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洒在岛屿上》晏日青

1、第 1 章

　　紫檀色沐浴于阳光。
　　白色的衬衫随着动作而绷直，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下巴下，手指头略有节奏地在脸庞上依次起伏，浅瞳尽览窗外景色，窗上映现着陈霁起那张青涩的面容……
　　陈霁起总喜欢穿着一身白衬衫坐在阳光下，时而捧着一本书，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写着作业，那高挺的鼻梁上不知道何时架起一副眼镜，金色的，或许他喜欢太阳那般耀眼的金色吧。
　　或许是他喜欢晒太阳的缘故，他的体温，亦如阳光般炽热，那双手落在身上的热烈烙印，牵起时的柔软滚烫让陆屿柠养成了摩挲手的习惯，在没有的陈霁起的日子里，找寻着那股热意。
　　记忆里的画面，常常在梦里出现，不断重叠，循环往复，那个人在阳光下逐渐模糊，遁入黑暗。
　　“又该梦醒了……能不能有点出息？陆屿柠……”陆屿柠在心里嘀咕着。
　　睁开双眼，阳光和煦，透过装饰着各种动物贴纸的窗，洒下一地斑驳。
　　并非陆屿柠所想那般躺在床上，睁眼就是白白的天花板和柠檬灯。
　　暖流氤氲在玩具房里，两个幼崽穿着兄妹装，正兴致勃勃地凭着积木。
　　“咚，咚。”
　　“屿森，屿柠，小起来找你们玩了，快来。”
　　“他怎么又来了，不想跟他一起玩，每次妈妈都会夸他，到底谁才是他儿子啊，真讨厌。”穿着蓝色小熊的幼崽把玩具一放，跑到门口堵人去了。
　　“姨姨……屿森不想跟我一起玩，那我还是回家吧。”
　　陈霁起松开了与安颜竹牵着的手，低着头转身离去。
　　陈屿森还未跑到门口，就被陆屿柠一把扯开，没刹住车，四脚朝天，摔了个屁股墩。
　　“小起哥哥，别听管他，他不愿意跟我们玩，我们就不跟他玩，那我就去你家玩吧。”
　　陆屿柠还没回过神，身子和嘴巴就先一步动了。
　　打开门，发现只有妈咪一个人站在那儿，已经没有了陈霁起的身影。
　　陆屿柠来不及去反驳陈屿森，只能边跑边喊着。
　　“等一下我……呼……呼……好累啊……等一下我。”
　　不知觉中，陆屿柠已经追上陈霁起并习惯性地靠在他的肩上，一只小手附上陆屿柠的背，轻轻拍着，“屿柠不用急，我会一直等你的，不过不会在原地等你的，知道了吗？我很喜欢跟你们一起玩儿。”
　　“谁说的，小心眼的大骗子……”陆屿柠在心里暗暗腹诽着。
　　“姨姨，虽然我很喜欢你们家的氛围，但是屿森不想跟我玩，那能不能让屿柠来我家里玩？”
　　陈霁起摸了摸陆屿柠的头，看着安颜竹询问道。
　　“当然可以，小起。”安颜竹张开双臂将两小孩抱着，一人一个亲吻，嘴里赞着：“真乖啊。”
　　“不行，我不同意。”
　　一个三头身的蓝色身影跑过来，将三个人分开。
　　“屿森，不能这样做，这是没有礼貌的行为哦。”安颜竹转身抱住陆屿森，亲了口，继续道：“我们屿森也是个乖孩子，所以我们要跟小起哥哥道歉是不是？”
　　“不要，我不要道歉。”陆屿森用力地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将头转到一旁，故意不看陆屿柠他们。
　　难得陆屿森这个霸王还有这么委屈小可怜样的时候，应该拿手机拍下来的，以后用来嘲笑威胁他。想着，陆屿柠想要跑去茶几那里拿安颜竹的手机，刚有所动作，就被陈霁起察觉。
　　为了让陆屿柠不再火上加油，顺着牵着手的力道，陆屿柠整个人重新靠在陈霁起的怀里，虽然大部分身子没有抱住，陈霁起捏了捏陆屿柠肉肉的小手，小声道：“屿柠，乖一点，好不好？”
　　“不要，我想看妈咪揍他。”陆屿柠不满地在他的怀里动了动。
　　“屿柠乖，我答应你一个小愿望好不好，你就不要过去捣乱了，嗯？”
　　听着陈霁起那软萌的小奶音在那里故作成熟，陆屿柠偷偷笑着，虽然很油腻，但是在小孩子身上尽显可爱。
　　想不到啊，陈霁起长大后是一个高冷的文艺少年呢。
　　“唔……那好吧，那等会你要陪我玩那些幼稚的小游戏，我不想看画本了。”
　　“好，依你。”
　　“那我要看戏，你放开我。”
　　“那不行，你转过身吧，我们一起坐在小板凳上面，得拉着手，我怕你太兴奋了。”
　　陈霁起还是很了解陆屿柠的，陆屿柠太容易上头了，没有一个人能控制住她，也没有人能预判成功她的行为。
