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道人间秋已尽》旗木卡卡文

27、第十五章

　　尽管道境第一大门派已是做好浴血奋战的觉悟，暂时还未受到波及的普通百姓却仍然充满希望。
　　这种信心正是玄宗千百年践行“护卫苍生”理念所建立和给予。百姓们深信道境玄宗定能护卫自己的家园、保住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异度魔界初至道境，根基尚未稳固，玄宗先发制人果断出击，暂且延缓了魔城开启时机，使得巨大的危险得以暂时隐藏于水面之下。
　　但玄叶很担忧，当魔界最终破封而出，累积压抑的力量将带来何种腥风血雨。
　　然而这种忧虑并不能传达和感染百姓。
　　眼见危局似乎缓解，民间紧张气氛便随之一松。田间地头又出现忙忙碌碌的农人，金色麦浪在风中起伏，在在显示今年的好收成；市集乡舍商贾络绎不绝，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人潮接踵而至。
　　道境，平静得太久太久。
　　久到足以使人轻易放松警惕。
　　为避免魔界突然发难，派出的一波又一波弟子受命死死扼守魔城附近关隘。
　　金紫赭墨四人带领奇部精锐监视玄门布阵点，若有异动即刻行动。
　　苍与玄应、玄觉长老深入东海探查魔界端倪，目前只知魔城气流极不稳定，似有一股力量操纵，可自由转移魔气。
　　玄叶依旧坐镇总坛，封云山内部每日令出，丝毫未乱，但平日人来人往的玄宗总坛，随着门人陆续出征而逐渐寂静。
　　失去众多喂食对象兼心忧侄儿安危的首席大厨秋蝉孤，看着群聚一处掐掐算算的长老团郁闷不已。
　　再这么呆一边继续发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踏入黑暗料理领域一去不复返。
　　“砰！”
　　忍无可忍冲到玄叶跟前一掌把八仙桌砸出一坑，秋蝉孤眼珠子瞪得直泛血丝：“娃娃脸，我要下山！”
　　玄叶充耳不闻提笔在兵力分布图中某处比划比划，抬眼对众人道：“魔城魔气流动有变，此地将首当其冲。吾料想或许会有魔城高手出击，唔……此处就交由秋蝉孤，诸位同修的看法呢？”
　　“嗯，此地村庄甚多，确实需要强力掩护撤离，吾以为妥当。”玄晶道人捋着胡子颔首。
　　“啊哈？”众人视线交错而来，秋蝉孤满腔怒火好像打在了棉花上，尴尬地忙点头又赔笑：“这个没问题啊没问题，就是我家荆衣……”
　　变脸变得还真快。
　　玄晶与玄梧道人暗自摇头叹息，封云山首席厨师除了厨艺闻名遐迩还有宠侄儿宠得无法无天的特色，现在可是父爱大爆发了。
　　“好友放心，虽未知魔城根底，玄宗四奇聚首，未必能让魔城讨得便宜去。”玄叶说着又从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挤了挤眼：“况且此地距离奇部驻守据点较近，可随时支援。”
　　……很好，懂了。
　　算你还有义气。
　　秋蝉孤爽快地按照众长老要求收拾东西走路。
　　就是兵器有点犯难。
　　他那口魔刀现在还押在万圣岩，圣尊者担心魔刀杀戮过重影响他的心智，扣着不打算还了。
　　秋蝉孤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用得最顺的几把菜刀揣上。
　　玄叶及时阻止了这种疯狂举动，从法器库拨了一把自家师叔留下的宝刀让他带着去。
　　几个月没见着紫荆衣的秋蝉孤此刻心情大好，一手勾着玄叶的脖子豪气万千的拍肩道：“这不还没打仗吗？你这样沉稳过度反而让大家都有压力。好领导要懂得给大家降压，我现在开始怀念你的不靠谱了。”
　　“哈，有劳好友关怀。”
　　玄叶一直绷着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一点点。
　　秋蝉孤扛着刀往山下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补充一句：“当长辈的就算想牺牲自己给后辈铺路，也不能在结果不明之前被人察觉。你说是不是？”
　　玄叶一惊：“好友……”
