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妄亭序

33、回魂夜（六）

　　　　谢青溪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她侧着眸子看着八仙桌上坐在轮椅上的秦老。与秦老的褶皱面皮上凶狠的眼神对视住了。

　　他知道的。

　　自己没有在前堂学习折元宝的技能。

　　他是这小小【殡仪馆】的老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有员工，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秦老是这座【殡仪馆】中无形的幽灵。

　　正堂内，喻甜噔噔噔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在古旧的红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直到她站在中年夫妻面前，将手中握着的信用卡递给了二人。抱歉着说道：

　　“这里有一张卡，里面余额刚好1万元。密码：888888。大娘，大爷，你们两口就收下吧。算是小辈给您们赔个不是。是我给您们带来了麻烦，没把控好这些元宝的质量。”

　　喻甜人如其名，人有气质，嘴巴也甜。

　　中年夫妻先是推搡着，客气着，最后也是把卡收下。女人向秦老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秦老板。你们这也是开这么多年的老店，货物质量得把控把控啊！”

　　男人接着自己老婆的话：“是啊，秦叔。谁都有老了，死了那一天。不能人活着的时候没用上好东西，死了还用烧过去的破烂。”

　　夫妻二人说完，就转身出门离去。

　　正堂内的众人也没去抬头瞧，只是默默品着喻甜说的话。明着是她将这次客户投诉，自己全都揽下。暗里却是抱怨是其他人做的东西有问题。

　　沈竹心更是白眼翻到天上，小声吐槽道：“什么嘛？明明大家才是队友，她却像这【殡仪馆】里的人。这么一点小事，她都要说出花来，怪不得秦老这么喜欢她...”

　　季秋站在谢青溪与沈竹心的中间，他伸出手臂碰了碰沈竹心的肩膀，轻声呵斥道：“好了，竹子。都是参加副本，谁不想活？而且喻甜做应该是有目的，毕竟她一个人也逃不出去。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他这话一出，却听得谢青溪连连点头，觉得这季哥真是好人，事情也是看的透彻。

　　只听正堂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踏、踏、踏。

　　坐在八仙桌上的秦老皱着眉头，以为是刚才的夫妻去而复返。刚才那夫妻的话，真是打他的脸！他在镇子上开几十年的店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还不是怪这些来的学徒！

　　想到这，他扭头用眼神狠狠地剜下谢青溪，他那日就看到谢青溪从正堂提前出来，想来那些破烂散落在地的金元宝就是她折的！她根本就没认真学习折纸的技能！

　　外头的天，彻底亮了。太阳从门内溜了进来，还照在来人的背脊之上。

　　林轻尘那时听正堂吵闹，想着探个究竟。于是他绕路从后门跑出，一直在前堂的正门角落处听着，直到见到这对夫妻离开，他才是缓缓走了进来。

　　原来是一场客户投诉。

　　他站在门槛处，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脚下是四散开来的元宝折纸，面前是八仙桌后坐着浑身散发怨恨气息的秦老头。

　　向右看，是谢青溪瞧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别说话。

　　林轻尘抬手挡住了嘴巴，轻咳一声。之后低下头来。

　　此刻，堂内寂静无声。

　　轮椅上的秦老见不是那对难缠的夫妻松了一口气，但仍不爽地瞧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讽刺道：

　　“哼。你也来了？正好，我还不用叫你去了。”

　　他记得！他怎么不记得！？前两天，不就是这对小情侣最后来的吗？是让他们在正堂收拾屋子学习东西！

　　他恶狠狠地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任然是落在谢青溪的身上。他将八仙桌上的蜡烛顺手抄起，一把扔了过去，怒骂道：

　　“你们现在可真他妈是找死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

　　折纸是很难的东西吗？送葬是很难的东西吗？你们几个！还有在马棚里睡觉的那几头蠢猪！

　　都给我去送葬！

　　全他妈给老子去接客！

　　送葬！

　　都他妈几天了？合着白玩呢？一个交易都没给老子达成出去！

　　今天再招不着客！别他妈回殡仪馆来！”

　　*

　　早晨秦老在正堂内一通乱骂，等骂到心里舒坦了，才叫喻甜将他推回自己的房间。剩余几人便去后院的马棚将睡觉的人叫醒，季秋讲述一番刚才发生的事，一行人便去往周边村庄寻找能送葬的人。

　　镇上通往村庄的路崎岖，泥泞。谢青溪与沈竹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众人的身后，只听竹子哀怨道：“这真能找到送葬的人吗？”

　　“能。前两日村口大爷不是说有个疯女人快死了吗。”

　　她安抚住竹子的情绪。其实大家都知道，谁能肯定那大爷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那个疯女人死了，那她有钱给自己送葬吗？

