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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素银指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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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一半就被人拦腰抱起来。突然的悬空让钟情晕眩了一秒,清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放进一片玫瑰丛中。
花刺一根根剪去,只剩下纯白的花瓣,和浓烈醉人的芳香。雪一样的花瓣把他的肌肤映衬得像丝绸一样洁白光滑,上面斑驳的痕迹破坏了这匹绸缎的完美,却只会激起另一个人更浓的凌虐欲。
一个轻吻就能让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失去反抗的力量。在被彻底拖入意乱情迷的狂潮之前,钟情第一次主动抱住安德烈的脖颈,泪眼乞求:“别在这里……安德烈,求求你……只要别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几乎像是惩罚的亲吻。
玫瑰花朵被蹂躏得支离破碎。花瓣凌乱不堪地黏在钟情腿间、颈侧,花汁留下一道道濡湿的痕迹。
在满地熟悉又陌生的玫瑰花香中,钟情终于支撑不住,失声哽咽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想把你当做妻子。”安德烈在绵长亲吻的间隙中道,“可你不愿意。”
“那我便只能把你当做情人。”
他抚摸着钟情因为疼痛和回忆渗出半颗眼泪的眼角,轻声问,“什么时候你才能为我掉一滴眼泪呢?”
*
钟情逐渐意识到,愤怒、乞求和眼泪,在安德烈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一个月的易感期过去,他像是恢复了理智,但又像是仍未清醒过来。在钟情面前,他仿佛真的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为所欲为,毫不顾忌钟情的想法。
钟情只能让步。
他会在每天安德烈的早安吻后回以微笑,会等待安德烈傍晚回来一起用餐,然后并肩在花园里散步,一起看着诺恩军区紫罗兰色的夕阳落下。某天安德烈直至深夜才回来,第二日钟情便亲手做了一盏壁灯,为晚归的人照明。
钟情还将饭后甜点改成蓝莓而不是香草口味的冰激凌,开始重新养瑞云殿,读安德烈特意从兰凯斯特命人带回的古籍。
他总是尽力满足安德烈所有要求,力求将这头失控的猛兽彻底安抚下来。
他自认为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安德烈却还是不肯稍稍放松对他的禁锢。
直到安德烈自己亲口说出原因。
四年前那枚荒废的戒指,此刻再一次被安德烈捧在手中,奉在钟情面前。
钟情神色微微异样,悄悄将左手藏在身后。他退了一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人突如其来的求婚。
安德烈眸光一沉。
他毫不留情地拉过钟情的手,看见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素银指环看上去其实一点不像婚戒,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但钟情的特殊态度让安德烈察觉到异样。
他强行把这枚戒指取下来。
它显然很被主人爱护,常年佩戴却几乎没什么划痕,只在内圈上刻有两个字母。
Y。
J。
安德烈重新抬头,看向钟情的视线已经不见任何暖意。
“你这么喜欢它。把它放进你的身体里,你会开心吗?”
变态话他说过许多,还没有哪一句能像这句一样让钟情感到悲哀。
“一点点都不愿意留给我吗?他给我的标记、玫瑰花……冰激凌,你都拿走了,现在连一枚戒指也要抢走吗?”
素圈戒指掉落桌面,发出一声叮当脆响。
安德烈道:“你应该知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那你也要知道,人是不能被驯服的。”
驯服,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这个人做的一切都带有目的性,他妄图通过对严楫的模仿来造成钟情的错觉,妄图将钟情记忆里那些夫妻生活里的男主角全部从严楫替换成他自己。
在抢占严楫的标记和特权后,现在连他留下的记忆也要全部抹去。就算钟情早已看出来,在强权之下也无法回绝。
“你想驯服我,就像驯服一只鹰、一匹马。可我不是鹰也不是马。”钟情轻笑了一下,垂眼时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天在天台上……玫瑰花只是一个开始,对么?”
各自心知肚明的阴谋被这样赤|裸地掀开,安德烈看起来没有任何愧疚和恐惧的情绪。
他的疑惑更像是对一个运转出错的电脑程序,近乎坦白地问道:“既然之前都可以忍耐,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因为这是底线。”
钟情伸手去拿桌上的戒指,却在碰到它的一瞬间被安德烈按住手腕。
但这以后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停顿片刻后他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两个幼稚的小孩,于是收回手去。
他木然看着钟情把戒指重新带回手上,轻声道:“我只是晚来一步而已。”
他很少这样轻声说话,这时听上去便有些茫然可怜。
钟情心软,放缓声音道:“晚来一步,也是不可逆转的命运。”
他将安德烈的求婚钻戒放回他的掌心。他很少这样主动触碰他,动作轻柔,带着点乞求的暗示。
“之前因为惧怕,我一直不敢和你说话。安德烈,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很感激你的感情和这一年对我的保护。但是……放我回首都星吧,如果注定早死的话,我只想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严楫死了,你连军区也不想待了吗?还是说,十年前你选择留在军校当助教,四年前你选择留下来当教授,也都只是为了严楫?”
安德烈轻轻抚摸上钟情的脸,依旧轻缓地、没有起伏地问,“那我算什么?”