　　“我是不知你算出了什么，你们的神棍伎俩我从没搞懂过。反正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充满信心，谨慎理智就好。”
　　秋蝉孤摆摆手径自往山下去了。
　　玄叶留在原处，一脸感慨。
　　呵，绷得太紧果然容易露出破绽……幸而这几日弟子们都不在眼前，否则如此失态，难保不乱军心。
　　天象隐隐预示，此战凶多极少。
　　论及推演，苍虽然得天独厚，却囿于经验与阅历有限，暂时还赶不上玄叶的炉火纯青。关于箭在弦上的道魔大战，这便是他目前推出的结果。
　　不过全力以赴，博一个机会，仍有希望。
　　玄叶思索着，一面登上观星台，眉间眼角逐渐舒展。
　　魔气对道境空间的扭曲作用正在日益增强，嗯……或许该与圣尊者一谈。
　　指划道印，一只金鸦凭空出现，啼叫着飞出封云山。

　　秋蝉孤目前所处的朱家村已在魔火作用下化为一片焦土。
　　村里人户十去八|九，剩下的十来个村民还是玄宗分坛门人拼死救回的。
　　玄宗分支虽遍布道境，这里却算一个薄弱点，大抵因位置偏僻村庄分布散乱的缘故。
　　丰沛的道门圣气与道境万物自然紧密相连，但防不了异度魔界的灵活。
　　不过几日时间，魔气就向薄弱之处转移。
　　秋蝉孤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听完一个玄宗弟子的汇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个魔城真正难缠。还没破封，就已经展开攻略。”
　　“这……怎讲？”那名玄宗弟子眉清目秀的脸上露出困惑。
　　秋蝉孤把刀立在一旁，叹道：“魔气这样铺展，是要分散我们的兵力啊。”
　　——事实证明只要不扯上紫荆衣，秋二叔脑子很好使。
　　“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分的？”秋蝉孤开口就是黑话——前世谍战片看太多的后遗症。
　　“弟子云随波。”小道士很是礼貌地向他行礼。
　　“任你随波逐流，也还是被卷进来了。”秋蝉孤摇摇头。这小道子看上去不算很厉害的高手，天晓得能不能在大战里保住命。
　　“职责所在。秋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样做？”
　　“据那个娃娃脸讲可能会有魔将出击，选几个人与我在此驻守。村民转移得差不多了吧？”
　　“嗯。”
　　“那就等喽。”秋蝉孤两腿一横，直接躺在了石头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薄西山之时，气流开始紊乱，夹杂着危险的异动。
　　“来了。”
　　秋蝉孤猛然睁眼。
　　果然，下一瞬魔火从玄门道法的缝隙间涌出，迅速连成一片火海。
　　姿态狰狞的魅影盘旋而出，喊杀声渐近。
　　一员魔将，红发鲜然神采飞扬，带着初出茅庐的不可一世傲然现身。
　　“邪魔！受诛！”
　　几名玄宗弟子开启阵法，将魔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顺势把那员魔将笼罩其中，擒王之意颇为明显。
　　“嗯……一个个看起来不错，给本大爷练手勉强够看。”
　　长枪横于胸前，意有所动，却听一声暴喝。
　　“去去去，你们不够他塞牙缝的，这边交我，看好那群杂鱼。”
　　秋蝉孤跳进法阵拍飞几个小道子，心中森森忧郁于玄宗门人的实在劲儿。
　　以前日子过得平平安安还不太明显，一打起仗来这帮道士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了——战略性撤退避敌锋芒留后招阴死人懂不懂啊！
　　他决定回头建议玄叶紧急推广孙子兵法。
　　“哦，来一个硬的！”
　　魔将的好斗心一起，开启战端。
　　秋蝉孤架住他的长枪，对上他充满挑衅的双眼，瞬间乐了。
　　搞半天来只嫩麻雀，一看就是初经战阵。
　　“小娃儿，打仗不是比武哦，让秋二爷好好教你一番。”
　　“你会后悔自己的狂妄。”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过了数十招之后，秋蝉孤暗自点头，这少年魔将实力还是挺不错的，可惜经验不够丰富。
