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二三》主程序

20、第十封信（一）

　　衣二三整理完思绪，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拎着桌上的馄饨走进厨房，他只把自己那份倒进锅里热了热，另一份放进了冰箱，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草草吃完后，衣二三去洗了个澡，从卫生间出来的他刚要去客厅沙发睡觉，转念又想起来卧室已空，盯着尔一常坐的单人沙发，许久才转身推开卧室的门。
　　尔一在这间屋子不过才住了几天，可他却感觉处处都有尔一的气息，床上是尔一用独特的手法叠的被子，床头柜上摆着一盏树状的小夜灯。
　　那盏小夜灯是他半夜起来偶然看到卧室的灯一直亮着，推开门却发现尔一已经入眠。他猜到尔一必须在有光亮的环境下才能睡着，于是在那天下班路上特意买回来放在了床头。
　　房间一片安静，衣二三站在门口一一扫过独属于另一个人的的那些东西，意识恍惚，尔一真的存在过吗？
　　失笑着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他抬脚走到床边，慢慢躺在床的右侧。
　　接受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活只需要一个念头，接受一个人的离开却需要时间。
　　衣二三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来适应没有尔一的生活，也许一觉醒来，他就能接受自己以后要一个人生活的现实。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吵醒衣二三，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到屏幕不断闪烁的手机，他懒得睁开眼看是谁的来电，凭感觉划了一下屏幕。
　　“喂，衣留啊！你今天早点来加油站吧，刚来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搞得，今天也没来上班，我等会还有事，辛苦你早来会儿吧！”
　　律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听着不怎么清晰，衣二三把手机拿到耳边，随口应了声“行”。
　　律哥听出衣二三大概刚醒，有些歉意地说道：“哎，忘了你这个点还在睡觉了。”
　　揉了下眼睛，衣二三把手机拿到脸前，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他眯住眼，看到时间显示不到六点，他回道：“没事，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行，挂了昂”，律哥说完便爽快挂断电话。
　　衣二三把手机扔到床上，又闭眼躺了会儿才起身。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他陷进一个接一个的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现在试图回想梦里发生的事，却又想不起来。

　　等衣二三到加油站却一个人都没看见，律哥大概已经离开，他暗暗叹口气，这心可真大。
　　小屋里也没人，空空荡荡。
　　他此刻突然想起电话里律哥说的话，吕桑楠没来上班，视线扫到墙角的储物柜，他不自觉地起身往那走去。
　　这个储物柜之前一直是小姚和刘姐在用，两人走后便一直闲置，他和尔一都没有用过，直到吕桑楠来了以后，储物柜才被重新利用起来。
　　明知不经他人同意碰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行为，他却控制不住地伸手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柜门，他记得曾看到过吕桑楠打开这个柜子把包放进去。
　　没有什么可怕情形，也没有吕桑楠的包，只有一封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这才是引诱他打开柜门的东西。

　　亲爱的衣二三先生：

　　您好！不知道您有没有体会过爱而不得的感觉，那种感觉像在追一片美丽的云彩，你眼巴巴盯着那片云，期盼能触摸到他，跟着他跑来跑去，他却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百般努力，他却始终看不到我。日复一日，那份爱终会成为心魔，把人变成无法控制自己的魔鬼。
　　我爱不下去了，可是我已经无法停止，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我只能往前走。我想要让他知道我一直在，拜托您，帮我告诉他，我爱他，真的真的很爱他。

　　祝好，
　　吕桑楠

　　衣二三没想到这封信是吕桑楠写的，他以为会跟尔一有关，也许吕桑楠也跟尔一有关，可他们两人见过面，那看起来并不是相识的样子。
　　信中她爱而不得的人会是谁呢？应该不能是尔一吧。
　　自己最近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衣二三觉得自己真快被这些信给逼成一个精神病。

　　不过，他环顾四周，眼前是熟悉的教学楼，自己又回到了老地方，孝先中学。
　　看来吕桑楠真的跟尔一有关联。
　　视线移到那块公告栏，他回忆起跟尔一的第一次见面，在这里，他应该有机会见到那个少年了吧。
　　“衣留同学”，一道久违的声音响起，衣二三猛地扭头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竟然看见小姚面带微笑站在那里。
　　小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还会出现？难道信可以扭转时空？
　　衣二三满腹的疑问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死死盯着那个起死回生的人。
　　小姚被他的眼神吓到，敛了笑容，怯生生地对他说：“桑...桑楠拜托我把你带去画室，她说你没来过...不认识路。”
　　女孩低头躲避着他的眼神，他意识到这个小姚的不对劲，刚才小姚叫他的第一声是“衣留同学”，真正的小姚不会这么叫他。
　　重新打量一番面前这个小姚，他猜测，小姚可能跟吕桑楠认识才会出现在这里当一个背景板人物。
　　“不好意思，麻烦你带我过去吧，”衣二三收敛自己的眼神，用和缓的语气向小姚说道。
　　女孩闻言抬头，望向他的眼神仿佛把他带回那场灿烂的晚霞，此刻，他无比怀念那个温柔的姑娘。

