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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保护神 ...

  •   再一次服用药汁,这次师伯安连到暗牢都没有撑到,他就昏迷了过去。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这次的暗牢并不像之前那般安静,入耳全是歇斯底里的悲鸣与怒号,声音变调到不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夏末最后一场蝉鸣,简直要将人的耳鼓震聋。

      师伯安头昏脑涨,偏头却发现就连他一直担心的、呼吸微弱的齐树,都突然站了起来。

      且肌肉怒涨成不似正常人的模样。

      负责看管的牢头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打开牢房将他带了出去,师伯安隔着铁栅栏用沙哑的喉咙喊对方名字。

      但明明是清醒着的齐树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反而是那个每天把他拎去丹房又把他丢回来的牢头,灼亮目光投过来,森然一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师伯安一直记得这道眼神。

      直到天亮之时,齐树被拖了回来,人从昨晚的肌肉怒涨,变得就像是张干瘪的皮肉。

      牢中的人越来越少,师伯安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可以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这样失去人性,像家畜一样被饲养,毫无尊严的死亡。

      他开始千方百计拒绝喝药,但无论如何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某次当他被强行灌下药汁时,甚至当场就陷入了混乱。他意识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只好将自己撞晕。

      模糊的意识里。

      他再次看到了司马音的出现。

      嗓音大概是被烫伤过,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喑哑,“我需要更多的容器。”

      话是对着站在底下给他灌药的牢头说的。

      师伯安一直以为这人只是个魔宫籍籍无名之辈,是到他成为了一门之主,有机会跟随仙盟讨伐璇玑宫。

      他才知道,这人的名字叫做吉有琴,是司马音最为器重的护法之一。

      吉有琴谄笑:“这个小子是宗门弟子,还是个半吊子丹修。看他能坚持到现在,说不准能有幸能成。”

      司马音垂下眼眸,带着几分焦躁。

      身体日益严重腐败带给他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而一直没有合适的躯壳供他夺舍,更是雪上加霜。

      他只能不断的从分舵信徒身上不断汲取力量,好维持这具肉身的正常活动。

      “他的修为太低了,这具身体根本容纳不下本座的庞大修为。从今天起,给他剂量加倍。”

      吉有琴恭敬领命,拖着半醒不醒的师伯安往暗牢去。

      空掉的丹房里,司马音缓缓摘下面具,他站在等身铜镜面前,面庞越发的扭曲,对着镜中这具躯体带着深深的憎恨恶心,偏偏又摆脱不掉。

      这一定是她的诅咒!

      经过了上千年漫长岁月,原本光洁饱满的肌肤,此刻白的像是画皮,布满了暗疮跟红斑。

      一股钻心挠肺的痒,让他忍不住伸出骨瘦如柴的右手抓挠。

      忽然间,那个狞厉的、阴冷的,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计蒙,从高高的塔顶落了下来,猛的抓住他的手腕,爆发出无比狂躁的嘶吼。

      这是在威胁他。

      司马音对他有着不同戴天的仇恨,可如今眼见他已经沦为了被子里控制的傀儡,却仍然非常忌惮他的恐惧实力。

      他悻悻甩开他,哼哼道:“像狗守着骨头一样看着她,有什么用?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黎衍?”

      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司马音却得意的笑了,嘲弄的甩出一道符篆,“抱歉,是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三日之内,我必摆脱这具身体,到时候我会亲自当着你的面,把这具早就一无是处的躯壳,挫骨扬灰。”

      符篆飞速化成一道黑雾,界限分明的将这只凶兽圈禁其中。

      师伯安仍然记得,那天自己浑身肌肉酸痛,眼珠几乎爆出眼眶。感觉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瘫在地上,身体大出了一个半的自己,行动不能控制,像个怪物。

      吉有琴挥手飞出几条丝线,将他强行拽成坐起的姿势。然后,这些丝线的另一端,被从天而降的司马音牢牢攥住。

      就当夺舍刚刚进入佳境之时。

      围着二人护法的吉有琴忽然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聚散的庞大灵力震飞出丹房。

      师伯安意识修炼弥散。

      他以为自己也要随着这股铺天盖地席卷的灵力被震得粉碎碎骨了。

      但一股绵延不绝的,像是海水一般的力量一浪接一浪的潜入他的身体,将那一缕试图在他识海内扎根的黑草连根拔起。

      与此同时,他肿胀的肌肉逐渐恢复,一片血红的眼底开始恢复清明。

      师伯安看到了毕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那个被禁锢又挣脱禁锢的计蒙,竟然从狞厉的野兽,变成了个洁净无垢,令人不敢触碰的男子。

