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未央[二战]》许卿余笙欢EvB

5、蜕变

　　郁栀和杰娜姨妈绕了好半天口舌，才终于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看着桌柜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糖水，郁栀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借口去洗杯子抹油开溜。

　　“唉…嘉妮这孩子和在军队的那两小子一样不让我省心。”杰娜姨妈摇摇头甩掉刚才郁栀卖乖撒娇的样子，重新拿起平摊盖在被子上的书，心思却一点也不在上面。听着厨房的动静，又看向窗外的东方，“索菲，我的好妹妹，我从不后悔当初没阻止你嫁给嘉妮的父亲，看到你寄来的那些照片后更是，多可爱多漂亮的小家伙。只是你在中国还好吗？我多么希望你能回来看看我们，看看嘉妮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还有路德和海因茨。”中国战/场的残酷她有所耳闻，她不敢去多想，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上楼了。门没锁，我随叫随到哈。”郁栀招呼一声上了楼。

　　郁栀推开房间的门，看着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房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似乎有点太闲了。环顾四周，来到这快一年，她差不多也摸透了自己的房间，原主和穿越前的自己很像，很简单温馨的房间，应该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窗台上摆着一盆栀子花，随风散发着清郁的花香，墙壁上挂着的是许多小提琴名家的画像。书柜里是非常熟悉亲切的唐诗…等等…郁栀的目光定格在那本中文字体的唐诗诗选上，这个年代已经有德译本的唐诗了？以前为了不让穿越后的自己露馅，光顾着熟悉有用信息了，还真没静下心来注意这些小细节。她努力从原主的记忆中回想些什么，好像…对了，是路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从书架中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被她视若珍宝的书，颇有兴味的翻看着，感受着跨越80多年的灵魂上的共鸣。

　　书籍看得出来有经常翻阅的痕迹，但没有一点折角，带着墨香的书页里夹着许多花瓣做书签。以前的郁栀一定非常爱惜这本书。扉页夹着路德给她的信。郁栀轻轻摩挲着牛皮纸的信封，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在灯光下伏案写信给妹妹的青年。郁栀笑了笑，抽出信纸，在午后的阳光下重温这份来自兄长的爱意：

　　“嘉妮，我亲爱的妹妹。如你所见，和这封信一起送到你手上的，是用你们国家文字写的一本诗选。看见这些美妙的文字，希望能满足你对中国的思念。这是你初来乍到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努力按自己的眼光挑选了最适合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躲避战/乱的日子会很辛苦，我知道。但我和母亲会像姨妈姨父一样爱你，在我眼里，你只是我的妹妹，无关种zu，无关国籍，无关一切。你大可做你自己，我永远在你身后，护你周全。这是我路德维希·冯·菲利克斯对姨父姨妈的承诺。参军后的我或许因公务繁忙措辞有些仓促，又或许因为男人的过于直白而为你所笑。但我相信你总会明白纸短情长，心意无痕，但落笔有声。哦对了，我必须得告诉你，这几天我又了解了一个美妙的中文成语——见字如面，我想它真的很契合这封信，也知道你会比我更懂它。最后的最后，祝我最最亲爱的妹妹，生日快乐！”

　　郁栀用手轻触那些仿佛还带着余温的墨迹，抚摸着前面笔力遒劲的汉字，想象着一位疼爱妹妹的兄长为了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在神秘的唐人街与华人老学究交流的吃力，在店铺里面对店主热情推销时甄选的挑剔和认真。眼泪滴答落在厚实的牛皮纸上，晕染不开早已风干许久的墨迹，却在她心中掀起万丈波澜。

　　虽然她一直都向姨妈提到过自己不想在家被养废了，希望出去历练一番。但每次几乎都被姨妈以小孩子的理由堵了回来。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内心没有那么坚定，她还是享受着杰娜姨妈和路德的宠爱，贪恋着家里舒适的温床。在家里的被保护的感觉使她的潜意识依然停留在21世纪那个平等文明的法治社会。

　　但老天让她穿越的意义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一碰就碎的富贵花吗？不是的。看了那么多穿越书，虽说没有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可也没想在家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中为一名灵魂上的中国人，这些天她备受煎熬。这个黑暗的时代深刻地印证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国内战场，和她同龄甚至更小的年轻人目光决绝，告别父老，投笔从戎，以身许国。海外华侨，变卖家产捐赠物资，抑或奔走呼吁关注日/寇暴行，不改赤子之心。军人保家卫国，医者救si扶伤，笔者针砭时弊，无论什么时代，永远都有人为这个国家挺身而出。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有家人，有朋友，却依然选择了赴si。自己这个来自新世纪的灵魂又何德何能在家躺平安逸？

　　她想起了在自己高中时期，理科成绩不错的她却偏爱近代史尤其是近代几百年来德法互磕的历史，甚至还因此希望报文科专业更深入的学习，被她的班主任好说歹说，此事才不了了之。现在不被学业束缚，岂不是一个大好机会？不过这时候符合自己期待，除了记者，她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但艰苦可想而知…郁栀放好心爱的书，到窗台边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思绪。上床小睡了一会。几乎是一闭眼，她又一次重温了刚穿越来时那个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梦。所以，毫无疑问的，她再一次失眠了。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眼前的幻觉明明灭灭。

　　“愿中国青年能够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在意自暴自弃者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光发一份热。就像萤火一样，也可以在黑暗中发光不必等待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你便是唯一的光。”老者一身朴素的长袍，却丝毫不失知识分子的风骨。目光犀利如剑，彷佛能刺破四周沉沉的黑暗。

　　“先生？是您吗？晚辈郁栀。”郁栀觉得仿若只存在于书中的横眉俯首的老者缓缓走来，如晨曦初照，世事清明。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

　　“晚辈实在迷茫，还想请您指教一二。”

　　“想你所想，一不负国，二不负己。如此，甚好。”老者留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晚辈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能享受这的生活，就没了对抗这个时代的勇气。不能把重活的一世过的明白，上天要她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