　　衣二三跟在小姚的身后往楼上走去，两人之间保持着尴尬的沉默，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跟吕桑楠...”
　　女孩闻声停下脚步，回身望他，眼神里带着疑惑，衣二三也停住站在原地，补充说：“你们是朋友？”
　　小姚点点头，嘴角弯了一下：“我们是好朋友，她画画很厉害的，是艺术生。”
　　两人继续往前走，只是不再是一前一后，衣二三在稍稍落后于小姚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
　　“她也是学画画的？”
　　“桑楠成绩一般，所以为了上更好的大学就选择学艺术，没想到她的绘画天赋很好，还有大画家给她当老师。”
　　小姚说起吕桑楠时语气愉快，带着隐隐的骄傲，看来两人关系真的很好。
　　画室在一楼走廊深处，小姚指着一间教室门口对他说：“就在这里，桑楠应该在里面等着你，我还要回去上课，就不陪你进去了。”
　　女孩冲他微微一笑，转身便要离开，衣二三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脱口而出：“小姚——”。
　　小姚闻声回头：“你说什么？”
　　现在小姚是姜念晚，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名字，他摇摇头，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眸轻轻说了句“再见”。
　　再见了小姚，很开心能再次见到你，即便这不是真的你。
　　“再见”，小姚满脸困惑却还是轻声回应他。
　　她收回视线离开，在转弯处余光忍不住扫到一直站在走廊的那道身影，桑楠的这个朋友可真奇怪。

　　门没上锁，轻轻一推便打开，发出木头摩擦的“嘎吱”声，屋内坐在画板前的女孩听到声音回头望向来人。
　　衣二三看着眼前这个厚重刘海隐约漏出阴郁眼神，带黑色方框眼镜的女孩，无法跟加油站那个阳光开朗的短发女孩联系在一起。
　　吕桑楠放下画笔，走向一旁的桌子，两手撑在桌面上，手臂用力，跳到桌子上坐下，把刘海往上一撩，收起阴沉的眼神，冲他咧嘴笑了下。
　　“你来了。”
　　刘海太过厚重，发丝又重新落下，再次挡住吕桑楠的眼睛，她烦躁地拨弄几下，嘴里嘟囔“烦死了”。
　　衣二三不想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你信里说的人是谁？”
　　吕桑楠向上提起的嘴角一滞，没想到衣二三问得如此直接，她摊开手耸耸肩，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她指指自己刚才画的那幅画，示意衣二三去看：“看看我画得怎么样？比起尔一来如何啊？”
　　看来吕桑楠真的认识尔一，衣二三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到画上，那是他曾亲眼目睹的场景。
　　这幅画完美还原林自昱的地下教堂，连左侧第一根柱子上坏掉的那盏油灯这种细节处都画出来，仿佛是作者坐在那座教堂里一笔一笔临摹下来的。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画的中心，那座耶稣十字架雕像，画得明显不是正常比例的雕像，而是偏小一些的身形。
　　心中虽然已有猜测，但衣二三想要确认清楚，于是快步走到画前，他伸出手想触碰画中的那人，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倏地收回，仿佛那是一团火焰灼伤了他。
　　“那场绑架....你也参与其中？”
　　他转身质问坐在桌上悠哉悠哉晃着双脚的女孩。
　　吕桑楠不慌不忙地开口：“不算参与吧，我也就是知情而已，旁观者，懂吧？不过，我也算是小小推波助澜了一下。”
　　她抬手拇指和食指捏住，朝衣二三比了一下，又强调一遍：“很小地——推波助澜了一下。”

　　在吕桑楠讲述完她的所作所为后，衣二三才串联起整场绑架事件的缘由经过。
　　看似毫无关联，一直隐藏着未曾出现的吕桑楠，却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尔一非尔裕民亲子的传言其实就是从吕桑楠口中传出去的。
　　而这个消息来源于她的父亲，吕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