      他的双眸在几番变幻。

      显然存在剧烈的挣扎。

      最终却摆脱了兽性猩红恢复出琥珀色金粹,吐出一口黑血,伸手一招之间,就将他拉到了跟前。

      而猛然被反噬重创惊醒的司马音,大跨步要甩出符篆,却忽然间身躯僵木,而后大口喘息捂住了胸口,小心的裹紧衣襟。

      惊恐万分,仿佛怕有什么东西离体跳出来似的。

      ……

      这段经历就像是噩梦,但从此后师伯安再听不得“丹术”,他灰头土脸逃回秋池门。生怕被璇玑宫的魔修再抓回去,跟随门内剑修长老闭关多年,兢兢业业练剑,一刻不敢休息。

      门内师兄弟都道他心性坚韧,自愧不如。

      但只有师伯安自己知道,少年时的阴影一直如跗骨之蛆伴随着他。每每午夜梦回,梦到只剩一张皮肉的齐树,梦到对他幽幽窥探的吉有琴,梦到那个半死不活的司马音汗湿脊背之时,他都像是被索命鬼追赶的一般,除了发奋努力毫无招架之力。

      当一路高歌猛进,当上秋池门一门之主之时。

      师伯安终于摆脱了恐惧,但与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心结。

      抛却正邪不两立之外,那个计蒙确是他的救命恩人无疑。

      看起来,他并不像是自愿与司马音同舟共济,说不准也是受到了丹药的坑害。就像他险些就被司马音夺舍一般。

      此时,三宗二十四门,都在不停歇的搜寻那只从璇玑宫逃走了的凶兽,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身为秋池门的掌门,师伯安却只做了表面功夫。他将计蒙化为人身的画像,凭着记忆仿了出来。

      总觉得有几分眼熟,特别是这双金粹的眸子。

      终于他想出了到底在哪里见到过。是在他祖父曾经给他看过的那本残破族谱上。

      小时候家境贫寒。

      祖父却总是告诉他,不可无志,不可安于现状。又道师家先祖也是先苟全于乱世,才有此后,一飞冲天,终成一代宗师的后来。

      师伯安才三四岁大,指着族谱第一页,疑惑看着族父。

      不动为何先祖画像是金色眼睛,他却没有?

      祖父摇了摇头:“第一页是咱们师氏一族的保护神,不可亵渎。”

      幼年往事,师伯安长至少年时期,祖父亡故后,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老一辈总喜欢编造一些家道中落、怪力乱神的故事,以及激励小辈奋发图强。他过了对大人的话奉为圭臬的年纪,更是没再想起过这回事。

      但至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孩子都有了,再想到祖父曾经的话。师伯安突然间动摇了。

      或许他的先祖真是个了不起的宗师?

      又或许,这个计蒙曾经真是先祖的保护神?不慎被璇玑宫所擒,几番汤池药浴连喝带灌,才沦为了那般狞厉暴躁的野兽?

      师伯安当即坐不住了。

      他想保护总是相互的,受人荫佑祖祖代代,总不能当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何况如今仙盟与璇玑宫都在搜寻这只计蒙,无论被哪方找到,他的下场都可见一斑的凄惨。

      故,他数年来发动秋池门,耗费无数心力,只为能提前一步找到他,将其保护起来。

      谁曾想,多年辛苦付流水,到如今已不抱念想,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阁下便是老夫新收弟子的表兄吧?”

      师伯安心念百转,眼神复杂的几乎要掉下心酸的眼泪了,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黎衍向来对人心不通,默了片刻只抽出手,戒备未消:“你缘何出现在这里?”

      师伯安忙道:“误打误撞,你应也知道此地乃是魔宫分舵,建造精密。老夫不慎触碰机关,便进入了这洞府地下甬道之中,内里委实曲折,又不知触碰到了哪里,才误开了机关。”

      与此同时。

      秦沫看着师涟漪对着一箱瓶瓶罐罐七翻八找,自己充做帮忙,一起翻找。

      可这些瓶瓶罐罐从外边看完全看不出任何标识。

      秦沫灵机一动,在师涟漪想要打开瓶塞闻嗅之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正色道:“师姐不可,听说有些丹药,不需服用只要闻一闻就能致人伤亡。”

      师涟漪皱眉:“好不容易偷出来,难道就这么无功而返。”

      秦沫拍了拍她的手,定定说:“师姐,其实我那表兄是个丹修。不如让我抱回去给他鉴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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