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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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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蔺柘，给殿下请安。”
蔺柘身着大红的官袍，上头绣着翻飞的云鹤，这是权力的象征。
他眉眼弯弯，总是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自然而然的风流肆意，但并不叫人觉得他轻佻，大抵是因为他含笑时眼尾不自觉流露的霜雪凉意。
贺兰莳：“蔺大人不必多礼，我已经不是太子。坐吧。”
蔺柘觉得非常奇妙，他和贺兰莳竟然有一天会这样真正的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聊天。
不是暗藏锋芒，也没有互相挖坑，就这样平静的，自然的，像老友叙话。
他还以为贺兰莳会气得想把他砍死。
“殿下要见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只是闲来想找个人聊天，想到和蔺大人认识这么久，似乎还没正经喝过一盏茶。”贺兰莳说着，将茶汤推给他。
蔺柘稍稍抬眸。
贺兰莳说，“没下毒。我若要杀你，用不到这种法子。”
“臣并无这个意思。”蔺柘微微一笑，却没有动面前的茶。
贺兰莳也没计较。
“蔺大人觉得六弟会是个好君王吗？”贺兰莳问。
“自然。六皇子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才怪。
蔺柘意味不明地笑。说起好皇帝，面前的贺兰莳是可以的，他曾有过恍惚，觉得似乎如果是贺兰莳，没准还真能挽救这将倾的大厦。但他也输了。
蔺柘：“殿下难道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吗？”
贺兰莳幽静的眸微颤了一下，扯出抹笑，看着更像嘲讽，“你说得对。”
“事到如今这个局面，你满意了吗？”
蔺柘在观察贺兰莳。他问出这话时没有他想象的愤懑不平或是尖锐刻薄，甚至连说话的调子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可他的眼睛很认真，好像蔺柘的回答对他来说很重要一样。
蔺柘回答了：“自然。”
贺兰莳垂了垂眸，“那便罢了。”他又笑了，温和的，宁静的，“蔺大人，是我输了。我输给你了。”
蔺柘愣了片刻。
这一出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直以来，他与贺兰莳明争暗斗，他有想过他们二人没准在分出输赢后还能坐下来把这些年的互相算计拿出来盘一盘，也想过自己输了或者是赢了会怎样对待贺兰莳这个对手，唯独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向他亲口认输，同理，他也从不认为贺兰莳有一天会亲口对他说“我输给你了”。
明明，还不到绝境。
他不信贺兰就在这里认输了。
蔺柘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殿下这话，臣听不太懂。”
贺兰莳笑了声，“多谢蔺大人还能抽时间来陪我解闷，这便当做给蔺大人的谢礼，我出不去，就不远送了。”
他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依旧是蔺柘印象中温文尔雅，高贵清隽的太子殿下，方才那一句认输，仿佛是他听错了一般。
“这是？”蔺柘也生气，只是略一挑眉，看着那食盒。
“多亏蔺大人照料，还容得我在坤元宫内行走，我今日让宫人做的糕点，蔺大人不嫌弃就带回去尝个鲜吧。”
蔺柘半眯眸子，却没拿，他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只是臣不喜甜食。”
贺兰莳怔了怔，“这样吗？是我理想当然了，那就不勉强蔺大人了。”
蔺柘行礼告退。
“蔺柘。”贺兰莳忽叫住他。
蔺柘记得，这应该是贺兰莳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不是假惺惺的“蔺大人”或者“蔺中书”。
第一次，是他为了替六皇子拉拢人，压下了一桩军饷贪腐案。贺兰莳很生气，不顾身份闯进他办公的地方，那一声“蔺柘”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蔺柘转身，不经意瞧见了不远处的落兵台和上头的长剑。虽被幽禁，但拿到一柄长剑对贺兰莳来说好像也不难。
“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贺兰莳：“百姓无辜。”
蔺柘没想到贺兰莳就是想同他说这句。他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臣当然知道。臣一直觉得，自己一直在帮那些无辜的百姓。”
贺兰莳眸色深深看着他。蔺柘最会算计人心，却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臣告退。”
脚步踏出坤元宫的那一刻，蔺柘脸上的笑消失殆尽。
他默默想，贺兰莳这人，他还是不信他就这样认命了。果然，还是得趁早下手才是。
……
