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夕阳照书

62、异国

　　所在地美国，十一月六日，是中国宣告步入冬天的节日——立冬。

　　蓝鹤因工作原因出差来到了美国，已经为期一个月了，她和陈闻也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陈闻工作忙，危险系数高，有时上一秒还在和蓝鹤聊天打视频，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此现象，蓝鹤表示习以为常。

　　她尊重也了解陈闻的工作，所以不会去打扰。只是在每次陈闻莫名其妙消失后，蓝鹤都会在心里默默保佑着她爱人工作顺利，保佑陈闻下一次身上无伤的出现在她面前。

　　蓝鹤作为设计师，每天也是东跑西颠，可能昨天还在中国某个城市出差，没过几天就降落到别的国家或者别的城市。她社交账号的IP变化都赶不上她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的变化。

　　飞机都快成蓝鹤第二个飞行的家了。

　　“还是第一版更好一点，更有独特性。”男人手指敲击着桌面，说完话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蓝鹤，只是拿起手边的热茶，淡淡地抿了几口。

　　蓝鹤的指关节被她摁的嘎嘎作响，她忍着心中的怒火，努力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长舒一口气应了下来：“好的。”

　　这已经是第七版了，前几版无论蓝鹤怎么进行修改，老板都能以各种她想不到的刁钻理由pass掉，然后再让蓝鹤去改。等到辛辛苦苦改完，交给中年老板时，他又会觉得还是第一版最好。

　　来来回回，永无止尽。每一次打开电脑，看着自己前几版的修改，蓝鹤都怀疑自己掉进了迷宫。

　　不过，蓝鹤这回面对老板的挑三拣四，没有露出崩溃的表情。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请了假，老板也难得痛快的批准了。

　　她想回国一趟，去看看陈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人。

　　距离上次见到陈闻已经是上上个月的事了，两个人的对话框最终的节点日期是十月二十八日，只是道了声晚安，就没有下文了。

　　只有陈沪一偶尔发来的几句问候，大多也都是问蓝鹤和陈闻最近怎么样，可惜蓝鹤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人都不在她身边，怎么给？

　　蓝鹤趴在桌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的滑动，查找最近的一班航班。

　　与此同时，在蓝鹤没查找到最近的一班航班唉声叹气，懊恼自己应该早点买机票时，一通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蓝鹤没有备注，但号码可谓是烂熟于心。

　　“陈闻？！”蓝鹤惊呼一声，抑制不住的欣喜与不可思议。她手捂住手机的听筒，随即忙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陈闻抹掉了掉落眼中的睫毛，坐在机场椅子上，朝站在她面前的人摇摇头摆了摆手，礼貌的婉拒了想加她联系方式的人。

　　她轻笑了声，身上的所有疲惫在这一刻一洗而空，好像所有的喜悲都默默无声的从她身体内，如一股平静的海浪涌上沙滩，又徐徐流走了。

　　“蓝鹤。”陈闻笑着喊她。

　　蓝鹤看着窗外碧蓝无际的天空，这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每天沉静在无尽的工作中，这通电话仿佛就是长夜结束后升起的夕阳，划破黑空，落地于心间。

　　陈闻的声音，就是她心中的夕阳。
　　黑暗褪去，只剩月下清晖。

　　蓝鹤眼眶一时间有些泛红，她想多听听陈闻的声音，那是跨越一万四千公里远来的温暖，跨越了距离，跨越了异国他乡，最终以电话的方式回到了她身边。

　　“蓝鹤，你知道我在哪吗。”陈闻瞥了眼自己身边的行李箱，嘴角边挂着一抹笑。

　　不是疑问句。

　　蓝鹤一愣，下意识回道：“消防站。”

　　陈闻在蓝鹤看不见的地方对她的回答做出了否定的举动，只不过她卖了关子，没告诉蓝鹤她现在所在机场。

　　蓝鹤觉得不对劲，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陈闻低垂着眼，看了看自己手里飞往美国的机票，她在想，再过十几个小时，就可以抱到蓝鹤了。

