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名花有主》芝士投手

17、香火

　　大旦的一身红总是很压抑，让人联想到血、死亡和地狱。

　　他手持赤棒，左手变异了，粗大发黑，像褶皱的树皮，右手则白皙修长，像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娇公子。
　　很明显，这两只手，哪只都不应该属于将军赵宏。

　　“我想起来了。”大旦的声音粗哑难听，从蒙面下传来，听的人胸腔发闷。
　　他缓缓抬头，看向南泽：“我见过你。”

　　南泽一点头，没说话。

　　“呵呵呵……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黑气环绕在周身：“什么神仙，跟那些凡人一样，蠢的可怜。”

　　南泽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萧以安气笑了，手上把玩着一只锦囊，语气戏谑：“所以……你发现我在县衙做了什么手脚么？”

　　大旦：“……？”

　　“我本来觉得那只傀儡肯定骗不了你多久，毕竟只是随手捡的一块石头变的……没想到至今你都没察觉，”萧以安弯着眼尾，“你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捏傀儡的技术进步了么？”
　　大旦：“……”
　　南泽：“……”

　　他指尖动了动，很想堵住这位仙君的嘴。

　　大旦目眦欲裂，原本就丑陋的面貌愈发可怖：“你伤了阿棉？”

　　萧以安皱眉啧了一声：“装什么绝世好男人，你打她的时候想过她是你的阿棉么？”

　　不等大旦做出反应，萧以安继续一字一句道：“你当然没想过，毕竟，你不是赵宏。”
　　“你只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怪物，赵江氏对你来说是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你的工具。”

　　一阵猛烈的阴风袭来，浓郁呛人的妖气混着邪魔气从大旦脚下溢出，霎时间整个寺庙都充满了大旦的气息。

　　南泽不知道萧以安查到了什么，但猜也大概猜出来了。他警惕地看着大旦，有意无意地护着萧以安。

　　大旦声音都在颤抖：“……我是赵宏，我就是赵宏！”

　　“爱谁谁吧，反正你也没有明天。”锦囊有些不安地躁动着，萧以安打了个哈欠。

　　这一举动极大地激怒了大旦。

　　他猛地提棍上前，南泽立刻有了动作。大旦却没有攻击萧以安，而是径直冲向了墙角的百姓！

　　然后嘭地一声，被结着佛光的神印弹出两尺远。

　　萧以安：“……”
　　南泽：“……”

　　萧以安带着几分惊讶地往前走两步，又忍不住想毒舌，大旦却忽然暴起，冲着他就是一道极其凌厉的掌风。

　　“哎你……玩阴的？”萧以安反应极快地一闪，南泽的剑光和灵力立刻就跟了过来。

　　佛像前的香案上，几炷香逐渐燃到了底。

　　萧以安一剑掀翻了香案，香火瞬间断裂，大片香灰盖到地上。
　　大旦没料到这个变故，挥出去的妖魔气也无法收回，凛冽的妖风一吹，所有香灰全都随风而散。

　　“你……你到底是谁？！”大旦怒极，想摆脱与之纠缠的南泽去攻击萧以安，可迟迟逃不出南泽的控制范围。

　　趁着大旦应付南泽，萧以安绕至其身后，瞅准时机揪下他腰间玉带。

　　一时没看住仙君的南泽：“……”

　　怪的是，大旦这回是真的慌了，肉眼可见地开始分心。

　　妖魔气很熏人，萧以安嫌弃地皱了皱眉，把玉带抛向空中而后一掌劈过去。

　　红光之下，那玉带里居然滚出了几个人影。

　　其中两个，赫然就是那天晚上在县衙看到的小鬼！

　　当时事发突然，南泽没看出什么不对之处，如今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小鬼也为大旦所控。

　　南泽敛着眉，动作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狠，直逼得那大旦喘不过气，分不出精神去给小鬼们下达命令。

　　萧以安则轻松安详地守在小鬼们旁边，顺便把真正的赵江氏也放了出来。

　　看到几个孩子，赵江氏立刻红了眼眶。
　　一共五个，最大的看起来十四五岁，最小的看起来还不到五岁。

　　萧以安声音温和了下来：“大旦威胁你们？”

　　“不是……不是大旦，他才不是大旦！”赵江氏泣不成声，疯狂摇头否认，额前的发丝随着动作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萧以安：“……”

　　他蹲下来，看向最小的那个小女孩，嘴角含笑：“你觉得呢？”

　　女孩：“你谁？”

　　啧，这年头都不好糊弄。

　　这五个小鬼别看人小，心智上各个都得百岁出头，只是形体定格在了死亡时的模样。

　　萧以安缓缓站起来，抱着胳膊：“行，反正到了罪狱司有的是人跟你们聊。”

　　“不过……赵夫人，你不觉得你很矛盾么？”萧以安看着赵江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赵江氏瞬间紧绷起来，警惕地看着萧以安：“你想说什么？”

　　萧以安食指无意识地动着，回忆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提醒我别修仙路毁在大旦手里……说明你本性是不想害人的。”

　　“可现在，你却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也堵住自己的心，无论怎样都不信这个可怖的怪物是大旦……”

