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行》曲小烟

34、钟馗嫁妹

　　大年初一，穆北驰就被请进了寨主的聚义厅。寨主王雄飞端坐上方，左右下方坐着奇峰寨的“八大天王”。

　　经过穆北驰这几天的了解，奇峰寨大约100来人，由九户人家组成，老弱妇孺平时种地、养殖自给自足，精壮劳动力却出山敲诈勒索、杀人越货，是当地雄踞一方的山匪。

　　凭借了奇峰寨入口处的天险“一线天”，和官府的放任自流，奇峰寨已逍遥快活了十多年。

　　“十天期限已到，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待穆北驰站定，王雄飞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我早说过我与贺兰家已经没关系了，我名下只有一座酒楼也已关停。”穆北驰无所谓地说。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见他漫不经心，王雄飞喝道，大有一刀砍了他的冲动。

　　穆北驰还是波澜不惊，淡淡地说：“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再说寨主要杀我何必等到此时？”

　　王雄飞气急，但也不和他多做口舌之争，还是谈正事要紧。他清清嗓子，继续说：“也罢，虽然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我们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穆北驰不明所以，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奇峰寨虽易守难攻，但寨内上下都武功平平，况且他们从内向外攻击，离寨对他和天明、小满三人并不困难。

　　所以他并不担心，反而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提出什么样的点子？

　　王雄飞向后方看来一眼，说道：“出来吧。”

　　一个青衣少年走了出来，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看着有几分羸弱。他目光空洞地走出来，坐到了王雄飞身侧。

　　穆北驰这几天并未见过他，不知王雄飞请他出来是为何事？

　　“穆公子，这是我的爱子、奇峰寨的少寨主王世杰，刚满二十岁，还未娶妻。我看你家妹子也没成亲，正好和我儿子配成一对。”王雄飞说道。

　　穆北驰首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确实没料到刚认来的妹妹的婚事，理应由他这个兄长做主。

　　见他不说话，王雄飞继续说：“京师已经容不下你们，不如就此加入奇峰寨，若你妹子和世杰的婚事能成，我愿让你坐第十把交椅，从此我们就有‘九大天王’了。”

　　穆北驰刚想拒绝，他怎么忍心天真烂漫的小妹随便嫁于土匪之子呢？

　　况且还有天明。

　　想到天明，穆北驰突然转念一想，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王雄飞就未得到回应，正准备威胁杀了他，他们也能留下小满，见他点了头就也作罢。

　　他朗声说道：“那就三日后成亲，回去让你妹子好好准备吧。”

　　下面“八大天王”也纷纷祝贺寨主，祝贺少寨主。

　　王世杰却还是面无表情，好似此间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恭喜恭喜，我是‘大王’王奇犽，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我是‘二王’方砾，以后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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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大天王”纷纷围上来，向穆北驰介绍起自己，他们大多数也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容于世，才落草为寇的。

　　穆北驰和众人寒暄了一会儿，赶忙去找穆小满。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她回屋的时候小满已经知道了消息，正气呼呼地等着她。

　　“哥哥！”小满瞪着他，天明也悄悄来到了门外，双手环胸等着穆北驰的解释。

　　穆北驰却没有任何解释，而是说：“女孩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我看少寨主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都没见过他。”小满气得脸颊涨红，不明白一向疼宠她的哥哥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成亲后你自然就能见到他了。”穆北驰继续火上浇油。

　　“我不嫁，不嫁！”小满才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培养感情。

　　“我们身在奇峰寨的屋檐下，贺兰又对我们不管不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穆北驰还在劝说。

　　小满原以为成婚只是哥哥的脱身之计，但目前看来他是真的准备在此长留了。

　　心中的委屈、不甘一瞬间爆发而出，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

　　穆北驰克制住心中不忍，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考虑”夺门而出。

　　独留小满一人在房中啜泣。

　　天明站在门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小满，也不知道好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到小满的哭泣声，天明终究还是走了进去，来到桌边想要说些什么。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安慰不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天明哥哥。”小满却突然抱了过来，俯在他肩上，寻求片刻的安心。

　　天明轻轻拍着她的背。认识穆小满时他是苏子晗，是杀伐果决的司法参军，是小满本能畏惧的人。

　　如今二人难得的平静相处。

　　小满的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奇峰寨经常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抱住天明的瞬间更让她脑海中一片杂乱。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拜堂、一群人推搡着她和新郎、她在耍宝逗新郎……

　　她看不清众人的脸，但她能感觉到，那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她成过亲？新郎是谁？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她？

　　小满猛然起身看向天明，她对他总感觉又熟悉又畏惧，那他呢？他又为何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辞去高官厚禄跟着他们兄妹浪迹江湖？

　　他总是刻意回避与她对视，此刻却猝不及防被她看个正着。

　　愧疚？那是愧疚吗？尽管他仓皇避开了她的对视，还是让她看到了一丝情绪。

　　“你也认为我应该嫁给少寨主吗？”小满以为是天明无力改变穆北驰的决定，所以心存愧疚。

　　天明这回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穆北驰还有什么计划，但到了万不得已，他拼命也会带小满离开的。