　　蓝鹤固执又好奇的问了陈闻几遍，没得到结果，索性也不问了，她说：“我也有一个秘密要给你，只不过还要等我忙完工作回国，你才能收到这个秘密。”说到后面，陈闻听出蓝鹤有些沮丧了。

　　陈闻笑笑，拖着行李箱朝出发大厅口走去。

　　身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间断，她看向周围，有因为要和家人短暂分别而相拥而泣的、有和蓝鹤一样因为工作原因孤身一人踏上未知的征途、有一家人各自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满面春风去另一个城市旅游的……

　　“那你好好工作，等回国我就可以收到秘密礼物了。”陈闻抿着笑意，心中难免涌出几分期待，想见到蓝鹤的心情越来越急迫，这种情感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无厘头的撞在她的大脑内。

　　陈闻大步往前走，即将登上飞机的前一秒，她故作有工作，和电话那端的蓝鹤匆忙说了声再见。刚说完，像是怕露馅，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长舒一口气。

　　这是她的秘密，暂时不能告诉蓝鹤的秘密。

　　蓝鹤盯着黑屏的手机，上面倒映出她的脸，和大洋彼岸美国的一小部分天空，她盯着黑屏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

　　稳稳落地美国。

　　“Excuse me,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ere I can get my luggage?”

　　男人为陈闻指了下方向，礼貌的说道：“Sure,follow the singes for Baggage Claim. It's on your left.”

　　陈闻点了下头，谢道：“Thank you.”

　　“You're welcome. Enioy your stay in the United States. ”

　　男人望着陈闻远去的背影，在后面缓缓向逐渐消失在他视野里的背影摆了摆手，以表示还未说出口的再见。

　　陈闻看着异国的风景，手指在她与蓝鹤聊天框中不停翻动着，划了一分钟，找到了蓝鹤在她出差前几天发来的地址。

　　蓝鹤每次无论去哪都会有报备的习惯，不是陈闻要求的，是她自愿的。行程公开透明，给足了陈闻安全感。

　　陈闻找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安顿好一切后，往床上随意一躺，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蓝鹤的电话号码。

　　响了几秒，电话接通了。对面那端的人传来比十几个小时前还要疲惫的声音：“陈闻。”

　　陈闻一愣，听着蓝鹤有气无力的话，鼻子有些莫名发酸。她憋下眼泪，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道：“蓝鹤。你知道我在哪吗？”

　　蓝鹤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她喉咙上下滑动了下，隐约觉得陈闻这句话背后有别的意思，“你不是在……”

　　话戛然而止，蓝鹤似是想到了什么，怀揣着自己不确定的想法，再开口时的语调竟不自觉上扬了几分：“陈闻，你在哪？”

　　陈闻很小声的笑了下，电话那端的蓝鹤耳朵异常灵敏的听到了。

　　没等到陈闻的回答，等到的是挂断电话的声音。

　　蓝鹤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脑中一片混乱之际，陈闻发来了消息。

　　是一张以躺在床上角度，由内向外拍的风景照。

　　蓝鹤放大了这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照片，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睁大了双眼，指尖都有点发颤，一颗心被彻底悬起。

　　她认得这个地方。

　　蓝鹤因工作原因，两次出差来到了美国，第一次在美国挑选酒店准备入住时，她选的就是和陈闻一样的酒店。

　　而陈闻给她发来的看似是风景照一样的图片，实际是在暗示蓝鹤自己的所在位置。

　　蓝鹤没有半刻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目的地的时候，差点因为过于激动而嘴打瓢。

　　她看着窗外无限掠过的风景，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两声，是陈闻发来的消息。

　　：[让我猜猜。]

　　:[你现在是不是在赶来的路上。]

　　不是疑问句，她太了解她了。

　　蓝鹤没有回复陈闻，只是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在心里算着距离到达那家酒店，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司机将车停在了街道旁，停稳了车子他转个身告诉蓝鹤抵达目的地了。

