢青溪居住的老房子。很不巧，她还在里面翻找衣服。

　　很不巧，她就被私闯民宅的罪名抓入了第八区的警局...

　　很巧，她遇见了高官的子弟；然后很不巧，她为了不被抓入第八区的牢里，然后顶替了高官子弟的性命，参与了极其危险的地上活动...

　　很巧，她为了不和自己的哥哥分开，用花言巧语哄骗了自己的哥哥跟着自己一起参加地上活动；然后很不巧，她看见了谢青溪...

　　在地上遇见了成群的尸怪，很巧哥哥会保护自己；很不巧，自己和哥哥找不到回基地的入口...

　　很巧，有谢青溪的联系方式，可以得到回去幸存者基地的路线；很不巧，谢青溪没有回复自己...

　　很巧,自己和哥哥遇见了调查兵的其他成员；很不巧，自己和哥哥第八区的身份被发现了...并且开始怨恨自己和哥哥为什么联系不上谢青溪...

　　夜幕再度降临，山上的众人皆是垂头丧失，他们认命般地坐在傅得鱼与傅得水的周围，接受自己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被山脚下的尸怪啃食殆尽。

　　因为他们没有物资，且手中的枪早已清空了弹夹。身上的防护服也与尸怪们搏斗被刮的像一块破布。

　　他们感染了地上的病毒...他们不能回去...当然也无法回去。

　　“苗队长...”满脸麻子的男人再度说话，声音虽轻，却叫靠在一旁树上的傅得鱼听的真切。

　　“苗队长...咱们这样迟早会死的啊！其余四位队长，不是在与尸怪搏斗中丧生，就是为了调查尸怪的资料到现在都了无音讯。现在...我们迟早会死...会被无尽的恐惧折磨死...不然则是会被这暗夜的冷冻死...再不然我们的身体扛不住饥饿，饿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不然呢？现在你想怎么样？”苗队长眼睛也不睁的问，此刻他手中握着的枪起码还藏有一颗子弹。

　　——当然这颗子弹不对准敌人，而是对准自己。

　　死也要死的体面。苗队长如是想着。他青年的面庞上是乌黑的眼眶，下巴长满了胡茬。他捏了一下手枪的扳机，然后缓缓松开。才是对身旁满脸麻子的人宽慰道：“麻子。你跟我多久了？两三年了吧？你应该知道这次马上尉为什么让你和我在这个调查兵的队伍之中，不就是保护这些小辈吗。

　　放宽心。马上尉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吗？他能挑选出的队长，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们只管相信他就好。我们会能回去的。

　　带着我们所收集的资料。

　　白天...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话语罢了。让这群小孩子有个情感的发泄口而已，其实怪这个队长吗？不，当然不。其实等这群小孩子明白过来也能发现。不过有了一个情感的发泄口，无论是对是错，总归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麻子轻咳一声，心脏似被人攥紧。天知道，世界末日之后，他每日过的是什么担心受怕的生活。他此刻终其一生渴望地上的阳光，似乎永永远远都无法的得到...因为他们所有人调查的资料中，这些尸怪的力量盘根复杂，且势力庞大。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抵挡住的。

　　最后麻子只说一句：“苗上尉。照顾好孩子们。今晚休息好。我们明日再继续寻找回到基地的办法。”

　　苗队长却是突然睁眼，神色恍惚地应道：“麻子。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张宁玉了，又想起和她在701的日子...”

　　“苗上尉。先休息吧。事情过去太久...已经没必要提了。”

　　*

　　等谢青溪到了手机中发送的位置，已经到了深更半夜。她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路左躲右躲地躲避苔藓地上成群的尸怪，最终停留在北边的一处山脚下。

　　耳边是万物俱静的声音。她的脚掌踩在松软的苔藓地上，望着头顶俊俏的高山，而其山顶就是她要到达的位置。望向周围的尸怪，思虑片刻才是伸出手掌开始攀岩山上的岩石。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山顶进军。

　　攀顶的途中，谢青溪看到了横断两半的防护服挂在山间小路的树上。再视野向上移动，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嘴里塞着大小不同的石子。似乎有些怪物不想这个麻子吐露出的一些秘密。

　　在向上走，谢青溪发现的尸体就越多。

　　一个、两个、三个...

