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鹊踏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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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珍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答应了，退回自己的隔间招呼奶娘去后台找一个唱小旦叫玉铃儿的，就说自己带着朋友，想进后台见见世面。
台上还在唱着宝玉高中状元，是窦氏牵线让陈妙善见儿子的场面。结局圆满，只有苏坤夫妇暗自伤怀。
中年佣人走过来说：“爷，该赏东西了。”
下面的人早就急急把手头可赏的东西砸向台上的人。上面的终究离得远了点，又都讲斯文讲体面，就往往派个刚刚扮过彩唱配的小旦小生端个小铜盘上楼，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串过来。
来这里的小旦端着盘子，也不开口，就静静立在门边。李寿点点头，那佣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往盘子里码了几个银元。
小旦弯一弯身，脆生生说：“小双谢谢爷捧场，下次我们演《春秋配》，爷得空了来看看。”说完，就如同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松了口气，转身走了。这反而显出一些她强装沉稳下的可爱，露出点可怜气的马脚。
过一会，李寿喝了点茶水，见下面客人已经稀稀落落，也打算离开。外面却又来了个妇人，说是唐宝珍的奶娘，姓张的。
“爷管我叫张么娘就好，小姐已经去了，叫我来接接爷。” 妇人笑着说。
“接我？” 李寿想了想，竟不知道有过这样的约定。
张么娘指了指戏台子，语气稍有戏谑：“哥儿忘了？我们小姐约你去后面细瞧瞧这位‘窦氏’呢。”
无论如何，李寿终于还是来到了后台。唐宝珍站在一个正在卸头面的姑娘身边，正跟她说着什么，回头看见他，就朝他招手。这时他才记起，是有这么回事。
“钰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戏友，李寿。” 唐宝珍笑着介绍 “寿哥，这位是姜钰玲，我们这个大名鼎鼎的鼎福班新捐进来的小旦，不过是没上过几次台的那种。”
“我已听宝珍讲过了。” 姜钰玲冲他点点头 “不过这个鼎福班比别处多些规矩，就算我捐个徒弟来当，也不好进那位徐静官的门呢。”
“啊…是。” 李寿也点点头 “并不是非要瞧他不可。”
唐宝珍却急急扯着姜钰玲的袖子：“哎呀…好姊姊，帮帮忙。我不常求你的，这可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姜钰玲用手指轻戳一戳她的脑门：“你还好意思讲，冬天央我请你吃烤白薯、夏天便要尝尝新出的冰饮。竟说不常求我？何况…若这位李先生是你的第一个朋友，我是什么人？”
“姜姊，你又较真！”唐宝珍吐着舌头。姜钰玲眯着眼睛笑看她，也不接话，安心受起她的撒娇来。
李寿不好意思站在跟前，只好自己找了个妆台坐下，垂头看着桌上的东西，显出沉迷于桌子包浆的样子。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钰玲摸着下巴，嘿嘿一笑 “我瞧着，这张脸也不输今天台上的张才。”
“…什么？” 李寿愣了一下，却已经被姜钰玲摁在椅子上。
唐宝珍叫一声：“是了，你只管扮个小生进去。那样浓的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你坐一坐，我去拿东西来。” 姜钰玲风风火火跑起来，不一会就捧出一堆东西。
事已至此，李寿终于还是任人摆布起来。
“你瞧，宝珍，多么漂亮的扮相。” 姜钰玲拍了拍手上的彩，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大作。
唐宝珍凑过来：“简直可以直接上台唱了。”
“你只管去，班主上楼去请吃酒的人去了。要往那人屋里去，非走这条道不可，若他下来，我和宝珍替你拦一拦就是。” 姜钰玲往走廊尽头一指 “另外我告你件事，他原本的名字叫徐玉竹，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你要是上来就这样叫他，保管他对你好印象。”
李寿只好站起来，往走廊的方向走。如果不是他心里已经有一个结果，恐怕此时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见面雀跃不已。
那是一间茶室改的小房间，门虚掩着，他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门。里面的人并没有应声，门却敲开了一些。
那人背对着门，穿一件棉质汗衫，正哼着《牡丹亭》的唱段。不是同名的《阴阳扇》，却像极有名的那本昆曲剧目，别名《还魂记》的。
李寿不自觉开口说：“你不是唱豫剧吗？竟也擅长这个。”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老伯也爱这个？想来应该有不少指教。”
大概是对方认错了人，李寿想，不过这声音实在轻柔好听，纵使有无礼的地方，也可以全部谅解了。
那人扭头，愣了一愣：“你是？抱歉，是我认错了人。”
“啊…这没什么，是我打断了…” 李寿讲话就打起了结。这张脸卸了彩，是不如台上时惊艳的，却淡淡的，多几分柔和。
“不不，请进。” 那人起身 “我想你不是班里的人，此番潜入，指不定是何方侠士，要传我秘籍。”
李寿因为这话，没有忍住笑了起来。那人就也笑。
“我刚才在二楼的隔间里听戏，觉得面善的很，这才冒然打扰。” 李寿止住笑，急忙解释 “…不是轻狂孟浪之徒。请竹兄见谅。”
那人仍然笑着：“恕我直言，兄这样的性格，恐怕是轻狂孟浪不起来的。”
“……啊。” 李寿愣了一下。
“尊名？” 那人问。
“李寿，我叫李寿。”
“好名字。” 那人说 “我叫徐玉竹，看李兄的说法，应该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虽然好奇兄是从哪里听到的，不过恐怕不好供出后面的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寿急忙说。
“下个月初十，我唱《春秋配》。” 徐玉竹笑着说 “到时候你来后台，只管说是我的朋友。不过，当人面，还是叫我徐静官吧。”
唐宝珍听李寿讲完，挠了挠头：“你就没讲些别的？”
“还有什么要讲的？” 李寿问。唐宝珍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问得很真诚。
“宝珍，这家伙还没有了解到交往的真谛。木头似的。” 姜钰玲已经换好了衣服 “若等他自己醒悟，只怕黄花菜都凉透了。好了好了，你不是吵着要去西饼店吗？李先生也去？”
李寿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也好。”
姜钰玲叫下辆黄包车，唐宝玲挥了挥手：“寿哥，下月初十见！”
“爷，咱也走吧。” 佣人从侧门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李寿接过来，把饼子掰开，给佣人递了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旁边真相同的油饼子，照爷的话，加了几把芝麻盐。” 佣人也没吃，包回包里。
“吴叔，” 李寿啃了口饼 “城里姓唐姓姜的人家，现在正做什么？”
“姓唐的吗…是一户南方人，做烛火生意，据说在那里做得很大，两三年前迁来，这唐老爷说是来养老的，实际上仍然收着南方的租子，大抵是早培养了二把手。” 吴叔想了想 “至于姓姜的，只有一户，姜老爷和咱们老爷关系极好。他家的大小姐原本说给了咱们家大少爷。”
李寿嚼着饼子，没接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鹊踏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