　　就算他不能给小满幸福，也要让小满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愿意托付终身的人。

　　穆北驰在远处看着相依偎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希望他们二人能早日打开心结，真正地接纳彼此吧。

　　毕竟一切因他而起，他又怎么忍心肝胆相照的兄弟和情同手足的妹妹再次错过呢？

　　大年初一的泠州，却下了一场大雪。广袤的泠州大地上，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

　　雪初晴，泠州的孩子们就在空地上打起了雪仗，堆起了一个一个惟妙惟肖的雪人。

　　芷歌独自走在大街上，竟然觉得有些冷。一年多没有回来，她似乎已经不太习惯泠州的冷了。

　　战争结束后，泠州恢复了太平。十万泠州守兵除去死伤，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家乡，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

　　现在的泠州只留下九千士兵，属泠州王管辖。

　　只是再也见不到相熟的士兵了。芷歌心中感慨，又庆幸战争结束了，孩子们也能自由自在地玩耍了。

　　她正看得出神，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小男孩却跌跌撞撞向她奔了过来。

　　脚下雪滑，小孩眼看就要仰面倒地，芷歌赶忙上前将他一把抱起。

　　“舟儿——”身后一人一边呼喊，一边冲上前来。

　　芷歌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是准备奔向她身后之人。她赶忙回身，准备把孩子交给来人。

　　来人伸出手接过孩子，正准备道谢，突然看见了芷歌的脸，惊喜道：“芷歌，你回来了。”

　　芷歌看清来人，正是父亲之前的先锋程煷的儿子，程砜。七年前，他父亲带着刚满十五岁的他前来投军，父亲看他年幼，就一直留他守城，和芷歌还算熟识。

　　“刚回来。好久不见，程砜，这是你的孩子？”芷歌有些惊讶。

　　“是啊，战争结束后我就娶了城中女子，如今孩子都已经满周岁了。”程砜笑容满面地说。

　　看得出来，他很幸福。芷歌由衷地为他高兴，也对返乡的将士感到高兴。

　　“来我家坐坐吧，我介绍娘子给你认识。”程砜又说。

　　“好啊。”芷歌点头跟上。

　　她左右也无事，又离开泠州快有两年了，她也想看看泠州百姓停战后的样子。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程砜的家。那里之前是驻军之地，就在将军府后方。停战后，泠州王将它改建成了随军家属的住宅区。

　　房屋排排林立，左右连接又院落分明，既能保有隐秘又能相互照应，现在的将士基本住在这里。

　　程砜打开大门，将芷歌迎了进去。又向屋内喊了一声“柠儿，家里来客人了。”

　　程砜的妻子随即出了房门，一边抱过孩子一边和芷歌打招呼。

　　芷歌和他们简单寒暄了片刻，又问起其他将士的情况。正说话间，就听到了院里有人行走的响动。

　　很快门就被打开，他们正说到的一些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齐刷刷地出现在了芷歌面前。

　　“芷歌，刚才在外面看见一个人身形向你，原来真的是你。”

　　“京师繁华吗？你怎么回来了？”

　　“止铮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止钺做了驸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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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让泠州寒冷的雪天也一下子炎热了起来。

　　芷歌只能等大家的热情稍微消散，才开始一一解答大家的问题。

　　期间，程砜家的小男孩看见这么多人，也不害怕，反而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大家，尤其是新来的人，芷歌。

　　当他又一次摇摇晃晃爬向芷歌的时候，芷歌只能认命地将他抱在胸前。

　　和芷歌一起长大的女伴乔竹语就趁机问：“芷歌你成亲了吗，我们还都以为你嫁到京师了呢。”

　　众人的目光顷刻间也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芷歌有些赧然，只能摇了摇头，又将话题转向大家问道：“不是光说我了，你们怎么样了？”

　　“竹语可是万人迷，她才不会轻易许嫁了”

　　“林楠回乡娶了青梅竹马，拖家带口又来参军了”

　　“我还小，还要在王爷账下再历练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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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又是一轮七嘴八舌地谈论，好不热闹。

　　停战真好，芷歌想起战场上一张张流血的脸和战后的一片哀号，有看到眼前这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真心地希望这份幸福和安宁能永远持续下去。

　　嘟唔——

　　是集结号的声音。

　　众人都脸色一变。今天是大年初一，本该是休沐日。此时响起的集结号，必然是又要事。

　　众人只能告辞起身离开。

　　芷歌也将小舟儿交还给他娘亲，顺口问她：“集结号经常吹响吗？”

　　徐柠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并不常吹响，一般是发现俣国敌情才会让大家集合，这两年也吹响过三次。这是第四次。”

　　徐柠儿有些忧心。虽然前几次只有小队的俣国探子，但这次宣国易主，怕是俣国又有新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