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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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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 景昭二年
连续多年征战，大虞百姓流离失所，尸积如山，怨声载道，瘟疫，干旱，雪灾，洪水，接连灾祸不断，真不知是因有了战争才有了灾祸，还是因有了灾祸才出现了战争。
“老人寿不长，孩童长不大”已经成了百姓们的口头禅，整个大虞走到哪儿都是一副孤寡之相，荒凉之感。
在经历风雨飘摇，朝堂动荡后，前皇上赵启被牛子潮将军（京畿守备将军），李肖头领（禁卫军头领），王砌（代理丞相）等权臣和当时的皇后架空，以身体有疾为由奉为太上皇，后由三皇子赵慎继位，年号景昭。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太上皇还在，但权秉已失，他的老臣旧友自然要为新皇的近臣让路。
彼时，世家屹立不倒，新旧老臣交替，朝堂时而半空，却又迅速填满，日日都有新面孔。
大臣们，朝为权贵相，夕为刀下鬼，鲜血染红了‘徕来口’的铡刀和道路，像极了当年殿试时走过的‘及第毯’，鲜红刺眼，这通往高官厚禄的登天梯本就是鲜血铸成的。
夕阳如血，映的地面一片猩红，街道上零星走着几人，也都急色匆匆，仿佛迟一刻就会有灾祸临头。
此时，天家使者正手捧《圣谕》走在昭阳街上，前面十人是天使，后面跟着上百人的禁军，众人面色肃严，威风凛凛，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前丞相淳于衍家走去。
丞相府中
淳于衍正颓废的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双目无神，衣袍褶皱且有裂纹，下摆沾了不少泥土。他嘴唇哆嗦着吐不出一个字，不知是气还是吓的。
淳于衍没想到变故来的这样快，还好，还好，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太上皇被囚禁时，他就料定了自己的归处。
他感激那人，已为他多争取两年时间，他走的安心。
“淳于大人，曾经，你可谓是权势滔天哪，太上皇对你甚是爱重，对你的信任可多过我们这些亲儿子呢。”阴阳怪气说话的人正是当朝晋王赵祯，他眼里一片幸灾乐祸，有种报复的快感。
‘风姿持秀，笑言生春，润雅光泽，谦谦谪仙’这是上京众人对晋王的评价，说他貌美如仙，清冷孤傲，气质雅光，仿似不是凡间人而是谪落人世间的仙。
因为生的过于俊美，哪怕他风流无度，依然把不少贵女迷的神魂颠倒。
可淳于衍却深知他恶劣的性子。
此时晋王一袭暗纹白衫，言语虽不凌厉，说出的话极其恶毒：“六部曾皆在你管辖之下，如今几位尚书大人却联名告你，结党营私，专权构陷，残害同袍.......”晋王啧啧两声，“淳于衍啊，淳于衍，你说说你这人缘，真是....。”
晋王重重叹一声，脸上俱是惋惜之色，眼睛却闪着愉悦的光芒。
上京有名望的家族都知道晋王和淳于衍曾经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可因一女子变成死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尽全力打压对方，这会儿晋王落井下石一点也不奇怪。
淳于衍并不惊讶朝堂大人们所为，这帮人不就这样，真到了你死我才能活的时候，怎么选择，傻子都知道。
他抬起头，牵强的扯着嘴角，痛感让他更加清醒。
淳于衍瞥了晋王身后一眼，贴身侍卫就有四人，后面又整齐的站着三十来人，淳于衍神色轻蔑，讥讽道：“怎么？晋王的胆子一如既往的小，来见微臣这个文人，也要带着一帮.......“狗子”吗？”
“狗子”一出，即引众怒，愤懑地眼神刷刷射来。
文人骂人顶多用‘犬’字，淳于衍用狗子就是故意在羞辱他们。
侍卫七一抢先一步，一脚把淳于衍踹出老远，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蔑视王爷，老子宰了你，狗娘养的。”
淳于衍瞬间飞出，砰一声撞到后面的石桌才停下，顿时一口鲜血涌出，浑身如散架，他艰难爬起，咧着嘴继续嘲弄，“晋王风流好色，胆小如鼠，这不是天下皆知吗？身为嫡长子，却主动将皇位让给异母弟弟，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任谁都能听出他挑拨的话，但事实也是如此，晋王身后的侍卫不少人慢慢垂下头，就怕泄露眼中难堪情绪，自从三皇子登基，他们晋王府的人无时无刻不被世人嘲弄。
自古以来，皇室立储君都是立嫡立长，先皇后早逝，晋王即是嫡也是长，可惜...
