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雀中月

9、西瓜

　　叮。

　　咕咕叽叽:[昨天我打的怎么样？]

　　YangCy:[很棒。]

　　顾锦卡点给杨初厌发来消息，像是有千里眼，每次都可以精准预判杨初厌起床时间。

　　杨初厌昨天晚上粗略的算了距离买一台空调还要赚多少米。从初二下半年开始打零工，到现在再加上外婆留给自己的，起码还要赚至少1k。

　　如果杨东华初一的时候趁她不在家拿了姥姥留给她的一部分钱，现在就已经可以买了。

　　也是从那时候，杨初厌开始提防杨东华。她把每个抽屉、每个箱子都上了锁，钥匙不留在自己房间里，而是随时带在身边。

　　杨初厌站起身调整了下支吾支吾的风扇方向，随后如泄了气的气球，重新瘫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她看向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褶皱不堪的白纸上写着一句话:

　　别放弃，明天会到来的。

　　……

　　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后，杨初厌走出卧室，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客厅的男人四仰八叉的躺着，一手不知道在和谁打着电话，一手夹着抽了半截的烟。目光向下看，杨东华没拿烟灰缸，故意把烟灰全部抖在木地板上。

　　电话那头的人貌似说了什么让杨东华不满意的话，破口大骂着电话里的人。

　　“你姐生下来的女表种可还在我手里，小舅子借姐夫点钱怎么了？”

　　“又不是他妈不还你了，借点逼钱像要了你命一样……”

　　“和你那早死的姐一个德行——”

　　咒骂的话语被身下的疼痛堵在嘴边，杨东华的手机忽的扑通一声掉在地上，连同指尖的烟一起掉落在黑乎乎的烟灰中。

　　他疼的蜷缩起身子去捂男人最重要的下部，腹部的赘肉堆积在一起，整个人老肉纵横，杨东华拧着鼻子，龇牙咧嘴，冷汗直冒，不可置信的睁大那双豆豆眼，恶狠狠的看着对面面色冷淡的杨初厌，用尽力气从紧锁的牙关里憋出一字，

　　操。

　　杨初厌踹的是最脆弱的部分，那个地方踢一下都会疼，更何况是用踹的。

　　“我操尼玛□□崽子，胆子肥了，敢踹你老子我了。”

　　男人捂住下身，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挥手就要一巴掌甩在杨初厌脸上。

　　“杨东华，你特么还想不想钱了！”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全程大喊大叫的杨东华，隐约猜到了什么，在紧急关头喊出了这句威胁杨东华的话。

　　满是茧子的手掌差点就要挨上杨初厌的脸，但在听到钱的那一刻，慢慢的放下了。

　　杨东华不能打死杨初厌，他还要靠着杨初厌捞钱。

　　杨初厌看着眼前“吸血鬼”的爹，不禁冷笑出声。而杨东华这次跟没听见似的，跌跌撞撞的蹲到地上捡起烟灰中的手机，用手擦了下手机后屏，重新放到耳边准备继续狮子大开口。

　　“小舅子，你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

　　因为赘肉过多，杨东华好几次险些跪在地上。

　　杨初厌还穿着睡衣，冷漠的旁观着像狗一样找舅舅要钱的他。

　　“三百？你打发要饭的呢？”

　　恶心的嘴脸，嚣张跋扈的语气，哪像找人借钱的。

　　杨东华因为太过激动，下一秒整个人向后倒去，右手在空中不停乱晃，直到后背砸在硬邦邦的沙发架上，才结束这滑稽的表演。

　　杨初厌感觉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反胃，她急忙转身跑回卧室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装好东西，在门口鞋架上换好鞋，快步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后，强忍着恶心跑出了家门。

　　如经历了八百米长跑一样，杨初厌靠在破木门上，无力的蹲着，双手将整张脸包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努力让自己镇定，她翻出包里的手机，找到联系人“孟晔”点了进去。颤抖着手磕磕绊绊的打下一句话

　　:舅，他找你要了多少钱，我过两天还上。

　　没等杨初厌把手机塞回书包里，对面秒回。

　　——别管了，你舅还能活的起，你平安活到十八再还都行。

　　杨初厌盯着那条回复，一瞬间，心像被人挤上了柠檬汁，无法说出口的滋味涌上心头。她轻轻闭上眼，无可奈何的笑了下，泪珠从眼角流出，滴落到屏幕上。

　　孟晔想过把杨初厌带走，但杨初厌的户口在湖杭街，而孟晔在南澜街。他尝试给杨初厌转户口，却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杨初厌突然想起孟晔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别跌倒，努力活到十八岁。

　　后来孟晔有了老婆孩子，渐渐的也不在像以前那么照顾杨初厌了。

　　杨初厌把屏幕上的泪珠擦干净后站了起来。输入密码，虽然说了不要，但她还是给孟晔转了五百块钱。

　　:舅舅，谢谢你。

　　杨初厌不想停留在这，和往常一样骑上自行车，赚钱去了。

　　和杨东华废话浪费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差点迟到。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熟练的穿戴好工作服，进入打工状态。