　　他抓着对方刺来的长枪顺势往后退几步，一脚踩住法阵阵眼，借助阵法反弹之力横劈一刀。
　　法阵崩碎，道门圣气化作星点光芒，夹杂着无穷刀气，瓢泼大雨般向喊杀而出的魔兵扑去。
　　失了魔火之势，魔兵暴露在刀气之下，顿时死伤惨重。
　　几名道子见状，立刻朝着魔兵涌出方向布阵，欲断敌退路。
　　“你！”
　　魔将被强大压力逼退，不察间右脚陷入暗处除魔法阵。阵法是简单的阵法，却勾连着封云山脉地气，道门力量源源不绝盘旋而上，红发的少年魔人一时乱了阵脚。
　　“我都说了打仗不是比武。”
　　“哼！”
　　眼见形势不利，少年翻转长枪，刺入脚下地脉，震碎法阵。
　　“众人撤！”
　　魔兵闻言，即刻有序撤退。
　　秋蝉孤面色沉了沉。
　　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异度魔界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说起来，他家荆衣和另外仨小子也算头一回打仗吧……等魔城全面破封，会不会碰上老油条吃亏？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荆衣啊荆衣，你悠着点儿，别太实诚。
　　秋二叔完全忽略了紫荆衣从不实诚向来只有他整人没有人整他的个性。

　　红发魔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忽然杀一记回马枪，虽然被秋蝉孤挡下，但也使众人更添警惕。
　　这进步速度，啧啧，真是惊人。
　　安排好后续战术，朱家村一个幸存的老者忽然来人请他，说是有人要成亲。
　　秋蝉孤绝倒。大敌当前你们这是闹哪样？
　　“不是，小两口的父母亲人都死于魔祸，他们决定成亲之后就参战，各自为玄宗提供后援。”
　　秋蝉孤扶额：“好好好，成亲没问题，参战就免了，不然要我们来做啥。”
　　不远处是随时可能破封的魔界一路兵马，这边则在一片惨淡中举行拜堂仪式。没有高堂在座，没有亲人旁观，新郎新娘连红布都找不着，勉强弄了张湖绿色帕子充当喜帕。
　　战争的创伤，已经开始。
　　秋蝉孤出神地看着这一幕，想起老久老久以前自己强颜欢笑看大哥大嫂拜天地的场面。
　　这么多年了……还想这些干啥呢。
　　一回头，正对上另一人失魂落魄的脸。
　　“喂喂，人家拜堂成亲你摆出一张死人脸是要安怎？难不成新娘子是你暗恋对象？”他戳了戳对方小声提醒。
　　毕竟是别人大喜，这种表情太苦逼了吧，不吉利。
　　那人要死不活瞥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秋蝉孤又看了一会儿，劝众人早些远走他乡，也离开了。魔界兵马蠢蠢欲动，他还得回去盯着点儿。
　　没走多远就瞧见方才的男子站在河边，满脸茫然。
　　失恋是会呼吸的痛……不过这位打算跳河？
　　“年轻人，想开点想开点。”秋蝉孤走上前去拍肩，引得对方怒目：“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喜欢的女人成了我大嫂，那种强颜欢笑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的心情不知比普通的失恋难受多少倍。唉……吾为何与你讲这些？说了你也不能明白……”
　　不……他非常明白！
　　红发男子转过脸森森盯着他，悲催写了一脸。
　　“恋人结婚，新郎不是我而是我的兄弟，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都会过去的，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安啦。”秋蝉孤又拍了拍他的肩。
　　男子依然诡异地盯着他。
　　秋蝉孤挠挠脑袋：“对了，你是朱家村的人？叫什么名字？”
　　男子转过脑袋，语调低沉仿佛乌云压顶：“朱武。”
　　“哦。朱家老五啊，看你不像普通村民，内力也不差，要不要一起去帮忙扑魔火？”
　　……谁跟你说我是朱家老五的！
　　银鍠朱武无语望天。
　　这思考回路……人类都是这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