　　“你忘了之前你看戏看的太入迷了，然后跑到人家台上，对坏人拳打脚踢的？”
　　陆屿柠撅着嘴巴，眼珠子巡视着自己的刘海，摇头晃脑的。
　　“那好吧。”
　　“屿森，如果你跟屿柠玩得很开心的时候，妈咪突然抱着屿柠就走了，你会不会不开心甚至有些委屈？”
　　或许是陆屿森身临其境想象体会了一番，安颜竹将陆屿森的脸转了过来的时候，葡萄大的眼里浸润着泪，水汪汪的，小嘴不自觉地撅着，什么话也没说。
　　看着这番情景，俩小家伙窃窃私语着。
　　“陆屿森也就只有这时候比较顺眼了。”
　　陈霁起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陆屿柠的小脑袋瓜，“不能这么说的，屿柠。”
　　“好好好。”陆屿柠紧闭着嘴巴，眉头紧皱，一脸不服气地用手肘怼了怼陈霁起，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如果小起和屿柠一起玩的时候，你想一起玩，但是小起无缘无故不让你一起玩，还把你关在门外边，你开心吗？”
　　安颜竹抹了抹陆屿森的眼泪，继续说道：“那如果现在妈咪抱着你的时候，屿柠突然跑过来把我们分开，那你会生气吗？”
　　“那屿森，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道歉，做一个没有礼貌的坏孩子吗？”
　　“要……”陆屿森边用手擦开眼泪边用蚊子那样小的声音说着。
　　“乖宝贝，那妈咪现在陪着你去跟小起道歉，好不好？”
　　陆屿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陆屿森走了过来，陆屿柠没有抑制住笑容，指着陆屿森大笑道：“羞羞脸。”
　　陆屿森粉红的鼻尖上，滑下了他的泪水，流不尽。
　　“屿柠，手指头是不是不能指着人啊？我们屿森知错就改，一点都不羞羞脸，是个小男子汉，是不是啊，小起。”
　　“对不起，妈咪，我忘了。”陆屿柠朝安颜竹吐了吐舌头。
　　“是的，屿森是个小男子汉。”
　　“对不起。”
　　陆屿森与陈霁起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陆屿森红着眼睛，说道：“才不要你夸我呢，讨厌你。”
　　“屿森？”安颜竹摸了摸陆屿森的头，询问道：“可以跟妈咪说一下为什么吗？”
　　陆屿柠一把抱住陈霁起，哄着道：“不要听陆屿森瞎说，我可喜欢你了呢，我们不要跟他玩。我现在要你开心起来，这是我的愿望。”
　　“没关系的，谢谢你屿柠，不过，我……我想听一听为什么。”陈霁起松开陆屿柠的怀抱，牵着陆屿柠的手，走到了陆屿森的面前。
　　“因为妈咪只喜欢陈霁起，不喜欢我。”陆屿森说着说着，眼泪绷不住了，泪水肆意挂在脸上，一副小可怜样。
　　安颜竹拿着手帕纸，擦了擦陆屿森的脸，哭笑不得：“怎么会呢，宝贝。为什么会这样想啊？妈咪可是最宝贝你们兄妹俩了，谁都不能欺负你们，小起也不行。”
　　“哼……因为……哼……妈咪……每一次都只夸他……都不夸夸我……就是讨厌他！”
　　陆屿森窝在安颜竹的怀里，泪水浸湿了安颜竹的衣襟，身子随着哭泣颤抖着。
　　安颜竹抚摸着陆屿森的婴儿肥，哄笑着：“因为在妈咪心里，屿森小宝贝是最厉害的。不过，妈咪也有错，忽略了你的感受，下一次妈咪肯定第一个夸你，好不好？”
　　看着儿子这副委屈样，安颜竹低头亲了口陆屿森，笑道：“怎么宝贝的脸是咸咸的？嗯？”
　　“哼！妈咪跟我拉勾勾跟我保证。”陆屿森撇着脸，边抽噎边伸出自己的小指，莲藕似的的小手臂微微颤抖着。
　　“好，妈咪跟你保证。”安颜竹伸出小手指，跟陆屿森拉钩。随后转过头，朝陈霁起歉意地笑了笑。
　　陆屿柠捏了捏陈霁起的手，凑到他的耳边，边晃着手边小声道：“以后我来夸你，我们不理陆屿森那个小醋精，好不好？”
　　“一辈子都只夸我吗？”陈霁起呢喃道。
　　“当然！我发誓！”话毕，陆屿柠猛地把手举到耳边，忘了此时还跟陈霁起牵着手，陈霁起顺着力道扑了陆屿柠一个满怀，“砰！”，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回过神的时候，陆屿柠已经躺在安颜竹的怀里，她那纤细的手指游遍陆屿柠的身体，“没事吧，屿柠？有没有哪里疼啊？”
