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旧梦》秋野野

58、正文完结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周安知的婚礼安排在今年年底，他们提早回到染柳镇后，段荔知想去他们相识的母校走一走，周安知觉得两人去不热闹，便邀上了江南听程贤景同行。

　　四人在四中门口的大桥下了车，冬季柳叶已落，一片萧瑟之象。

　　校园中很安静，他们进出学校商店后，无意停步于荣誉榜前。

　　曾经霸榜三年风光无限的他们，今又改换了别人的名字。他们青春不再，别人的青春却才刚刚开始。

　　段荔知感受着校园里的风，回首往事已如过眼云烟，却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美好。

　　路过第一食堂时，她指着说：“我以前经常看着你们一起去那里吃饭。”

　　周安知揽着她的背：“那等下我们一块去那吃个饭，弥补过去缺席了你的遗憾。”

　　段荔知羞怯的低头笑了笑。

　　程贤景背部一阵发麻，拉着吃关东煮的江南听走开了几步：“咱离他们远点。”

　　周安知听到了，目光在段荔知身上移走后不善地扫向了程贤景：“你几个意思啊？”

　　段荔知拉了拉他。

　　程贤景朝他一笑：“没意思，你们继续。”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没意思。”

　　江南听迅速打圆场，他把程贤景拉到右侧：“有意思，蛮有意思的。”

　　程贤景“哼”了一声。破情侣，在他面前秀恩爱，要不是他现在也有对象，不然骂死他们去。

　　程贤景拉着江南听就走：“咱走，不吃他们的狗粮。”

　　周安知揽着段荔知也走得飞快：“我们也走，稀罕看到他们。”

　　段荔知“嗐”了一声：“好不容易见一面，分开干嘛嘛。”

　　“额……”周安知想了个甜甜的借口，“创造我们的独处时光？”

　　段荔知红着脸就要抓他揍：“你这个人——”

　　周安知大笑起来，他往前飞跑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恣意感迸发而出，段荔知视线模糊了一刻，他少年时影子似乎在此刻与他重叠了。

　　那个惯常用冷淡包装自己、她只能隔着人海远远看着的人，一朝主动打破距离，才算真正的认识到他。他冷淡之下的热烈，是如此迷人。

　　南楼传来阵阵读书声，他们手拉着手上楼，江南听把纸桶丢进楼道的垃圾桶内，拿出纸来擦嘴。

　　程贤景悄悄把手伸进了他后颈的衣服内，江南听被冰得一哆嗦，气愤得抬起脚来踢他，程贤景两手抓住了他踢过来的脚踝。

　　江南听单脚跳了两下，重心不稳地往地上栽去，程贤景反应过来扶他时江南听早已双手撑地上了。

　　“小！贤！”

　　程贤景摇着手说：“不是故意的。”

　　江南听把纸团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就要去拽他，程贤景以为他想动手，直接一步三阶梯地溜了。

　　江南听追了两个楼梯不知道他跑哪去了，趴在长廊水泥栏杆上喘息时听到身旁教室里传来的朗诵声：“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他正在心里跟背着，突然有人从后搂住了他，江南听一把推开了他，直接给程贤景推地上去了。

　　“不用这么记仇吧你。”

　　江南听忙跳过去拉他：“我以为是别人。”

　　“难为你能够这么有边界。”

　　“必须的。”

　　程贤景头一转：“你们班在上语文课。”

　　“你这话回忆感拉满了。”

　　“怎么，这几年的教职生涯还没让你回忆够啊。”

　　“当老师和当学生能一样嘛。”

　　“昂。”

　　江南听望着靠前门的那扇窗，笑了笑：“还记得高一……”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回想起来有点酸涩。”

　　“嗯哼。”

　　从楼梯间上来两个人，程贤景和周安知目光一交汇，“靠”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周安知：“怎么？”

　　段荔知紧拉着周安知的手，摇了摇。

　　江南听：“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合张照吧。”

　　段荔知牵着周安知走过去：“好啊。”

　　程贤景也挑衅一般的握上了江南听的手。

　　镜头内，他们身后是长长的走廊，两个班级的班牌可见。在过去与现在的时光碰撞之中，所带来的落差感叫人有些许恍惚。

　　那些曾经由美好造成的苦涩，皆如尘埃落定一般，走向了它该有的结局。

　　段荔知拿出手机，拍了张对面教学楼背景下和周安知手比着心形的照片。她的心海狂澜，她好想穿越回过去，告诉几年前那个在自己青春中安静而迷茫不安地喜欢着他的她自己，你真的追到他了。

　　下课铃悠然打响，几人被这铃声吓一激灵，几乎都条件反射地要站起来说一声“老师再见”了。

　　他们靠在走廊上，在身着校服的少年人不解的目光中各自笑了一通大的。

　　周安知：“走吧走吧。”

　　江南听：“去哪。”

　　“抢饭啊！再不抢吃盘子了。”

　　“我们好像没饭卡诶。”

　　周安知在裤兜里一掏：“那这是什么。”

　　程贤景：“我草，你这是真牛逼。”

　　“以前充了没消费完的，去看看还能不能刷。”

　　他们跟随大部队一同去往第一食堂，到地时里面早排起了长长四列，周安知和程贤景像以前一样，瞅着这么长的队伍免费都不想吃了。

　　段荔知紧跟在前一个人身后，他的后背校服上用水性笔画了许多图画符号，还写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名字，她拿出手机拍了张，怀念这青春里的印记。

　　“诶你们哪个班的——！！”一道浑厚的嗓门刺破聒噪，食堂内一瞬间静了大半，视线齐刷刷往他们这块地方扫来。

　　男老师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食指指着他们，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穿校服？！”