　　蓝鹤道了谢开了车门，大步流星的往酒店大门口走去。

　　她脚步一顿，走到一半停在了原地，呆呆的看向前方，那个倚着墙双手插兜歪着脑袋，冲她笑的陈闻。

　　陈闻等了自己多久，蓝鹤无处所知。

　　她只是停了一秒钟，随即迈大步子，完全是下意识的跑了起来，明明只是走几步路的功夫。

　　蓝鹤毫不犹豫的奔向陈闻所站在的地方，对面那人眉眼弯弯，张开了怀抱，稳稳的接住了飞奔而来的蓝鹤。

　　“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蓝鹤脑袋埋在陈闻颈窝里，她吸了吸鼻子，陈闻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陈闻摸了摸趴在自己肩上人的脑袋，嗤笑一声，微低下头，在蓝鹤耳边解释道：“机票前几天就买了，忙完手头工作就来了，没打算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的。”

　　蓝鹤抬起脑袋，手掌抚摸上陈闻的脸颊，仔细端详了许久未见的爱人的面容，手指又向上摸了摸陈闻的眉骨，半晌，她嗓音有些哽咽的开口说：“你瘦了好多。”

　　陈闻没说话，静静地盯着蓝鹤看，仔细看不难发现，陈闻的眼眶下已经微微泛红了，不知名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一遍一遍冲刷着被海水浸泡过的心脏。

　　她抬起手，忽的抓住蓝鹤的头发，不过没用力，仅是稍稍让蓝鹤顺着她的力度抬起了头，陈闻吻上蓝鹤唇瓣的那一刹那，一滴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一吻完毕，蓝鹤用指腹温柔的拂去陈闻脸上的泪痕，她听见陈闻对她说：“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口中的秘密。”

　　蓝鹤笑笑，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盯着陈闻的眼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陈闻还在猜蓝鹤口中的秘密是什么时，只见，站在她面前的人从胸口前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蓝鹤将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戒指。银光璀璨，银边上镀着无数颗橄榄色宝石绿的细钻，戒指如莫比乌斯环一般，永无止尽，在秋光的照耀下格外光彩夺目。

　　这枚戒指的样式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

　　这是蓝鹤亲手设计，亲手制作出来的。

　　陈闻张着嘴巴，一时哑然，眼底翻涌着无限的欣喜与错愕，内心的情绪变得复杂，这些感情如同交错相综的藤蔓，带着扎人的刺缠绕在陈闻心脏上，留下来的却不是血，而是咸腥的泪。

　　口腔中蔓延着铁锈味，蓝鹤的手掌在后面护着陈闻的后脑勺，两个人脸上挂着两道长长被风干的泪水，她们十指相扣，谁也不愿意松手，仿佛要将对方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内。

　　喘息之际，陈闻调匀着自己的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名为莫比乌斯环的戒指，她问道：“什么时候做的。”

　　蓝鹤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陈闻的脑袋，秋风吹来，一片枯黄的枝叶掉落枝头，落在陈闻的脑袋上。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蓝鹤说。

　　以莫比乌斯环为灵感，选用了最昂贵，最配得上陈闻性格的橄榄色宝石绿的碎钻，耗时一个多月，诞生了这枚倾注蓝鹤对陈闻微不足道的小部分爱意而筑成的戒指。

　　戒指承载的蓝鹤对陈闻的爱，实际上，远不止这些，她们对彼此的爱要多的多，哪怕是一百枚戒指都不可相比。

　　蓝鹤握起陈闻的手腕，从戒指盒中取下戒指的同时，蓝鹤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小心谨慎的缓慢将戒指戴在了陈闻纤细修长的手指上。

　　陈闻垂眸看看戒指，又抬眼深深地望着蓝鹤，再开口时，竟多了几丝哭腔：“蓝鹤。我爱你。”

　　蓝鹤藏不住笑，她摸着陈闻的眉毛，柔声回应道：“我也爱你。”

　　无穷无尽，永不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