　　最重要的是钱啊！钱啊！钱！

　　没钱就算疯女人死了，他们也是送葬不了。意味着完不成任务。

　　疯女人。疯女人。

　　一听就是没家眷的可怜人。

　　正午日照充足，一行人走到了哭泉村口，又见到了坐在石头上抽着烟的大爷。

　　为首的是中年男人许建，他穿着西装革履，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他也不多废话，直接走了过去，问了大爷那个疯女人家的位置是哪。

　　大爷坐在石头上，一口一口抽着烟，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才是发话：“向里走。走到头。等见到一个破烂破烂的土房，你们就能找到疯女人了。

　　她要是没死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谢青溪正听着，忽而听到身后有着声音，她转身一看才发现是喻甜。她仍旧穿着高跟鞋，从崎岖的泥路上歪歪扭扭朝着他们跑来，嘴里还呼喊着：“等我一下呀！你们！真是讨厌！”

　　沈竹心则是把头扭了回来，厌恶道：“装货。”心下想着，还是谢青溪好，人看着傻乎乎没什么心眼。而且季哥之前出任务还见过。不过谢青溪就是偶尔眼里没光，丧丧的。

　　众人听到声音，见到是喻甜，也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也就这瞬间，老大爷的屁股挪开石头，自顾自地向冒着炊烟的村子中走去，估计是老伴让他这个时间回家吃饭。

　　谢青溪站在原地瞧着对面的女人越来越靠近。

　　这些天她观察到了沈竹心和江容不大喜欢这个喻甜。季秋与林轻尘则是反应淡淡的。但这个中年男人许建...他的眼睛却是若有似无地老往喻甜的脸和身子上飘。

　　这个许建不是有老婆孩子了吗？他的心还这么野？可真是老不死的骚葫芦。

　　系统：【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谢青溪欣慰地点头，听到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后反应过来是系统，才惊喜道：【你系统更新完了吗？我那天问你兑换完精神力后会不会变成丧尸你还没回答我呢。

　　还有你这次系统更新有没有更新植物库？这次‘回魂夜’的奖励你还没跟我说呢。】

　　系统：【滴...滴...滴...】

　　谢青溪：。。。。。。

　　一行人许建站在前端村口的位置，谢青溪站在末尾。许建见后来的喻甜，忙着肥手揣着口袋，眼睛笑眯眯跑到了谢青溪的旁边，朝着喻甜招呼道:

　　“慢点呀，喻甜！你这个大学生怎么外出还穿高跟，也不怕摔着。等许叔叔出去之后，给你挑一双好一些的鞋。”

　　他的神情满是照顾担忧，像是一个大人看一个孩子。

　　不过语气却是另一番别的意味。

　　远处的人越跑越近，喻甜招了招手，但脚踩着高跟鞋跑在泥土上还是不方便，一个不小心就要摔了个狗啃泥。

　　她紧闭着双眼，暗骂道：“完啦！要出丑啦！”

　　可她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反而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喻甜抬头见是一双包裹住绷带的手臂，再向上看是一张苍□□致的面庞。这张脸...像被神明青睐雕刻过的。

　　她怎么...这么好看了？

　　“你没事吧？我们都在这等你呢，不用这么着急。”

　　谢青溪把怀中的人扶着站直，语气担忧道。刚才她见喻甜不远处要跌倒，不过想着赶忙跑过去扶着她。但按照现实分析，她这么短的时间是跑不过去的。

　　“没...没事。”

　　喻甜伸手撑着谢青溪的手臂站起身来，她的掌心触碰瞬间，才发现对面的女人臂膀如此刚劲有力。纤细的身子里像藏着一只猛兽。

　　站在后面的沈竹心倒是看的清，冷哼一声。瞧着前面的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着也连忙跟上，不过也是朝谢青溪喊了一声：“走啦！青溪！快跟上！”

　　“嗯。”

　　谢青溪应了一声，但仍伸手扶着喻甜，怕她穿着这么高跟的鞋再摔了。

　　怎知前面的林轻尘却是小步跑了过来，对着谢青溪说道：“我来扶吧。我力气大些。”说罢，他不容拒绝地捞起喻甜的手臂，搀扶着喻甜一步步向前走着。

　　谢青溪眨了眨眼睛，也不多说，忙的去追前面的几人。只道是走到后面听到许建喃喃出声：“唉，这群年轻人啊！真是吃不了苦呢。想当年，我老婆怀孕的时候还能下地干活。这喻甜穿这么高的鞋，还能崴着脚。还是体质不行。

　　她要是愿意...”

　　我可以带她买双精致舒适的高跟鞋，也不用她老在外面奔波。女人呀，就是该疼的。

　　许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她不愿意。”

　　语气一顿。

　　又道。

　　“老不死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