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年前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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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雪靴踏在雪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卓越然看到唐泽师傅和鼬正走过来。走在前面的匠人脸色黑沉，仿若乌云压顶，他一语不发的样子令她的心提了上去。小泉则迎上去挽住父亲的手。
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他把信还给卓越然，仿佛上面正在着火，递得晚一些都会烧到自己手上。
所有人都沉默着，片刻才听铸刀师说了一句：“总算有人告诉我，我的刀不是被一个疯子随手拿去杀人。”他不想管其他人，只是看向卓越然：“孩子，你这信哪里来的？”
“暗部部长给的。”回答的是佐助，那是他接过信时那个女人叮嘱过他的事情，如果唐泽师傅问起，就这么说。
铸刀师吹鼻子瞪眼：“我又没问你。年轻人毛里毛躁的！”今天他的心情格外不好，看完的信让他更是胸闷郁结，他始终想不通，怎么就非得挑他呢！就算背后有原因，他的黑泽也绝不该对亲人刀锋相向。
被这么一批，佐助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只是被卓越然拽着袖子又忍了下来。对忍者经常束手无策的部长大人对于与平民沟通素来游刃有余，最近更是当选“木叶村亲和力第一的忍者”——也可能是她往日形象造成的反差感太高，众人对于反派回头是岸的鼓励。
“唐泽师傅，关于刀的事情，一直欠您一个解释。不知道这封信能否解答您的一些疑惑。”卓越然诚恳的道。
匠人哼了一声：“小姑娘，你又是什么人？能取得暗部信件的，应该并非一般忍者。”他上下打量姑娘家，总觉得比起他小泉来，她更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卓越然也没隐瞒，她从怀里取出印信说道：“我是村里的顾问。”
尽管她每次跟人介绍自己都很轻描淡写，但也架不住“顾问”二字给人的冲击。在整个忍者世界里能被冠以“顾问”之名的，唯有那个人物！
唐泽隆平对着信物看了又看，平静的站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缓慢的点了点头：“你有这样的气概。”
原来木叶的顾问是这样的。
没有传说中的戾气，展示于世的一面里他也看不到阴谋算计，她站在冬日的雪地里，友善的看着你，哪怕她递给你的东西再沉重烫手，她也是这么诚恳的看着你。
而小泉就并肩站在她的身边。
“小泉，你……”铸刀师开了口，却没有说下去。
他的女儿小泉是怎么卷入到这些事情里面的？
关于女儿的所有疑问又一次充斥了自己的心间。他的女儿唐泽泉是这样的么？是会跟宇智波鼬这样的男人走在一起，无波无澜的跟木叶顾问并肩而立，还能如此平静的面对发怒的自己？
唐泽隆平的视线落在 “小泉” 浅蓝色的眼瞳上时，脑海里涌上来的是另一双眼睛——那是真正的小泉的眼睛，亮得像盛夏的溪涧，藏不住半分情绪。
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生气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摔枕头，听到葵说“吃团子啦”又会顶着两只核桃般肿大的眼睛冲出来，还不忘要挑最圆的那个；她总嫌田地里的泥巴会弄脏自己的裙摆，非要贤一背她过田埂……
葵总叹“我们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微笑的。
而如今的小泉会帮葵择菜，会做家务，会在田地上散步。刚才他生气的时候，她也安安静静，既不辩解也不撒娇，只是等他气消。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懂事不少，遇事不抉的时候，还有人会询问她的意见。
面对女儿这样的转变，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么？
然而她曾经带给他和葵的那些喜悦感在慢慢的消散。
寒冷的风吹过，并不大，带来一丝沁入心脾的凉意。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视线凝滞，回忆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一片新绿的叶从他的眼前飘过落向远方，他突然感到一丝悲伤从心间涌起，仿若涓涓细流，它们越涌越多，倏忽就漫上了他的双眼。
他抬头看向天际，蔚蓝的天空广阔舒展，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尽头。
神明啊，你是否早已看到了这一切？
他缓缓闭上眼睛。
铛铛、铛铛。
又一对新人即将成礼。
唐泽隆平睁开眼，肘弯传来轻柔的碰触。葵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她的眼里有着隐隐的担忧，但借由挽住的手臂，他又从妻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安稳。或许她也与自己一样早就察觉到了女儿的“不一样”吧，她用她独有的温柔将疑虑收拾起来，把它们安放在某个地方——就像小泉每次在噩梦中哭闹醒来，她不问缘由只是轻声安抚。
神明的天空明净如洗，而人间的路，蜿蜿蜒蜒，它们铺陈在自己的脚下，由一条路始，因岔路而殊途。
最终总要走下去，最终总会同归。
在此之前，七零八落的破碎也得拼凑，陌生的东西也可以再度熟悉，无法解释的疑虑也要被安放。
铸刀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东西吐出来。
它们似乎很沉重，却又被风轻而易举的吹散了。
也罢，本就是无形之物啊。
他看向小泉，温和的问：“孩子，你怎么想？”他指了指远处在行礼的人们又问：“参加么？”
鼬不等小泉回答，就握住了她的手：“参加。”
铸刀师危险的攥紧拳：“我没问你。”