贺兰莳一个人站了不知多久，才打开一旁桌案上放着的食盒，一盘精致的糕点放在里头，淡淡的兰花香气弥漫出来。
“已经不喜欢了吗？”贺兰莳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蜜渍兰花流进嘴里。
他低声，“还好没带走，甜得有些发苦了。”
……
蔺柘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是看着贺兰莳亲自在厨房把糕点做出来的。他还以为他自己想吃。
蔺柘有些想走了。他没有记错的话，贺兰莳要死了。
不管六皇子此前对贺兰莳怀着怎样的情谊，现在的他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而还活着的贺兰莳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当他对权力的欲望达到最顶峰的时候，甚至无需蔺柘去提醒，他自己就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但梦未醒，他还离不开。
贺兰莳日夜不停在撰写祭文。
祭白文曜大将军文。
祭白嘉蔚将军文。
祭周英副将军文。
……
祭褚枞大人文。
贺兰莳看着这篇给褚枞的祭文，久久未能回神。
“我们这些人，生与死都太过苍白可笑，可总有一人是顺心的，便好了吧。”
“随他去吧，我不想再管，似乎，也没有资格再管了。”
他低声。
这一晚，他站在白皇后的灵位前，死死盯着灵位上的字。
当着白皇后的灵位，他烧的却是给别人的祭文，一张接着一张，纸墨被点燃还有淡淡的墨香。
“诸位，所有过错，皆在我贺兰莳一身，我耽误了太多人，累得太多人为我付出性命，却原来，一开始就是不值当的。”
“莳，身无旁物，只孑然一人，来日相见，再亲自向各位赎罪。”
……
“贺兰莳。”蔺柘忍不住出声。他步子有些凌乱，走到了贺兰莳跟前，“贺兰莳！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平生，蔺柘第一次心头升起了一种叫不安的感情。
贺兰莳提起落兵台上的长剑。
剑身出鞘，光滑的剑身上照映出贺兰莳此刻的神情。蔺柘从未见过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蔺柘一直知道，贺兰莳这个人，表面温和实则疯狂，他的狠从来不在他之下。但他从未想过，贺兰莳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也这么狠。
一剑穿心。
不疼吗？
蔺柘看着鲜血染红了他的道袍，滴答滴答掉在地板上。
“一切罪过，在今日终结。”他一字一句，对自己说，对别人说。
贺兰莳逐渐失去焦距的眸好像看见了什么，这一刻，蔺柘再次有了那种贺兰莳的眼睛透过这堵无形的墙，看见了他。
贺兰莳抬起染血的手，有些无力，又执着。
“雁、奴……”
*
蔺柘惊醒。
“郎君，你醒了？快到上朝的时间了，刚才我喊了你好几声呢。”阿童可算松了口气。
蔺柘有些迟钝地用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手冷汗。
不关是额头，他的里衣都被汗濡湿了。
阿童有些奇怪，“郎君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蔺柘仍有些未回神，过了会儿，看了眼一脸担忧的阿童，“去给我告个假，说我今日身体不适。”
“郎君你哪不舒服了？”阿童连忙道，“我去把大夫请来！”
“等等，不用。”蔺柘叫住他，“只是今天有些累，不想去上朝，你去告假就行了。”顿了顿，他想起如今贺兰莳还在云州，又说了句，“若有太子的消息，回来告诉我。”
阿童只得应了。
蔺柘闭上眼，又躺了回去。
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环境，好好整理一下这些爆炸性的信息。
蔺柘看着上方，呆愣了很久，忽然笑出了声，且笑声越来越大。
——贺兰莳是自尽的。
他居然是自尽的？！
为什么？
如果前世别人告诉蔺柘，贺兰莳不是被六皇子秘密处死的，而是自尽，蔺柘只会觉得这是有哪个蠢货在异想天开。
贺兰莳怎么可能会自尽？！
太可笑了。
蔺柘坐起来，自言自语，“是啊，太可笑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
蔺柘忘不了贺兰莳最后看向他时的眼神。歉疚，难过，释然……以及那一刻，他好像终于从贺兰莳眼中看到的一丝痛苦。
他是在等什么？等一声……“太子哥哥”吗？
“郎君！”
阿童匆匆跑回来，又扔给他一个消息，“不好了。”
蔺柘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太子殿下……失踪了。”
蔺柘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云州急报，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现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阿童说，“现在都在传，太子殿下是被敌军绑到了敌营。”
“不可能。”蔺柘斩钉截铁。
云州陷落后，贺兰莳两次进攻都是大捷，敌军根本撑不住，马上云州就能收回了。以贺兰莳的谨慎，不可能被敌军绑走。
他已经把前世导致贺兰莳受伤的潜在威胁给除掉了，为什么他还是出事了？难道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