侍卫七一又要上前，却被晋王拦下。
晋王面色淡淡毫无恼意，他摇摇手中折扇，端的是一派风流，“老子天生命好，做不做那个位置，你也得给我下跪。”
淳于衍一愣，仿似没想到他说的如此不要脸，他不屑争辩，无声笑笑，牵扯的嘴角不自然动动。
沉默片刻，淳于衍蓦然抬头，嗤笑一声：“王爷，您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晋王弹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睥睨他一眼，高昂起头颅，淡淡道：“你知晓我目的。”
淳于衍瞳孔一缩，垂吓眼睫，随即低低的笑，之后是大笑，最后是狂笑，却又嘎然而止，他整个人像疯子一般痴颠，眸中泪光闪现，不知是笑出还是哭出的，他呸一声，恶狠狠道：“你来晚了，如今这府中只有一人活着，那就是我。”
晋王惊骇，脸色骤变，他向前一步大掌擒住淳于衍下巴，像要捏碎，他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淳于衍说不了话，可他眼中的疯狂昭示一切，晋王利落的又给他一掌，他像风一样带着身后众人转身朝后院奔去.......
半晌，天使和禁军到来，他们站在淳于府门前，思绪翻涌，这里曾是大虞最风光的府邸，可仿佛不过一夜，就已破败不堪。
高公公更是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眼中情绪，他是太上皇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他与淳于大人最熟悉，他们都是太上皇最忠心的臣奴，可如今他却要眼睁睁看着老熟人惨死，心中难免兔死狐悲。
站在他身边的是当今圣上的大太监李福，他斜睨高公公一眼，心中冷哼，暗叹太上皇看不清形式，如今他自身难保，还派贴身太监过来，徒增笑话，满朝大臣谁会在意他的惺惺作态。
再说，如果太上皇真的想保住淳于衍，他未必一定要死，可如今嘛......
众人也就停留一瞬，陆续进院，院中不见一人，他们穿过堂屋往后走，到后院门前，就看见淳于衍正跪坐在一块儿破碎的石桌边，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面颊，可挺直的背又向世人昭示着什么。
院中现已杂乱无章，连淳于衍上方原是洁莹清丽的玉兰都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枯荣灰败。
宣旨的李福满眼讽刺，直接拿出圣旨大声宣读，恨不得全上京的人都能听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淳于衍身为天子近臣，朝堂重臣，然不修内德......把持六部，结党营私，网罗羽翼，陷害忠良，上欺天子下压臣，坏事做尽，死不足惜，着淳于衍赐死；女眷发配‘富乐院’为官妓，赐妓籍，钦此。”
官妓？妓籍？这些人多狠的心哪！
妓籍是永远不可更改的户籍，不像奴籍还有脱奴的一天。
高公公此时暗自庆幸淳于衍的痴情，他早就为了现任夫人和其他家人都断了关系，要不然此时淳于一家老小都要被他连累。
李福读完半天，见淳于衍没出声谢恩，很是疑惑。
忽然，他脸色大变，跨步上前，轻轻一推，淳于衍已然卧倒在地，显然已死去多时。
高公公见淳于衍惨状眼中尽是悲哀，为太上皇也为他自己，更为像淳于衍这样的老臣。皇上怎么说也是太上皇的亲儿子，这两年时间却一点点的把对太上皇忠心的人都弄死。
高公公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他越想越难受，他抬袖擦擦有泪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淳于衍左手紧握，高公公上前一步，掰开，拿出一张字条：臣，宁死，不负皇恩。
高公公再也受不住，也许是这段时间，悲哀太多，压抑太久，他竟在此时嗷嗷大哭起来，声音悲伤的让周围禁军都不忍听闻。
正在李福想要发作时，突然后院大火燃起，瞬间窜入房顶，禁军头领大喊：“不好，快去书房”。
他领了密令，淳于衍曾掌管六部，必有诸多隐秘，皇上想要，可等他到时，发现书房早已付之一炬。
众人谁也没救火，因为救不了，重要文书已燃尽，重要人物已自尽，他们只能等，等这把火烧完，烧尽，烧够，他们再查探一遍，即可交差。
众人悄声退出院落，静等熊熊大火燃尽。
两个时辰后，府中果然无一活物，连院中的花草都丝毫不见痕迹，所有人又仔细地搜过整座府邸，才相继出来。
众人再次站到府门前，最后一把锁把这个落为灰烬空荡荡的院子锁上。
同时，也锁上了一切罪孽与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