　　“你好好看看，他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分赵宏的模样？”

　　真正的赵宏早就死了，散得救都救不回来，这不过是赵宏所有恶念和欲念的化身。
　　但不知为何他拥有一部分生前的记忆，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是那位受人爱戴的将军，想把所有冤枉过他们一家的人都杀了。

　　喘息之间，南泽朝萧以安这边看了一眼。

　　……看到萧以安毫发无损欠欠地站在那聊天，南泽嘴角极轻微地扯了一下，而后默不作声地把大旦往庙外引去。

　　凛冽的白光闪过，庙门咣当一声被关上，赵江氏几人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些许。

　　萧以安放轻声音，问：“赵宏锁的那个玉佩，有何用？”

　　听到玉佩，赵江氏很敏感地抖了一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小女孩问五哥：“什么玉佩？”
　　哥哥也不知道，又看大姐和二哥。

　　显然，就连大姐也不知道玉佩的存在。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觉得反抗再无用处，赵江氏还是斟酌着开了口：“他很早之前就让我守着那个房间，守着那枚玉佩，宝贝得很，问也不说。”

　　萧以安一边眉毛极轻地挑了一下。

　　“仙官……你们都是仙官吧？”赵江氏不放心地看了看外面：“那位仙官，有把握打得赢他么？”

　　萧以安看了一眼庙门，摸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放心，要是连个大旦都打不赢，那就有意思了。”

　　门外，南泽眼皮一跳。他纵身跃起，双指猛地一抚剑鞘，灵剑终于出鞘，幽冥银剑森寒的光立刻闪了一下，像南泽耳侧那枚骨钉。
　　大旦都没来得及动作，这把剑就抵在了他喉间。
　　电光火石之间，他身上便出现了一条束魂绳，南泽把他结结实实捆了三遍。

　　南泽抬头，看了看破烂的庙门，心里盘算着仙君问话的时间。

　　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牵着绳子，遛着那怪物敲了敲门。

　　萧以安眉眼一弯：“你看，我就知道他没问题。”

　　南泽推门进来，音色淡淡：“是否应该先让他把契约作废？”

　　赵江氏母子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看见大旦的瞬间便浑身发抖。
　　萧以安说：“怕是他不愿解约。”

　　大旦怨愤的目光看向萧以安。
　　他本来是冲着萧以安去的，谁知根本就过不了南泽这关，甚至近不了萧以安的身。

　　那么想必，这位漂亮仙官恐怕是个花瓶，只有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嘴上气人。

　　大旦垂下目光，心里有了几分盘算。

　　“我可以解约。”他抬起头，即便被绑着语气也很傲：“就是一帮愚民，我不指望着他们能干什么，仙官想要，送您便是。”

　　萧以安笑了：“哟，良知回来了？”

　　南泽皱眉，把萧以安护在身后。

　　这一动作更加验证了大旦的猜测，如今在他眼里，萧以安就是他脱身的突破口，那个软柿子。

　　“仙官不想听听我跟周家的故事吗？”大旦嗤笑一声，语气低哑讽刺：“他们奉之为神的周家。”

　　萧以安摇摇头：“不想，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里。”

　　大旦：“……”

　　“罪狱司和冥界又不是没人了，我干嘛要抢人家饭碗，想聊不如回去跟阴差聊。”

　　“……”

　　“快解了啊，你别说话不算话。”

　　“……”

　　大旦很想找机会袭击萧以安。

　　但他发现，萧以安总是躲在南泽后面，只要自己有什么动作，南泽立刻就能注意到。

　　真是烦人。

　　“我这样怎么解？”大旦语气不耐烦，看向南泽。

　　南泽牵着绳子把他遛到百姓们旁边，松了两圈束魂绳。

　　数十位男女老少感受到大旦的气息后，立刻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睛一转不转。

　　在南泽的监督下，他划破手指，滴下乌黑的血，绕着百姓滴了一排。
　　而后猛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萧以安！

　　南泽：“……”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画面。

　　萧以安面带微笑，动都不带动的。他也懒得让灵剑出鞘，就这么用剑鞘跟他打，一身轻松跟逗人玩似的：“刚刚没打过瘾？”

　　“还是说你不想让罪狱司和阴官给你定罪，想直接死在我手里？”

　　“啧，太慢了，没意思……你还打不过我的剑鞘呢。”萧以安一掌劈过去，大旦一下子被凌厉的掌风和雄厚的内力震出去，摔在墙上。

　　萧以安嫌弃地拿绢布擦了擦手，又嫌弃地把绢布扔进南泽怀里。

　　手忙脚乱接住绢布的南泽：“……”

　　大旦咳出一口血，用力举起一枚吊坠：“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腰间的玉环开始轻微躁动，萧以安挑了挑眉。

　　“我给你就是。”大旦似乎很屈辱，本来就嘶哑难听的声音几近说不出话。

　　萧以安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身接那吊坠。

　　谁知大旦突然发力，一掌击在萧以安心口！

　　变故突如其来，南泽瞳孔猛然放大，条件反射地去扶萧以安。
　　“咳……咳咳……我没事，别让他跑了！”

　　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大旦的影子。

　　南泽面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