　　日上三竿，同杨初厌一起打工的女生站的腰酸背痛，骂骂咧咧的向杨初厌吐槽起奶茶店老板。

　　女生很投入的骂了几句，感觉身心都舒坦了，她以为杨初厌也会和她一起吐槽，结果半晌杨初厌都没接话，而是看着手机，嘴角弯弯的回着消息。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女生蹑手蹑脚的走到杨初厌背后，大气不敢出，想偷摸瞄一眼杨初厌的对话框。结果，机器旁边的空矿泉水瓶被空调风吹倒了，发出清脆的声音。杨初厌闻声看去，结果一转身看到的是女生那疑神疑鬼的滴溜乱转的眼神。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几秒，女生像是意识到自己有错在先，弯腰捡矿泉水瓶时和杨初厌道了歉。

　　“不好意思啊，没恶意我就是八卦一下，看你这几天对着屏幕总傻笑，我以为你谈恋爱了呢……”似是心虚，女生说话声越来越小。

　　杨初厌声音冷冷道:

　　“没事。”

　　女生见状也尴尬的嗯了两声，心里有些懊悔的想。

　　这女生每天都这么高冷，谈恋爱？可能吗？自己是不是听八卦听多了……

　　小插曲过后，两个人重新开始回到工作状态，但没有人来点单，所以两个人也只是简单擦拭了桌面。

　　谈…恋爱？盯着屏幕笑算谈恋爱吗……？女生八卦的话像在杨初厌脑里上了定时闹钟，心不在焉的擦着桌面，脑子想的却都是‘谈恋爱’三个字。

　　放下湿巾，杨初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毫不犹豫的点开度娘，在搜索框中搜索:

　　傻笑是谈恋爱的表现吗？

　　想了想，杨初厌选择删除。

　　重新输入。

　　谈恋爱了的表现有哪——

　　“话说你真的没谈恋爱吗？”

　　杨初厌咽了咽口水，机械的转头看向一脸好奇的女生。

　　“怎么看出来一个人谈没谈恋爱？”

　　听到这种问题，女生内心判定眼前这人，肯定没谈恋爱的。

　　女生:“……”

　　女生和杨初厌说了很多自己姐妹的恋爱过程，听的杨初厌一愣又一愣。

　　眼看就要到下班点，女生好像有约会，急忙科普完最后一句话，转身提包潇洒走出店门。

　　杨初厌: ？

　　一时间大脑没有消化过来，看着女生背影，大脑一瞬的空白。

　　反应过来已经下班后，杨初厌正在慢吞吞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最后检查一遍店内卫生，锁好店门时大脑还是懵的。

　　一路上杨初厌都在回想听到的那些八卦，风吹的脑子嗡嗡的。

　　所以……谈恋爱的人真的会莫名其妙傻笑？

　　就这么在混乱的想法中骑行一路到了七巷门口。杨初厌垂眸把自行车安放好后，抖抖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抬眼望向七巷的尽头。

　　“杨初厌！”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初厌移开眼看见七巷一户站在门口那位朝她打招呼带着笑的少女。

　　顾锦冲杨初厌招招手，提高音量也挡不住的青春活泼。

　　“杨初厌，来我家吃西瓜！”

　　“好。”

　　听到回应，顾锦兴致冲冲的跑回屋子，从冰箱里拿出了半个冰冰凉凉的西瓜，把西瓜上的保鲜膜扔掉后，从厨房拿了吧勺子，随后就这么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拿着勺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屋子。

　　目睹全过程的杨初厌，在看见顾锦抱着半个西瓜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小跑到顾锦身边，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着把勺子递给自己，眼眸弯了弯，齿白唇红，睫毛微颤，夕阳余晖全被少女尽收眼底。
　　接过勺子，杨初厌点点头，轻轻勾起唇角，透过顾锦的眼睛看清剩余的余晖夕阳。

　　顾锦一脸期待的让杨初厌吃一口西瓜，杨初厌笑着挖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

　　西瓜汁水四溢，瞬间如烟花炸开在口腔里。甘甜可口，冰镇过的西瓜像是天然的冰块。咽下后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西瓜清甜的味道。

　　杨初厌瞳孔微微放大，嚼着西瓜转头与顾锦视线交错。

　　“甜不甜。”

　　“甜。特别甜。”

　　两个人坐在门外的老式木制躺椅上，安逸的吹着晚风，吃着西瓜，谁也不说话，就在这寂静的傍晚，彼此安静的望着天空上的星星。

　　隔壁七巷二户发出叮了当啷声音，在夜晚显得清晰又震耳。杨初厌和顾锦听到声响，同时朝旁边看去。

　　“欸，姑娘们，来尝尝我老伴做的酸梅汤。”

　　只见七巷二户门口站着一个老爷爷，手里拿着两杯酸梅汤，和蔼的朝杨初厌和顾锦笑着。

　　“谢谢，林爷爷。”

　　“谢谢林爷。”

　　快步跑到林爷爷身边，接过了冰镇的酸梅汤。

　　做酸梅汤是林爷爷老伴的爱好，家里是开照相馆的，湖杭街的住户拍证件照都来他家。老俩口这辈子没有孩子，所以把杨初厌和顾锦当女儿一样。

　　“怎么样啊，好喝么？”

　　酸梅汤在大气压作用下，吸入口腔中，酸甜的口感很开胃，冰冰凉凉却不砸牙。

　　杨初厌和顾锦点点头，三个人相视一笑。

　　重新回到躺椅上喝酸梅汤的时候，杨初厌又想起顾锦给自己在奶茶店时发的消息。

　　——杨初厌，来我家吃西瓜吗？

　　今天开心吗？

　　很开心。杨初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