　　即使已经毕业七八年，这从学校里带出的肌肉记忆仍旧震慑到了他们，他的声音很熟悉，熟悉的很有代入感，三人盯着他看了好久，一齐惊道：“老班？”

　　肖老师一时没认出段荔知，倒是将江南听周安知一下认出了，也算是教过他们三年。

　　江南听：“老师好，我们正打算中午吃完饭去看你的。”

　　“你是……江南听吧？”

　　“对。”

　　“你换了眼镜我还认不出了，看着还以为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年轻老师。”

　　江南听笑：“您不是还把我们认成没穿校服的学生了。”

　　“哈哈……闹乌龙了，你们看着是显小，吃完饭记得过来我宿——给我站出来！”他的身上仿佛有上百道锐利的余光，脸朝着他们说话时还能精准锁定各方插队者。

　　周围几人被他雷大的嗓音震得一哆嗦，就见他大步跨过两列，走上前去将那几个插队的男生狠狠地揪了出来，大声批评。

　　江南听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学到了。

　　在校外逗留了□□的卡没曾想还能刷，曾经四五元一餐的饭已涨至六七元。

　　周安知：“难怪他们跟饿狼一样，原来今天有鸡腿。”

　　程贤景：“笑死了，以前我们不也这样。”

　　周安知：“是呢，你当时都健步如飞了，差点给江南听魂丢下。”

　　江南听得意的说：“现在他跑不过我。”

　　周安知：“是啊，他要跑得过你还怎么叫你追上。”

　　段荔知在旁笑。

　　吃完去肖老师宿舍，门还是关的，他们靠着墙聊天，教职工宿舍前的男生宿舍楼，中间有块很宽的坪。

　　他们俩只在中考前住过那里的宿舍，现印象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正对面有个男的穿个裤衩子拎晾衣杆出来晾衣服，周安知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正笑得欢快的段荔知的眼。

　　“干嘛啊。”段荔知扒拉他的手。

　　“对面有个男的没穿裤子。”

　　“啊。”她的脸噔地红了，急得面向了墙。

　　周安知被她可爱到了，正偏着头笑呢，身旁楼梯传来动静，他提醒道：“来了。”

　　老师见着他们略显惊讶：“诶，你们等了多久了？”

　　江南听：“刚上来。”

　　“噢~好好。”他掏出钥匙来开门，几人把地上的礼品提了进去，给他摆放在墙壁边。

　　肖老师分了几把巧克力给他们，洗了一碗葡萄放他们桌边：“来看老师买什么东西，等下都带走。”

　　江南听：“我们都工作了好几年了，这点东西没关系的。”

　　肖老师的目光在段荔知和程贤景中间转了转：“这男同学我记起来了，这女同学是谁啊。”

　　“我是段荔知，高一您带过我的，分班我分出去了。”

　　“噢~”他带过的学生太多了，没想起来。

　　周安知剥了个葡萄喂她，段荔知觉得难为情，扭着脸不吃，肖老师感觉自己吃到了瓜，问：“你们两个……”

　　周安知：“我俩年后结婚。”

　　“你们……？！”他的眼睛眨的飞快，“什么时候的事。”

　　“放心，没早恋。”他的头往前一扬，“你面前还有一对呢。”

　　老师不明就里：“？”

　　江南听牵着程贤景的手举了起来。

　　周安知在他呆滞的目光中掏出了自己的婚礼请柬：“这有两份，您帮我们给林畅林老师吧，就她以前的班主任，婚礼在年初三举行。”

　　“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

　　出校门的那刻，仿佛从回忆中被拉回了现实，让人真想感慨一声：时光真快啊。

　　他们在南栀湖前分了别，江南听在家门口下车，去看望已孤身一人的奶奶。

　　她真的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了一生。曾经三天五头的吵架当时还觉得特窝火，天天咒着对方死，而对方真死了呢，被留下的那个人又只剩下深深的孤寂。

　　江南听的爸爸在前年已经再婚，她和那个女人互相看不顺眼后，愈和自己的前儿媳通话密切了。

　　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吗？

　　江南听看不懂她们之间的矛盾点。

　　“奶奶？”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日常去冰箱找牛奶出来喝。

　　院内平行摆着四条长凳，每两条上方放着一床被子。

　　他递了瓶牛奶给眯眼躺着的程贤景，把被子都翻个面后也躺去了另一张躺椅上，宁静悠闲的晒着这冬日里正正好的阳光。

　　“我感觉我老了。”江南听说。

　　“别感觉，你现在已经有八十了。”

　　“是吗？”

　　“是啊。”

　　江南听支起身来，程贤景感受到了目光，撩开眼：“干嘛。”

　　“来一个老年吻不？”

　　“别。”程贤景单手抵着他，“太恶心。”

　　“恶心什么嘛。”江南听和他纠缠着，而后一步跨到了他的椅子上，程贤景穿鞋就要溜，江南听压坐在他身上不让他跑，明明是主宰的一方，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都不主动亲我了，你不爱我了。”

　　“……”

　　江南听见他没有动静，那眼泪说来就来，程贤景见过太多他这样的招式，但他能怎么样呢。

　　哄呗。

　　“不恶心不恶心，九十岁了我们也亲亲。”他拍着眼前这个大高个，“不哭不哭。”

　　“那你主动一次。”

　　程贤景真想抽他。

　　“好~我主动~”他搂着江南听的腰，十分耿直地吻了上去，江南听手撑在椅背上，程贤景腰酸了一个惯性躺了下去，主动权又交给了江南听。

　　风过南栀湖，携来些许凉意，阳光隐进云层复又现出。

　　他们相视一望，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