　　等谢青溪登顶到了山顶，才是掰开手指细细算了自己所看见的所有尸体，疑惑这些幸存者的尸体就死在自己上山前的不久，震惊的是，死去的人们一共足足有七个！！！

　　“七个人啊！这带回基地的人，我就算带上口袋里的骨灰，也连十个人都凑不齐啊！”

　　系统听到谢青溪哀怨的声音，忙的出声安慰：【宿主。别伤心。毕竟最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就都好说。】

　　谢青溪：【。。。系统，谢谢有你】

　　此刻谢青溪站在山顶一颗茂密的数下，她伸出手掌抚摸树身上干裂的肌肤，之后顺着树前面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前面除去茂密的树林则空无一物。

　　“唉。”谢青溪失望地摇了摇头，心想着：估计全都死光光了吧...那么加上回去幸存者基地的陈吱吱和张治，和自己，还有自己口袋里面的骨灰，一共就是四个人吧...

　　如果带回去20个人，酬金是15万；那么带回去4个人，酬金应该是3万吧...

　　3万也行，等她回到第八区把钱还给斯蒂芬，自己手里还能留下1万...

　　系统惊讶：【宿主！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死去的所有尸体都烧成骨灰？那样你不就能带回去10多个人回去了吗？】

　　谢青溪沉默地敛下眼眸，嘴角不住苦涩：论阎王爷...她实在不如系统...这把人家破败的尸骨全部炼化...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

　　与此同时，她掌心抚摸的树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谢...谢特儿！！”

　　她再抬头望到一张熟悉的脸，叫她忍不住崩溃：“？傅得鱼，你他妈怎么跑到地上来的！？”

　　*

　　第三区的人造阳光依旧明媚，在调查院内的办公楼中，201的办公室里，马上尉一手捧着保温杯，眼睛看着书桌上摆设的文件。

　　——这些文件是谢青溪他们带回的。

　　文件里面的内容且与太多之前调查回来的内容相差太多，甚至毫不相关！

　　他是一只手指摩擦文件的边缘，顺带联想起第五区发生的暴乱...这叫马上尉的眉头不住紧皱，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冷声道：“进来！”

　　外面的人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谢青溪等整个身子彻底进入了办公室内，才是回身又小心翼翼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略带讨好的招呼道：“早上好！马上尉。”

　　“你来了，青溪。不然我一会还想要去叫你呢。”

　　谢青溪不解马上尉一会要叫自己做什么，不过仍是看着马上尉的手势，坐在了马上尉办公桌的对面——毕竟过几天谢青溪就要回到第八区了，而回到第八区最重要带的是什么？

　　钱啊！

　　谢青溪是要自己的酬劳来了!

　　有钱的是老板，开钱的时候老板就是大爷。谢青溪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马上尉，你要找我是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二人打了会太极，谢青溪终究是败下阵来，忍不住苦着脸，向着桌子对面的马上尉问道：“什么时候给我酬劳？”

　　马上尉答：“什么时候你把你的资料弄清楚。”

　　话音落下，谢青溪的眼睛随着马上尉的手指落在了桌面上一叠资料上，上面赫然写着‘机密’二字。顿时，她心下了然，嘴上却不住抱怨，以为马上尉在耍自己：

　　“马上尉，陈吱吱递给你的资料，都是我让她交给你的。我不过晚回来两天而已，不也是将其他七人带了回来了吗？你说我这些资料不清楚，那我想问一下，到底哪里写的不清楚？

　　是尸怪现在的范围处境，还是它们所居住的巢穴？这些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

　　“不。是你调查的资料与以往的资料完全不同，甚至大相径庭。”

　　马上尉打断了她的话，甚至贴心地为谢青溪倒了一杯茶水。过了片刻，马上尉抬眸发现谢青溪面色冷了下来，顿时了然，止不住唇角弯起：“不是不愿意给你酬劳，晚上我就会拿给你。不过，我和你说这些资料的意思，是希望你帮我盯紧一些。”

　　谢青溪问：“盯紧什么？”

　　“盯紧人类中的叛徒。出卖同类的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