小泉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鼬，轻笑道：“你可别后悔呀。”
一番曲折之后，稻之村的村民们终得见到这对奇异的新人出现在了松柏之下。
葵有些看不下去，在神官唱名之前把鼬拉过来，用手绢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痕。暗自咕哝着：“哪有带伤去见神明大人的。”卓越然听了小声问佐助：“你哥这个样子不要紧吧，神明大人会不会不想承认？”佐助冷哼一声：“我比神明大人更不想承认。”
两人走到松柏下，小泉还待要看神社内供放的摆设，朝田大叔在一边比着口型提醒：“小泉，低头低头。”别不敬啊。
鼬不免轻笑出声，被不满的目光撇了一眼。
神官立于苍柏之下，手中握着系着朱红流苏的祝词卷，开始唱诵起祝祷词。
“谨以稻之村众生之名，敬告稻荷大神 ——
见此山苍柏，历百年风霜而不折；见此川流水，经千回百转而不息。今有男女二人，立于神前，愿结尘缘……”
他的声音清越如山涧溪流，混着远处隐约的风声与钟声，漫过神社的每一寸角落。
那是无论伊贺钦还是源有惜都不曾有幸听到的祝福之词。
“过往如稻茬，虽枯败于田，却养新禾；前路如山路，虽崎岖于途，却有同行……”
明亮的月光下少年问女孩：你听说过有什么能力可以封禁九尾那样的东西吗？
女孩回答：哦？那可是个大工程。如果可以的话——
我愿意试试。
“愿他们对彼此之心，如对稻禾之诚，经四季轮回，不失本真。”
血色的月光下，少年看着少女：钦，留下佐助是我自己的私心，如果你因此而恨我……
她按住他的口，摇了摇头，轻笑。
我理解。
“愿烟火人间，三餐四季，能填他们过往之空；愿苍柏常青，流水不竭，能证他们今日之诺。”
神官看向眼前的两人，微笑着问他们：
“既得大神垂鉴，亦得大神护佑，从今往后，你们将是一家人，两心并作一心。可愿意，可理解？”
他们互视一眼，点头微笑。
我愿意，我理解。
神官满意的点头：
“礼毕，钟声叩山，结绳为契。”
“敬谢大神。”
正在此时，小泉突然道：“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要跟神明大人补充。”
众人惊讶的看向她。
就见小泉姑娘看向身边清俊的男子，认真道：“你想清楚了？要娶我，说不定之后你会过得很辛苦。”她伸出白皙青葱般的手，数着手指逐条道：“我不擅长做家务，也不会做饭，说不定之后也不会做。此外洗衣打扫我只能搭把手，不能独立完成，你最好也别对我有要求。”
山田老伯扶住自己的老腰，杂货铺老板娘看向自己丈夫点头：“这话其实我结婚前也想对你说来着。”
就听松柏下的男人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不会做家务有人会做，这么多年你都没学会做饭也没饿死，将来也不会。洗衣打扫之类，我自会安排，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这种要求。”
稻之村的所有母亲们暗叹：好女婿！
小泉又道：“还有就是，我这个人得理不饶人，报复心理极强从来不知宽容为何物，而且一旦执迷在自己的极端逻辑里面，就会变得很固执，还迟钝的要命，很难察觉到别人的真实想法。要娶这样的人，你做好觉悟了？”
众人：小泉，你的问题居然有那么多的么？！
鼬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宇，脸上倒破开一丝笑：“这些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都是我们需要花一辈子去学的事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恐怕除了我身边，你很难去别的地方了。此外，如何向你坦诚的传达我的想法，大概也是我今后的必修课。”
小泉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她点头，向神龛的方向郑重的鞠了一躬。
神明，请您转达给我的爷爷伊贺忍，从此以后，没有了过继术，我也会努力一辈子吃定他。
铛铛、铛铛、铛铛……
钟声绵延入山间，也叩进人们的心里。
“请亲族上前。”
唐泽隆平却没有上前。他只是站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匣——里面是他早年给小泉做的第一支木簪，簪头刻着遒劲有力的“泉”字。他没有递过去，只是对着鼬的方向，轻轻放在了供桌的角落。
葵却含笑从匣子里取了木簪，步上前给女儿梳发戴上。少女的发被披开又挽起，耳边的小花改为端庄的木簪，给她添了几分韵味。而卓越然则催促着佐助赶紧上前去接神官手上的结缘绳。白衣少年将红绳交给兄长的时候才不得不嘱咐道：“你也别太迁就她。”
不远处的卓越然“噗”了一声，等他回来，懊恼的对他耳语：“我是叫你说祝福的话！”少年看着她笃定道：“没错，我嘱咐过了。”
卓越然：……
鼬为小泉戴上结缘绳，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小泉看向绳结，用两人才能听清的话调侃道：“这一次，总算不是那些黑金的咒文了。”“嗯，”鼬回应道，“这个绳结你一挣就能脱。”
“你觉得我会挣脱么？”
他还待回答，她又道：“对了，这一次，我们不能再猜来猜去了。我答应了神明，我会改。”她露出一丝笑容：“所以，我想我不会。”
新人终得在神社前成礼。
神社的钟声又一次响起，比之前更绵长。
风吹过苍柏，落下几片针般的叶子。唐泽隆平低头捡起一两根，放进怀里。
神明尽管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但人间的路终究是要靠自己走出来。或许他们将会迎来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弯，就像他的“黑泽”，曾经他以为它是染满鲜血的不义之器，此刻却有了另一层意义。
已经破裂的不会完好如初，但是也会在裂痕里，找到继续向前的方向吧。
是时候把“黑泽”从那面墙上取下了。
还会有更好的地方，适合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1章 年前祭（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