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知今夕何夕

9、第 9 章

　　望安回北城，舒佟没见他有要紧事，净是玩耍了，还是陪他和清婉玩耍。因此在望安离开那天，舒佟望着他与爷一样的军姿仪态，大发慈悲地道：“我原谅他了，望安哥，你帮我告诉他吧。”

　　离愁别绪涌上心头，脸色总好不到哪里去。舒佟不舍当中蕴含着淡然，不擅长离别，可这些年总是和最在意的人分别，或许是习惯，也或许心中坚信重逢又快来了吧。

　　清婉泪眼婆娑，眼睛红红，望安低头弯腰哄了小妹妹好久。哄不成，清婉不愿耽误军队出发，便扭头回了王府，望安有些无奈地摇头：“这清婉......”

　　“此去，一定平安归来。”舒佟铁骨铮铮地希望道。

　　望安笑着答应：“一定。下次大哥惹你不高兴，让他哄！可没把我折腾坏，我连女孩没哄过就要哄大嫂，有没有天理了？”

　　“谁是你大嫂啊！”

　　眼见舒佟着急的要面红耳赤，望安乐的长腿一蹬，上马夹住马背，仰天大笑：“谁害羞说谁呗。”

　　恭王府庄严肃穆朱红大门前，“驾”一声响起，身后上千名整齐划一的士兵同时踏步随行，军姿威严，动静甚大。望安留给舒佟一个豪爽不羁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一眨眼，四季轮转，盛夏已过，北城百姓换上暖和的棉衣。芳菲院里植被光秃，唯有几棵白梅耀眼绽放，提早地开了花。

　　屋内，李殊身披了件艳红大氅，懒懒地靠着塌上，虽半眯着眼，但气场威严，对舒佟和清婉的提议，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倒是沉默了许许久。

　　舒佟默默搓手，在安静中与清婉对视，两人俱是忐忑不安。两月前祁伯收到战场来的电报，那天舒佟便糊里糊涂地上了回恭王府的车，再然后便被囚禁于恭王府。

　　不止于他，清婉与王妃更是一步不踏出王府，甚至府上添加许多人手，府里府外皆是一股严肃紧张之感，舒佟自觉出不妥，但无从所知。

　　问清婉，清婉也是摇头说不知。

　　两个月过去，感受到王府近来有所松懈，或许是警报已解除，便想着外出潇洒一回，冒着被骂的风险到王妃面前提议“购买年货”。

　　堪堪剩五天就过年了，现在买年货也晚了，李殊心知肚明，但没揭穿，缓缓睁眼笑道：“都闷坏了吧？”

　　舒佟和清婉紧张坏了，低头不敢言语。整个王府这两月来危机四伏，两小孩既想出去潇洒一回，又怕误事，因此提议过后便是心虚。

　　李殊慢悠悠坐起来：“那就去吧，也替灏儿定制些礼服，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话说着时，李殊的目光落在舒佟身上，煞有其事地补充：“尤其是你，你买的，灏儿定是都喜欢，多买，多发两封电报，说不定过完年就肯回来了。”

　　舒佟脸色微囧，什么叫他买的爷都喜欢？

　　未出了恭王府大门，便瞧见门口停别着一辆黑色轿车，清婉步伐轻快地往外走，余光里舒佟哥像是心不在焉，她侧目一看，可又不止心不在焉，便问：“舒佟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清婉眼里皆是迷茫，眨了眨眼，舒佟脸颊红通通，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怪异的感觉随之而来，“别跟我说，大雪纷飞你热的？”

　　话音刚落，只见舒佟脚下生风般走在了前头，丝毫不管她的死活，绅士的舒佟哥也变得不绅士了。

　　清婉无措眨了眨眼睛：“......”

　　好吧，清婉无法勉强大哥的心肝宝儿，只当无事发生。两人先是到裁缝店，一个爱美，一个为战场的男人定制衣裳，皆有理由，逛起来不觉时间长短，一上午轻而易举地飘了过去，直到肚子咕噜噜发出抗议才让两人回过神来到了中午。

　　两人关在恭王府两月有余，虽有跑腿外出买吃食，但舒佟这样一个永远馋食物出锅第一口的人儿，显然病不满于此的。天香阁的特色烤鸭是北城出了名的食物，舒佟和清婉垂涎已久，上了两大盘才吃的满足。

　　女孩胃口就这么点，烤鸭吃两口，青菜吃两口，饭扒两口便塞不下了，餍足地落座窗边的老爷椅，脑袋往外面探，窗外的雪好像变小了，清婉摊手出去接雪，声音有些慵懒：“舒佟哥，你说大哥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报纸不是说战事结束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女孩嘟囔。

　　舒佟微顿，他也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听到回答，清婉看了过去，只见舒佟哥怡然自得地吃饭，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但她不打算再问了，不嫌冷地伸手玩雪，低头捧着洒落窗边的白雪，堆起小雪人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的小雪人逐渐露出了圆脑袋和大腹便便的下半身，添上鼻子和眼睛就完毕了。清婉拍了拍手，欲转身到餐桌找两颗黑芝麻，这时窗外一阵马蹄声掠过，她好奇地顿住脚步。

　　马蹄声气势如虹逐渐逼来，未见正主，街道两旁已然可见追随的百姓，热烈地呼喊“安平军万岁”。忽地意识到什么，清婉猛地道：“舒佟哥，我们下去！”

　　刹那间，舒佟也反应了过来，迅速地惊起，伸手拉住清婉的手，两人直奔街道。暗兵耳聪目明，见清婉和舒佟出来厢房，便快步围上来，舒佟兴冲冲地问：“你们知不知道萧灏回来了没有？”