钟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安德烈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他毫无预兆地起身,拉着钟情一路来到天台。
视线越过大片雪白的玫瑰花,可以看见相邻的那所白房子。
在那场劫难后它失去了所有鲜花做装饰,外墙上盘亘的断藤和枯萎的残花只让它显得更加破败。
安德烈的手指搭在护栏上轻轻一敲。
细微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无数微型飞行器盘踞在那所洋房上空,在安德烈手指落下的瞬间,碟弹如雨落下。
细微的敲击声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对面别墅的天台和阁楼轰然倒塌,破碎的砖块倾泻而下,露出空荡荡的内脏。
安德烈再次抬起手指,落下前,钟情微颤着喝住他。
“够了。”
他闭上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所有悲凉的、难堪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强行隐藏起来。
他平静地摘下素银戒指,仔细地包裹进丝巾里放进口袋,然后伸出手,在安德烈冷淡地注视下轻声问:
“元帅不为我戴上戒指吗?”
安德烈没有片刻迟疑。
他面色平静,对眼下威逼利诱后终于达成的结果似乎并不是很激动。只是在给钟情戴上戒指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试了两次才戴上去。
钟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仍旧怔怔凝望着对面那所残缺的别墅,甚至没有意识到安德烈说话时从没有过的柔和语气。
“结婚后我们可以在首都星定居。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把父母接到兰凯斯特来。”
钟情应了声好,却仍旧没看安德烈。
【我的房子!他爷爷的安德烈这败家玩意儿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房子上写的我名!】
钟情心中无声呐喊,【我当年为了刷深情分还抢着付了一半装修钱!那是我攒了整整八年的工资啊!】
系统默默听着,没敢说话。
这些天它眼睁睁看着安德烈一点点变得疯魔,觉得自家员工真的很有必要支付一笔NPC精神损失费。
*
研究室。
身穿白色防护服,护目镜挡住全脸只露出一双灰色眼睛的研究员朝钟情笑笑:“我还以为你永远出不来了。”
钟情从来没见过这里研究员们的真容,他们或许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他们。
他没有理会这句话:“博士呢?”
“哦,他摔断了腿,下不了床。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钟情拧眉。这人说话语气一本正经,内容却假得像在把人当傻子。
他垂眸思索片刻,突然解开大衣的腰带。
研究员一顿——难道他身份泄露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他随即一挑眉,抱着胳膊近乎观赏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嘴上说着“你不要乱来”,身体却越走越近。
钟情手里动作不停,脱下大衣后,又解开衬衫的扣子,直到露出胸膛才停下来。
浓烈的冰雪味道从衣服里散开,研究室内检测仪器开始滴滴作响。
研究员顿住脚步。
“您觉得,基因检测会有造假或者失误的可能性吗?”钟情问。
良久,研究员才答:“当然不可能。”
“那如果说现在有一个人,本来和严楫是同一个水平的S级Alpha,却在某天突然拥有能覆盖严楫留下的完全标记的能力呢?”
钟情已经重新穿好衣服,那霸道的冰雪气却还盘踞在空气之中。
“他强行修改他的基因数据,只是为了标记你。”研究员深深凝视着钟情,“难怪罗素会说……你是个怪物。”
“修改基因数据不是人类的能力。”钟情轻声道,“议长大人,您可以立案了。”
“真聪明。”研究员鼓掌道,“我是罗斯蒙德·戈雅。不能用真容见兰凯斯特夫人,真是遗憾哪。”
“会有机会的。”
研究员笑笑:“恭喜你找到诺亚的复制数据。那么,你想好他的代号了吗?”
“就叫精卫吧。”
“哦?那是什么?”
“古中国神话里的一种小鸟,”钟情微笑道,“复仇之鸟。”
*
离开军区的事情让安德烈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却不需要钟情操半点心。
一队亲卫专门来为长官打包行李,家里闹哄哄的,所以钟情提出想要在房子外面转转的时候,安德烈没有拒绝。
行李全部打包好,一应事宜也全部安排好,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房子的主人却突然失踪。
没有在钟情习惯散步的地方找到他,副官立即上报安德烈,在他赶回来的时候继续搜索军区里的每一条街。
安德烈从飞行器上走下来。
他打断副官焦急自责的报告,直接向邻处的白房子走去。
上次的微型碟弹损毁的不只是阁楼,整栋房子的墙壁都出现长长的裂缝,天花板上时有破洞,天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在满地灰尘里投射出一小片光影。
楼梯还算完好,但在墙壁裂缝和不知某处传出砖石摩擦的窸窣声下,走上去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副官没被允许跟进去,他站在房门外,看着安德烈走上摇摇晃晃的楼梯,心中捏了把汗。
安德烈推开某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唯一一个保存得比较完整的房间,玻璃没有被打碎,窗帘也没有被剪成破布。因为这里是主卧,是它的主人最后离开的地方。
沉重的天鹅绒窗帘遮住所有天光。一片昏暗中,安德烈径直向衣柜走去。
他拉开柜门,在漆黑的角落里找到蜷成一团的钟情。
他正安静地睡着,整个身体都裹在一件满是玫瑰花香气的军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