　　陆屿柠摇了摇头，边挣扎边朝着陈霁起问道：“小起哥哥有没有事？你的手疼不疼啊？”
　　安颜竹深怕这小祖宗又摔了，赶紧把人放下去，走到陈霁起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询问着：“小起有没有受伤？安姨刚才太着急了，没有注意你，我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的安姨，我没有受伤……”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屿柠打断了。
　　“谁说你没有受伤的，你的手都红了，妈咪，快带小起哥哥去医院！”陆屿柠眼眶微红，牵着陈霁起的手，低头朝着伤口呼了呼，嘴里念叨着：“呼呼，痛痛快飞走，小起哥哥赶快好起来！”
　　安颜竹仔细端详了陈霁起的手，转身拿了医药箱过来，一只手托着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给陈霁起涂药膏。
　　陆屿柠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旁边不停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皱着眉头。
　　“屿柠，别心急。小起的手，只是微微擦伤，在家里涂点药膏就好了。”
　　“小起，疼不疼啊，安姨的力气可能控制不住，疼了要跟我说哦，不要藏着掖着。”
　　“安姨，我现在有一点点疼。屿柠，你可以给我吹吹吗？你给我吹吹，我就不疼了。”
　　“好！”陆屿柠深怕陈霁起疼到了，猛扑到沙发那，差点让陈霁起的伤口雪上加霜。
　　棉签轻轻地落在陈霁起的皮肤上，如同羽毛拂过，慢慢将药液均匀开来。
　　“好了，小起这几天注意一下，知道了吗？”安颜竹顿了顿，很小心地避开了陈霁起那只受伤的手，环抱住他。“小起，小孩子是可以不乖的，是被爱意滋养长大的，你要学会表达你自己的感受和诉求，不要藏着掖着埋在心里。你婴儿时期的时候还知道用哭来表达你的诉求，怎么现在会说话了，反而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
　　安颜竹刮了刮他的鼻尖，继续道：“刚才你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说没有呢？你觉得你跟屿柠屿森，跟我的关系好吗？”
　　“……好。”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呢？这会让喜欢你的人伤心的。如果屿柠欺骗了你，你是不是会很伤心？”
　　“我会哭的。”陈霁起喃喃道。
　　“所以，小起，在我们这里你要坦然诚实，你在我们这里可以随意地提出你的诉求，可以发泄你的情绪，甚至是你在我们这里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这个前提是你把我们视为亲密的存在。小起，你要学会改变，知道了吗？”
　　“那……那我可以随时过来找屿柠玩吗？”
　　“当然可以，我乐意至极！”安颜竹还未回答，陆屿柠急切地表明立场。
　　“你个调皮蛋，都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嫁人了还得了？”安颜竹笑了笑，松开了陈霁起，“你们仨去玩吧，我就不打扰捏你们了。”
　　陆屿森红着脸站，在旁边看了看陈霁起，再看了看陆屿柠，走到了陈霁起那儿，傲娇道：“勉强跟你一起玩吧。去玩具房那儿。”说罢，陆屿森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陆屿柠撇了撇嘴，拉着陈霁起的手，一起去玩具房。
　　“屿柠，你可以一直都跟我一起玩吗……我怕以后我惹屿森生气了，他不让你跟我一起玩，就像今天这样。”
　　“我会一直跟你玩的，你放心，谁都改变不了这个约定，妈咪也不行。”
　　“我记住了……你这一辈子都不能放开我哦。”
　　“嗯嗯！”
　　“没想到陈霁起小时候那么粘人，怪可爱的。”
　　想着，两人走到了玩具房门前，当陆屿柠推开的那一刻，霎时眼前一黑，灵魂似乎被抽离出去……
　　“该醒了。”