　　暗兵首领摇头：“未收到任何消息。”

　　舒佟敛眸压下心中失落，道：“或许只是你们没收到通知。”

　　天香阁楼下的两边街道很快挤满了人，水泄不通，人山人海之中暗兵勉强将舒佟和清婉围着了，好不容易围成一个圈又被呐喊的百姓冲掉了，如此反复，舒佟实在担心清婉被撞到，小心地将她的肩膀搂住。

　　四月前，驻扎南北交界的安平军与日本一战传来大捷，自此北方激起巨大的胜利喜悦，如今安平军归来，享受着全体百姓的热烈欢迎。

　　清婉被挤得话没法好好说：“是不是大哥回来了呀？那么多人，还是三哥回来了？还是二哥啊？怎么不提前发电报？”

　　舒佟没空与她说话，正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不断地望着马蹄声处，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归来的是谁。

　　有心作对似的，马蹄声远远的，始终落不到眼前，舒佟心中的期待逐渐削薄，正想叹气，却听到前方爆发起剧烈的欢呼——“萧大帅！”

　　舒佟瞳孔在剧烈无比的呐喊里暗自收缩，心中的欢喜倏然冲上顶峰，他随着周围的呐喊张大嘴巴，仿佛想要将自己融入这一片热烈。

　　忽然，一双威严气深邃的眼睛接收了他炽热的目光，莫名的，舒佟感到的不是喜悦，不是惊喜，是令人发冷汗的杀气。

　　嘴边的笑突地顿住，只见周围的士兵开出一条道路，一驱红色霸气的烈马朝他而来，舒佟心脏忽地没底，他实在太清楚了，萧灏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清婉心里咯噔一下，朝舒佟耳畔喊：“舒佟哥，你快放手，大哥生气了！”

　　你看，清婉都看出来了。

　　舒佟愣愣的，直叫清婉着急，赶忙地将舒佟哥的手掰开，肩膀的手拽下来。这时，萧灏已然到他们面前，望着舒佟与清婉姿势亲密，冷哼了声。

　　大哥的脸上实在...... 太黑，不似打了胜仗回来的，更像是……刹那间，清婉大脑一片空白，惊诧地张大嘴巴。

　　转瞬之间，一阵天旋地转，手脚传来钝痛，反应过来时，他已在马背上。萧灏冰冷的声音响起：“护送九小姐回恭王府，告诉额娘，我明日再回王府。

　　更像是来抓偷情的妻子……

　　“不是，大哥，你听我解释......”清婉想要正名为自己解释，可马蹄声急促地响起，人潮涌动，根本不给她机会，后知后觉地人群拥挤中少了个眉清目秀的绝美少年。

　　少年对于发生的一切有些懵。

　　此刻，被人按在马上，视野辽阔，与刚才人挤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虽然后背紧贴着带有寒气的军装，仿佛整个人都陷入冰天冻地一样。出来急忙急寥，棉麻八角帽丢在天香阁厢房里的一角，也不知暗兵有没有人替他收起来。

　　萧灏忽然感受到怀里的人打了个冷颤，下一刻硬挺的军帽便到了舒佟脑袋上。

　　舒佟诧然往后了看，萧灏那张一如既往立体深邃脸庞，俊朗斐然，只是眉眼间的杀气怎么也掩盖不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舒佟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爷。”

　　没有意外的，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舒佟便将注意力放在一路上热情洋溢的百姓身上，街道的每一个人，老的少的年轻的无一不在为安平军呐喊，无一不在为萧大帅呐喊，舒佟内心的自豪油然而生。

　　萧灏对舒佟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舒佟对萧灏的了解也对得起萧灏对他的好。

　　十八岁的萧灏曾经怀疑是否能够带好兵，一度犹豫要不要从舅爷手上接过兵权，舒佟从来都是坚定不移信任萧灏的，以前二话不说相信与支持他，如今时局变迁，他真的做到了。

　　不知萧灏他是否满意如今的结局。

　　舒佟心里虽有答案，却想亲口听他说。

　　可一路上还未有机会问出口，到了大帅府，萧灏更是不给任何人打扰的机会，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靠近我的卧室。”

　　“嘭”一声惊天地泣鬼神，木门被紧紧地锁死，舒佟被萧灏横抱在怀不得动弹。

　　卧室？

　　不是，关卧室什么事？

　　“不是，你干嘛一回来就那么粗鲁，放我下来可以吗？我刚才吃了好多东西，再颠，一会儿全给吐出来了。”舒佟有些难受的说。

　　刚吃饱就被夹上了马，颠来颠去的没吐，是舒佟极力忍住的原因。但他的话没有任何作用，又一股天旋地转，躯体感到一股柔软，被扔在了床上。

　　舒佟：“……”

　　胃里一阵痉挛，呕吐的欲望到达了顶峰，萧灏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温度的传来：“吐，现在就吐。”

　　“爷......”舒佟眩晕，虚弱地虚抱被子，却被宽厚有力大手掰了起来，虚虚地坐在床上。萧灏拖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架在他的腋下，脸色不怎么好的看他，舒佟撩起眼皮与他对视：“你弄得我好疼。”

　　“这就痛了？”萧灏冷笑，目露阴鸷，咬牙切齿:“我还能让你更痛！”

　　脑海里挥之不去刺激着他的神经的画面。人群鼎沸之中，西装革履的小少爷怀里拥护着时髦身穿洋裙的小姐，唯恐惊扰了她呵护的小姐，好一副恩爱养眼的画面。

　　“什么啊？”舒佟微蹙眉，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